第十一幕第三章 萬里冰原射雪狼
十一月末的漠北草原,大汗的王帳早已回歸天北草原,這裡臨近燕雲,朔州、寰州、應州、雲州、籍州、新州、武州、儒州、檀州、涿州、阱州、燕州為魏國的北境關內十二州,乃是魏國燕王拓跋烈鎮守的區域。
然而在大夏時,除了嘉平關內的這十二州,尚有關外的四州,分別為盛州、北州、獨龍州、顏回州,這四州正是拓跋部居於漠北時的龍興之地,拓跋部受大夏皇帝之之命,世代鎮守四州,天北草原幅員五千里,草場茂盛,又有巨大的聖湖,天原海,拓跋部正是因為此地,而擁有十萬鐵騎,稱霸漠南草原,為日後謀得中原之地,成為北朝之主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雖然拓跋部建立大魏,將洛京改為了漠南故城的名字,叫做東都,但是當年漠北第一位大汗耶律宗漢逃回漠北,建立漠北王庭開始,大魏沒有一日不想奪回關外四州,兩國為此大戰百年。
為了向魏國復仇,從第一代達炎大汗開始,他們就將天原海定為冬季漠北王帳所在,因為只要一開春,餓了一個冬天的漠北諸部就會跟一匹餓狼一樣撲向魏國劫掠,雁北山脈的古長城多處損毀,根本攔不住南下的漠北狼騎兵。
魏國為了防範漠北,在燕州布置有重兵,二十萬北魁軍守護著關內十二州,這一百年彼此攻伐不休,漠北管每年春秋入寇為打草谷,劫掠糧草財物和人口,以充各部,魏國則在每年夏季漠北草場最茂盛的時候和冬季糧食最匱乏的時候,派騎兵進入漠北草原,不為搶東西,只殺人殺牲畜,每殺一個人就割掉頭部的皮,魏國北魁軍稱之為剝草皮。
魏國與漠北的仇恨就在這一年兩次的常例中越積越深,根本無法調和,然而這一切曾經有過兩次改變的機會。
觀政六年,定帝想要中止這無休止的仇殺,做了三個決定,他向漠北大汗耶律楚元求娶其妹郡主耶律頃頃,封為儷妃。
在雲州、朔州、燕州設馬市,允許漠北以牲畜、馬匹交易魏國的茶葉、鹽巴、絲綢、漆器、鐵器、糧食,如此漠北再無入寇的理由。
另存為每年准許漠北王庭以朝覲郡主的名義送禮到東都,魏國送銀百萬兩、金五萬兩、絲綢五萬匹、錦一萬匹作為魏國的回禮,其實就是變相的收買漠北王室,並且將當年被魏高祖皇帝所殺的漠北達炎大汗的遺體送回漠北安葬,至此兩國邊境安定了十年,但是由於耶律頃頃在生下拓跋烈后很快發瘋,實際上從觀政九年開始就被關在冷宮盈月台,定帝封鎖消息,直至觀政十七年儷妃薨逝的消息傳到了漠北王庭,耶律楚元怒而發兵,兩國又恢復到了議和之前的局面。
從觀政十九年開始,一個皇子被派到燕州軍中歷練,十五歲擔任破虜校尉獨自領兵出關割草皮;十七歲為平北中郎將;十八歲封燕王晉定北將軍;二十歲為燕雲大都督定北大將軍;二十三歲迎娶了漠北大汗耶律楚元的女兒耶律觀音,魏國的關內十二州再次迎來了和平的曙光,兩國停戰了。
十一月末的關外銀裝素裹,萬里冰封,一隊精銳的北魁軍黑騎兵在這蒼茫的漠北雪原上,如一條細線延綿數里,一騎雙馬,兩騎并行,足有上萬騎兵。
