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願誰記得誰(一)
「花火を見ていた,きっとまだ終わらない夏が.曖昧な心を解かして繋いだ,この夜が続いて欲しかった.」--《打ち上げ花火》
又一次,他「偶然」間經過了119號病房,他仍舊忍不住地向里瞟了一眼。
這是他見過的最清奇的病房,諾大的房間里,白色的沙窗、白色的牆、白色的邊梁,白色的床,整個病房都包圍在一片聖潔的白色中,顯得高貴,又極煞冷清。
房間的一側,各式各樣認不清的器械,整齊地陳列在那裡,這群沒有生命的東西,整日重複著同樣且無聊的工作,格外死氣。
整個房間里,唯一有顏色的、生機的,是一束白芙蓉花,那是極脆弱又極冷艷的花,恰映了這「牢籠」里的病人。
這病房裡的病人啊,亦是奇怪,奇怪得美、奇怪得瑰異、奇怪得讓人心痛又畏懼。
據他長期的觀察,她終日游弋於這方寸之間,時在病床上,時在儀器旁,或趴在那白色的窗檯邊,還會坐在那枚碩大鏡子前,梳理那如瀑的頭髮。
她的發色也很奇怪--是藍白色,披散的銀絲散遮在面前,與她凜冽的面容相襯,顯得其孤冷。總的來說,對於這間病房和病人,他只能且僅能用奇怪與冷清來形容。
這裡是市裡最好的中心醫院,他來這兒本是看望他那所謂的「初戀女友」--其實是初次暗戀女友的。
那天,他發現她的座位上一上午都沒人,便向她的閨蜜們打聽,原來她是得了濕疹,臉上長了瘡,不想見人,便住了院。
他思索了好一陣子要不要去看望她,正當他自言自語地糾結時,不知哪個女生煽風點火般打趣道:「她不是你女神嗎?去看看人家唄。」
他害羞,「嗯?那,那怎麼好意思?再說了,我和她,不算很熟吧。」
另一個女生笑嘻嘻地補充道:「喂喂,去吧,去吧,說不定能增進好感呢是吧?嘻嘻。」
他害羞且疑感,「啊這……話說,作為閨蜜,你們怎麼不去看看她呢?」
又一名女生故做生氣狀,「啊,我們?你真是的。多好的機會啊,你可別不懂得珍惜。我們不去還不是為了給你們創造獨處機會嘛,哼!」
「也,也是,反正是同學,也沒那麼突兀吧。」他若有所思道。
「所以啊少年,」那名女生把手拍在他的肩膀上,「為了你今後的幸福生活,勇敢地去吧!記住哦,慧慧喜歡吃火龍果哦。」
「火龍果么……」「好的,記住了。」他語氣堅定了些。
「放心,我們會支持你的!」她們鼓舞士氣,像是他的後援一樣。
他笑笑,臉上微泛紅,「謝謝,我儘力……」得知了林慧娘的喜好以及她的閨蜜們是那麼支持他,他瞬間有了不小的底氣,心底有種說不出的喜悅,他覺得自己與女神似乎又進了一步,覺得自己的未來更加可期了一些,又覺得自己貌似參演了一場鬧劇,而自己則是這場戲劇的男主角……這種說不清、理不明的感覺,總是讓人充滿了不顧一切向前奔跑的激情與動力。
當你在做一件事的時候,背後有些許的人支持你,不論他們是抱著吃瓜的態度還是真的希望你好,你都會儘力把每一步都做到最好,因為你會覺得你的每一個細節都會被人關注,因為你可是站在萬眾矚目的聚光燈下的主角啊。
他高興的走開,想像著獨處的劇情,準備著自己應說的「台詞」。但他不知道的是,
在他的背後,那些看著他背影的女生,像是在看一個「赴死」的跳樑小丑。
中午放學后,他便興高采烈地買了一提火龍果,騎著自行車不遠「千里」地、晃晃悠悠地來到了中心醫院。
那日的陽光明媚、晴空萬里,是個好兆頭,似乎預示著他的勝利--即能和他的女神提升好感,甚至可以更加密切。
他急匆匆地走進醫院的大門,像是一位急切出征以求戰績的皇帝,他回首看了一眼大門,在他心中,這必將成為一座迎接他勝果的凱旋門。
