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幕第五章 巫神大祭司
山頂雲層之上的巫神殿,頂部閣樓一個巨大的房間,露台之上站著兩個人,一個身披白色粗麻衣長袍,赤腳,手持黑木拐杖的老者,個子很矮,不過五尺上下,非常瘦,一身皮膚褶皺不堪,還有諸多老人雀斑,鼻子很尖,鼻樑上有一個黑色的肉痣,老人的眼睛非常有神,細長的眉毛半垂到了眼眶之下,嘴邊有修長的白色鬍鬚。
另外一個人是一個二十一二歲的年輕人,長得白白胖胖,接近七尺的身高,但是有著不低於三百斤的體重,身穿一身絲質長袍,整個肉都感覺快要被勒出來了,尤其是腰間的金玉腰帶,妥妥的把自己勒成了一個葫蘆,看上去有些滑稽,不過五官雖然胖,看得出來還是很清秀。
這兩人正是巫神殿的大祭司游昌之和越國末代皇子段延平,他們盯著山下湖中的竹排,竹排正在緩緩的靠岸。
段延平目光帶深深的仇恨,頗為不忿的說道:「大祭司,我們真的有必要跟王敦老賊做交易嗎?他利用我們辦了不少事情,幫著他在越州站穩了腳跟,我不相信他願意兌現承諾,割讓三州讓我們復國。」
大祭司用十分沙啞的嗓音說道:「殿下,歷來中原王朝從來容不下我們三苗九黎,數千年來將我們從江南富庶肥沃之地,趕到了這充滿瘴氣的窮山惡水之中,漢人從來不可信,我們越國借著中原內亂重新建國,可惜梁國一強大,我們就分崩離析了,地疲民乏,物產匱乏,缺少冶金制器的能力,無法強大軍隊,縱使我們越民悍不畏死,依然無用,越國亡了,我們只能依靠這深山壁瘴才能生存。」
段延平:「可是,大祭司!」
大祭司抬手制止,開口說道:「殿下,老臣知道你怎麼想,但是老臣得告訴殿下,王敦尚可談,若當年真的是左景隆滅了越國,而非王敦,老臣得告訴殿下,你絕對活不下來,左景隆不會跟我們談,而且梁國若舉國來戰,分化拉攏,八十一寨大部分都會倒戈,時間日久,越國所有的力量都會消磨殆盡;而這些年王敦與我們互相牽制,他用我們當籌碼跟朝廷換取自己在越州的位置,我們用他的承諾換取了二十年的太平,大家彼此需要,相安無事,這才是積蓄力量的方法,所以王敦不能倒!我們與他還得演這場戲。」
段延平點點頭:「大祭司,我明白了,只是這次老匹夫不知道又要我們做些什麼臟手的事情!」
大祭司輕輕說道:「大概是北邊吧。」
段延平念叨一聲:「北邊?魏國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大祭司拄著拐杖緩緩轉身,往裡屋走去
「殿下就不必見他了,老身去就好了,他送了人回來,老身還是得表示表示!」
段延平應了一聲:「大祭司,您受委屈了!」
大祭司頭微微笑道:「殿下,你還很年輕,學會忍耐,總有那麼一天,你所有的敵人都將塵歸塵土歸土,而你可以踏著他們的灰燼和屍體再建越國。」
段延平點點頭,目送著大祭司消失在階梯之上。
…
巫神大殿,全部用紅楠木、黑木、紫衫木搭起的巨大的神殿,居中是紫色的大祭壇,供奉著一尊血紅的巫王雕塑,那紅色如活著流淌的血液一般,從雕塑上緩緩留下,匯入祭壇下的凹槽之中,形成一個巨大的紅色陣法圖;
四周三十六根巨大的黑木支撐起來的十丈高的神殿,每根柱子上都雕刻著巨大的神魔,在幽暗的神殿中散發著詭異的氣氛。
紅色的地板撲滿了這長八十丈、寬五十丈的巨大神殿,如同一片紅海,在視覺之中無邊無際,巨大的神座就屹立在大殿底部三層神位之上,而那神座之上,坐著的是一個猶若枯骨的矮瘦垂垂老者。
左護法白涼帶著王敦一行三人一路走上來,每十步就有左右護衛,每一個護衛都帶著面具,身穿紅麻衣,面無表情,都跟殭屍一般一動不動,到了大殿門口,白涼開口道:「國公爺,還請拖了鞋入殿。」