為首的將軍,身穿一身黑龍甲,為麒麟鎖子披褂,胸前有一整塊鋼板打造成一個巨大的團龍,兩側肩甲為兩個龍頭,頭上帶著內襯貂皮的獸角盔,盔甲下的鎖子衣後面是輕薄又保暖的羚羊皮衣,腰間掛著一把銀月彎刀,這漠北刀的樣式,但是馬腹右側懸挂著一把一丈八的長槊,鋒利的槊鋒在寒風中閃著銀光,左側有一把巨大的黑色弓箭和箭壺,這將軍的面部帶著口罩,擋住漠北的寒風,眉目之上有淡淡的雪痕,但是那雙眼睛居然是一雙藍色瞳孔的湛藍眼,眉毛也是黃色,高聳的鼻樑露出半截,如此相貌是典型的漠北契丹人的特徵,此人的身份是魏定帝的五皇子燕王拓跋烈。
「王爺,我們離天原海還有半日的行程,漠北大汗為何如此著急的想找殿下?其實他完全可以派人去燕州跟殿下相商。」
拓跋烈的參軍尉遲宮有些疑惑的說道。
拓跋烈用馬鞭指著天原海的方向說道:「這次去,是為了開市的事情,今年春天兩國議和,暫時邊境平穩了,畢竟漠北一到冬天糧草難以為繼,過去我們就是趁著這個時候出關,他們的抵抗最弱的時候去剝草皮,但是現在用互市換取安定,這個買賣還是可以的。」
尉遲宮有些擔心道:「陛下沒有下旨,我們就這樣貿然去談是否合適?」
拓跋烈搖搖頭:「無妨的,這個冬天日子並不好過,到了開春就算大汗可以約束大部分漠北部落,也會有一些小部落為了生存私自入關劫掠,到了那個時候兩國之間薄弱的和平就會被打破,我們就被動了。」
尉遲宮問道:「殿下是想著互市先開,後奏報陛下?如此恐怕在陛下那邊會對殿下有些影響。「
拓跋烈笑道:「父皇不會怪本王的,父皇讓孤娶了觀音郡主,目的很明確,就是穩定漠北,好讓舅父對江北用兵,如今江北勝了,父皇的首要任務是扶二哥做太子,此時邊境越安定越好,畢竟二哥從來都不是領兵打仗的皇子,父皇希望本王守好北境,所以會放權的。」
尉遲宮建言道:「殿下如果是這樣,不妨與漠北達成協議,微臣看齊王未必做的穩太子之位,若東都有變,殿下也未必不可謀划。」
拓跋烈臉色突變,連忙制止:「這話不要再說了,除了二哥,其他人做太子都會引發更大的朝堂混亂,本王本來就有漠北血脈,父皇不可能選我的,朝臣更不會允許,何況還有三哥在,他能力遠勝與本王。」
尉遲宮點頭:「屬下多嘴了,殿下見諒,不過晉王殿下去南朝迎接永慧公主回東都,對了,陛下還認了一個義子,南朝皇帝的小兒子,還封了雍親王,如此看來南邊沒有仗打了,晉王回京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變化。」
拓跋烈點點頭:「父親想藉助南朝的實力,讓二哥坐穩這個太子,甚至不惜說服了竇相,讓二嫂出家了,當年父皇也是如此對待母妃的吧,父皇雖說信佛,但是心腸從來都很硬,我和三哥離京都已經十年了,父皇不會讓三哥在東都久留的,估計很快會之藩,三哥也就被投閑置散了。」
尉遲宮嘆息道:「可惜了,三殿下有江北之功仍然免不了被陛下猜忌。」
拓跋烈點頭道:「可能父皇最忌憚的皇子就是三哥吧,畢竟他才是最像父皇的那一個,而我不過是父皇的一個添子罷了,只是因為身份特殊才被安排來了這裡。」
突然遠處出現了一群狼,為首的是一隻巨大的銀狼王,拓跋烈一舉手,身後的騎兵全部停下了腳步。
拓跋烈笑道:「來的時候,想著那些金銀珠寶大概都不是舅舅喜歡的東西,這銀狼王的皮到是個好禮物。」
尉遲宮拱手說道:「殿下,微臣看殿下的手段!」
拓跋烈從懷中取出一隻骨哨,突然吹響:「滴滴~滴滴滴~」