慢步在醫院的走廊里,腦內幻想著一會兒見面要和女神開口說些什麼,想著想著便不自覺的笑了起來。青春期的男生啊,就是喜歡異想天開地幻想,喜歡把自己設定成故事的男主角,感覺全世界都在圍著自己轉。喜歡的女生會成為女主角,最終成為他的女孩。而那些他所討厭的人會成為反派或路人,最終會敗在他面前或者抬頭仰視他。而他自己則是在經歷一番后,最終登上巔峰,受人敬仰,功名蓋世,百歲千秋。
當她找到女神的病房,正準備推門時,突然,他愣住了......女神的病房裡,一群比他高一頭的男生國在女神床旁,而當他靠近門口時,那個為首的男生直接衝出來,臉上掛著怒氣,眉頭緊皺,怒目而視,像是憤怒的雄獅蹬著欲與它搶食的野狗,眼神中充斥著怒火與不屑。
他被這位雄獅般的男生嚇住,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迅速離開,他連忙後退,但緊接著男生便上前對著他的臉上狠狠地一拳,他猛地摔倒在地上,火龍果散落了一地。
他的臉上紅腫了一片,疼,好疼。當他還處於懵逼狀態時,對面大喊:「就你TMD跟慧娘表白?!」
跟林慧娘表白。他還記得,運動會時,當他完成1500米長跑后取得了第一時,他急忙趕回去從包中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情書與德芙,跟他的女神表白,在一群人的起鬨聲中,林慧娘不覺紅了臉,快步跑開了並叫道:「你幹嘛呀!」當時,他還在偷偷地笑,以為女神肯定是出於害羞才沒有接受。
如今,眼前這個男生,就是林慧娘的男友,「滾!」男子大喊。
他害怕,馬上從地上爬起來跑開。
當男生狠狠地甩上了門后,他又回來一個個的撿起了散落的火龍果,像是打了敗仗的逃兵似的低著頭往回走。
眼淚一滴滴往下流,是痛,是害怕,是自卑,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失敗與落差,他感覺自己的尊嚴被人踩在了腳下但他卻無力反抗。他低著頭,任由眼淚滴落在地上,肅靜的走廊里,回蕩著輕微的水滴聲。
他回憶著林慧娘的過往,那個身著連衣白裙在操場上沐風雅讀的女孩,那個配飾禮服在主席台上溫婉且大方地主持的女孩,那個總是帶著笑容、總是燦爛如輝的女孩,而如今卻與他完完全全地斷絕了……
如果說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好比是一條條的線,那麼他與林慧娘之前那條原本就微薄的線,如今已然斷開。
他漫無目的地在走廊里遊盪,像一隻失了操縱線的傀儡木偶般失魂落魄。不知走了多長多久,不知什麼時候,他走進了「特殊病情」區。
當他抬起頭時,發現周圍空無一人,空蕩蕩的走廊里顯得死寂。
這是哪兒?他疑惑。
環顧四周,不知進了什麼奇怪的地方。走廊的盡頭,耀眼的日光神聖又詭異,讓人又敬又畏。
在這詭異的光芒中,他似乎看到了無盡的白色中那深藏的黑--那五彩斑斕的黑、那宛如深淵的黑……
他迅速抬手遮眼,想要遮擋那刺眼的光,可不知怎的,他的身體卻無法動彈,恐懼感席捲而來,整個樓道都因為那白光而變得怪異。
樓道似乎在劇烈地晃動,地面像波浪一樣起伏不定,四下的房門張開嘴巴擺出鬼驗,似是在嘲笑他的軟弱與無能……
奇怪,奇怪……
必須馬上離開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