王敦示意王郢和自己一起脫掉鞋子,三人跟隨白涼走進了巫神大殿之中,王郢一入殿就被眼前的氛圍所震懾,步伐有些微微顫抖。
王敦回頭看了一眼,輕聲說道:「郢兒,沉穩些。」
王郢點點頭,總算壓抑住了內心的恐懼。
空曠的大殿並無侍衛,遠遠的看到神座之上有一個瘦弱如枯骨的老人。
王敦不急不慢的邁著步子來到神座下,上前點頭就當作行禮了:「大祭司別來無恙!」
大祭司開口道:「國公也久違了,坐吧。」
大祭司話音剛落,只見從四周的燭火之中飛出來一群飛蟻,落在地上緩緩匯聚,很快融合成了三張紅色的椅子,顏色紋理與這地板一般無二,如此手段等同仙人。
王郢想起剛才父親提醒的話,也不敢表現的過度緊張,但是依然不敢馬上坐上去,王敦笑著坐下,說道:「大祭司好手段,看來對比去年我們見面,功力又精進了。」
宮曲梁也笑著坐下了,王郢才敢緩緩坐下。
大祭司開口問道:「國公,我們老朋友就不必客氣了,有什麼事情不妨直說。」
王敦目光示意宮曲梁,宮曲梁將木盒奉上。
王敦開口道:「大祭司,這是我國陛下送來給孤的禮物,孤王收到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靜,所以特地過來送給大祭司,希望大祭司看看。」
大祭司臉色微微一變,示意白涼接了盒子
然後大祭司開口說道:「禮物我已然明了,貴國皇帝有心了,如此厚禮,本座不能不回禮,國公且安心去吧,即日就會有人去回禮。」
王敦笑著點點頭,問道:「大祭司,想怎麼回禮?」
大祭司冷聲答道:「國公,你今日說話太多了,不像你,本座不喜歡,送客!」
王敦連忙說:「大祭司等等,話孤不再說,只是怒江之上給大祭司備下了二十萬擔糧草,大祭司不妨收下。」
大祭司對白涼說道:「白涼,你收了吧。」
白涼跪下點頭道:「是,大祭司!」
大祭司起身而去,隨口留下一句話:「國公,不送了,日後指示越人做事的時候還希望慎重一些,聽說你也只一個嫡子,希望你記得老身說過的話,別留下終身遺憾才好。」
王敦臉頰微微發抖,握緊的拳頭又緩緩鬆開,一隻飛蟲停在了王郢的眉心,在王敦的目光中又緩緩飛走了,而王郢有那麼幾息的時間無法動彈、無法呼吸,甚至無法思考。
…
王敦隨著竹排離開了落碧湖,回去的路上,三人神色嚴峻,一言不發,氣氛凝重,白涼只是開口說了一句話:「大祭司,讓我跟國公道聲謝。」
王敦微微點點頭。
在回去的大艦之上,王敦悄悄的跟宮曲梁說道:「曲梁,把各地的越人密探都召回來吧,尤其是越國故臣的後人,全部換上我們越州軍的人。」
宮曲梁點點頭:「是,屬下回去就辦。」
王郢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直到現在他才感覺徹骨的冰寒。
王敦取下自己的風衣為他披上,輕聲說道:「去里艙休息吧!」
,,,
巫神殿的一間密室內,有一處神台,上門擺放著數層的諸多牌位,大祭司將一塊新的牌位放在了最下一層,上面寫著「大越第六代護國公游賢達之神位」。
大祭司又看向上兩層的一個神位,上面寫著「大越第四代護國公丞相游林之之神位。」
大祭司喃喃低語道:「大哥,我沒有照顧好賢達啊,游家如今只有我這一身的殘骨了,但是賬還是要還的,仇也是要報的。」
大祭司說完,緩緩走出密室,身後的門砰地一聲,自行關閉了。
…
三天後,一支販茶磚的商隊,從越州出發,去往魏國,拿的是越州官府開具的商憑路引,一路暢通無阻,三個月後順利抵達了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