身後的騎兵突然分為五六股,從各個方向包抄而去,每股騎兵大約五十騎,為首校尉嘴裡都含著一隻骨哨,在「滴滴~」鳴叫聲中四散,陣型看上去非常鬆散,但是從空中看下去,整個退伍就如同狼群狩獵一般,井然有序。
拓跋烈回頭對尉遲宮笑道:「隨本王去獵殺狼王!」
尉遲宮點頭,拓跋烈又吹一聲骨哨,身邊的二十親衛入羽箭一般直插上去。
那銀狼王見狀,一聲狼嘯,上千匹狼開始有序撤退,然而四周的五隻隊伍在骨哨子指揮下,以十騎為一組,又再度分化包抄,每一騎兵隊隊長也都吹響了各自的骨哨。
在戰馬的衝擊下,狼群被分散切割了,在弓箭的下,在凄厲的狼叫聲中,無數狼被射殺,這種用骨哨做騎兵指揮的戰術是鮮卑拓跋部專有的游騎戰術,稱為游聲雲騎。
巨大的狼群很快在上千騎的圍殺之中,越來越少,而且游騎在逐步縮小包圍圈,很快剩下的數百匹漠北雪狼被一千騎兵圍在了中間,雪狼王護住整個隊伍,展開利齒沖著為首的那個將領嘶吼,眼神中充滿著仇恨和恐懼,身後的狼群也都展開利齒,想要殊死一搏。
拓跋烈取下自己的黑色巨弓,對著不遠處的雪狼王大聲說道:「你們若反抗,整個族群都將覆滅,給你一個選擇,如果可以躲過本王的這一箭,本王放狼群離開!」
「嗚!」
雪狼王發出一聲凄厲的狼嘯,彷彿答應了拓跋烈的這個提議,然後他躬起身子,後腳一瞪,整個身體如銀色閃電一般沖向拓跋宏,他並不想閃躲,他想要的是撕開這個為首之人的咽喉,那怕賠上整個狼群的生命,狼從來不妥協。
雪狼王身後的群狼,全部向天咆哮,學著自己的狼王一樣沖向了魏國騎兵。
「滴~滴滴~」
「嗖,嗖,嗖嗖嗖~」
無數羽箭飛出
……
「嗷嗚!」
雪狼王躲避無數騎射來的箭,離拓跋烈只有不到三十步的距離,突然他巨大的身體騰空而起,沖著拓跋烈飛撲而來,張開大嘴,露出利齒,拓跋烈拉著黑色大弓,一動不動,如同雕塑,他甚至可以看到雪狼王利齒上的唾沫,看到紅色的血盆大嘴。
八丈、五丈、三丈
一旁的尉遲宮並沒有露出任何驚恐的表情。
突然拓跋烈嘴角微微一笑,一隻黑色精芒離開了巨弓,只是火石一閃的時間,那隻黑色的精芒就鑽入了雪狼王的眼睛,那隻雪狼王連一聲叫聲都沒有,就從空中掉落,在地上翻滾著,最後停在了拓跋宏的腳下。
拓跋烈面無表情,將巨大的弓箭重新放在馬鞍旁邊,看著場地中央。
狼群還剩下不到一百隻,片刻之後,也就一隻不剩了,雪地之上留下的只有數不清的點點嫣紅。
拓跋烈將骨哨放在嘴邊,大力一吹:「滴滴,滴滴滴。」
周圍的上千騎兵馬上四散出去收割狼皮。
拓跋烈和尉遲宮翻身下馬,走到雪狼王身邊,尉遲宮用腳翻了翻雪狼王的身體,只見那箭從眼眶射入,居然沒有透腦而出,將將把狼王的大腦攪碎。
尉遲宮把箭拔出來,居然連血跡都很少。
「殿下,你這箭術恐怕不亞於狼神祭壇的那些狼神哲別了。」
拓跋烈微微一笑:「把皮子收拾乾淨,留下兩枚雪狼王的尖牙,本王很快就有狼崽子了,給他做個項鏈。」
尉遲宮笑道:「是,殿下。」
拓跋烈看著這鮮血然後的雪原笑道:「幫漠北的牧民消滅了一個大狼群,他們應該謝謝本王,明年日子會越來越好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