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是包租公

「喂？兒子你在哪呢？咱家城東陽光小區的房子要拆遷了，今天要辦簽字手續，你有時間就去把字簽了。」

白閃電右手擎著手機，左手熟練的掄著方向盤，正從一個小區的門口往裡進。

門口穿著制式安保服的男子，見到白閃電后，立正、直腰、挺胸，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堪稱專業。

他猛地高舉右手敬禮，顯得極其尊敬。

「白總好！」

白閃電看著端著樣的小區保安，嗯嗯了兩聲，朝著對方點了點頭，表示敬意已收到。

然後通過安全欄杆，平穩的邁過減速帶，慢慢的駛入小區內。

黑色的老款別克車，車屁股處的排氣管噴吐著淡淡的尾氣。車身在一個拐彎處以一個瀟洒的弧度，噌的一聲順利過彎，隱入小區內部。

門口的保安亭外，來這個小區有一段時間的保安，眼看著毫無亮點的老別克消失在視野里，隊長才依依不捨的收回目光，放下敬禮的手。

不由納悶道：「隊長，這個白總很出名嗎？我來了快一個月了也沒見過他，不是咱們小區業主吧？」

隊長看了一眼新來的夥計，沉默著從懷裡掏出香煙，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白霧繚繞的煙氣。

「你還沒做滿一個月，沒見過也正常，他一個月也就來一次。」

說著又抽了一口煙，仰頭望天，眼神變得迷離起來，「他不但是咱們小區業主，還是個大業主。」

新來的保安驚異的啊了一聲。

「我看你剛才叫他白總？哦，我明白了，是做生意的老闆吧？看來生意做的挺大？」

「這麼大老闆怎麼才開這車呀？」

隊長呵的笑起來，彈了彈手裡留了半截的煙灰，他指著小區的方向，砸吧著嘴道：「18號樓知道吧，整棟樓都是人家的，就我知道的，他不但在咱們小區有棟樓，整個江城市有房產的小區不下兩位數！」

「還這車？人家這叫低調，真要在意車子，別說小汽車了，大火車都能給你整來！你說，就這樣的，叫聲白總過不過分？」

新來的保安目瞪口呆。

白閃電不知道兩名保安在談論自己的房產問題，他要是知道的話，得很明確的告訴對方：

從06年至今，他們家一共拆遷了六次，每拆一次，家裡人就把手裡的拆遷款用來購置房子。

這些房子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舊」，越舊越好，瀕臨滅絕的那種舊才最好。

因為只有舊，才能得到拆遷改造的機會啊！

經過六次拆遷之後，他們家在江城市的12個小區，購置了數量不一的房子，加起來的話得有兩百多套，具體數字記不清了，沒數過。

這兩百多套房子大多數都租出去了，所以白閃電每日的工作就是收租，每個月的一號到三十號，就沒有休息天，碰到像一三五那樣的大月份，還得加班加點。

……

這裡，是白閃電這個月以來，踏足的第11個小區，今天來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收租。

說到收租這件事兒，白閃電是有一肚子牢騷的。

閑著沒事在那麼多小區，買房子幹什麼？買就買了，還買在江城市的東南西北方！等於說整個江城市，隨便挑個大街站著，就拿手指那麼一指，只要是手指的方向，那就是家的方向。

白閃電不想要那麼多家，不為別的，收租多累啊！

右手擎著手機的白閃電，

終於把車開到了18號樓，他看了一眼通話時間，已經超過半小時了。

「行了媽，我到地方了該工作了，掛了啊！」

電話那頭傳來「碰」的一聲，「杠上開花！」

老母親正打麻將呢。

聽出白閃電的不耐煩，電話里的老母親冷哼了一聲，「行了，好好工作，別惦記我這裡了，記得忙完去城東簽字。」然後嘟嘟嘟，電話掛了。

掛了電話的老母親邊摸麻將邊跟麻友發牢騷，「我這兒子什麼都好，就是粘人，從小到大就這樣，離了我還不活了真是。」

牌友們呵呵呵的應著，心裡卻在想，電話是你打的，捨不得撂電話也是你，不就是通知一下籤個字嗎？扯了那麼多，還好意思說兒子粘你？要不是看你家房子多，真想拿麻將拍你。

「對了，你兒子今年三十多了吧？怎麼還不結婚呢？」

有麻友問。

老母親眉毛一挑，並不搭理，她眼睛瞪著手裡的麻將，嘴巴一咧，「嘿！胡了！自摸！給錢給錢！」

遠在城北的白閃電掛完電話，從車裡出來，看著眼前高聳入雲的18號樓，蔫吧了。

這不是要收到太陽下山嗎這不是！

他趿拉著大拖鞋，身上套著單薄的白色T恤，手裡串著鑰匙的鐵環比垃圾桶的框子還要大，拎在手裡可沉可沉，隨著擺臂拉胯的行走，被串的密密麻麻的鑰匙，嘩啦啦叮鈴作響。

就這造型，跟網路上的包租公也沒什麼兩樣。

迎面走來一個拎著紅色皮包的年輕女人，見到白閃電時眼前一亮，「包租公來啦！」

白閃電還沉浸在要收整棟樓房租的悲傷中，一時沒反應過來，看著眼前的女人，晃了晃手裡的鑰匙環，「啊！麗麗啊！」

女人撒嬌的用皮包打白閃電的胳膊，「討厭，這才多久沒見，就忘了人家名字啦。」

白閃電乾笑著，「呵呵，不好意思看錯了，你是媛媛。」

女人白了一眼，抬頭看著眼前雖然打扮邋裡邋遢，但臉模子還算周正的白閃電，沒好氣的一扭腰一跺腳，「人家是花花！你還請我吃過飯呢！」

白閃電皺眉沉思，我真請這人吃過飯？不應該啊！我什麼時候這麼不挑肥揀瘦了？

看著愣住的白閃電，女人忿忿不平，呸！渣男！

剛住進這個小區的時候天天妹妹長妹妹短的，這才多久就把人家給忘了。

不就是家裡房子多有錢嗎，長相嘛，最多七分，身高挺高，看上去得一米八二朝上……除了這些，你還有啥？

女人扭著腰肢，氣勢洶洶的跑了。

白閃電搖搖頭撇撇嘴，也沒在意女人的態度，他剛要按響1801的門鈴，突然反應過來。

呀！這個花花還是草草的，房租費還沒給呢！

……

一個小時后，白閃電佇立在1811的門前，額頭上已經滲出了不少汗水，身上更是完全濕透，是那種一擰都能出水的透。

雖然有電梯，來回跑動不閑著，也很辛苦啊！

18號棟樓一共有30層，每一層都有兩戶人家，但凡到一家之後，面對不同的人，都要採取不同的收取房租方式。

真正客氣的、懂事的，早就通過手機微信轉賬付過房租了。

引得白閃電上門來收房費的，就沒有那麼客氣了。

這些沒有那麼客氣的租客里，也分兩種，一種是還算客氣的，一種是完全不客氣的。

還算客氣的租客，看到白閃電上門，會倒上一杯水，拿個飲料什麼的給解解渴，然後會說自己的難處，能不能緩兩天再交之類的。

對於這一類人，白閃電還是很大度的給予一定程度的諒解，表示沒什麼問題，誰還能沒個難處啥的。

至於另一種沒那麼客氣的，他們直接會閉門不出將白閃電拒之門外。

這一點也解釋了，白閃電為什麼要帶著鑰匙上門。

通常的情況下，對付這樣的，他會直接拿鑰匙開門，然後跟對方收錢，對方如果交錢，沒什麼問題，要是不交，嘿嘿嘿！報警！

這些情況只是眾多情況中的一小撮，就這一小撮就足以說明收房租的難度係數還是蠻大的。

唉！累啊！

站在門牌下的白閃電，揮汗如雨，他擦了一把臉上的汗，剛要按響門鈴，突然就覺得胸口一悶，緊接著頭腦一沉，再然後雙眼一黑，最後雙腿一軟，倒在潔白如玉的地板上，「轟」的一聲，不省人事。

……

……

「你發如雪，凄美了離別，我焚香感動了誰。」

「邀明月，讓回憶皎潔，愛在月光下完美。」

一連串優美動聽的歌聲在耳邊響起，既柔和又傳神。

當白閃電睜開雙眼醒來，就看到一個又高又胖的年輕男子，一臉關心的看著自己。

年輕男子滿臉的肥肉，幾乎把臉湊到白閃電的鼻子上，手裡的手機單曲循環的播放著周董的發如雪。

手機的樣式很久，還是翻蓋版的，男子的樣子很熟悉，像是在哪裡見過。

驀地～

白閃電瞪大了眼睛，跟見鬼似的大喊了一聲卧槽！

這手機好像是停產了十幾年的摩托羅拉超薄款吧？想買都買不到了！

這男的是許科洋吧？怎麼變得這麼年輕！

還有，這是什麼地方？我還得收房租呢！收完房租還要去城東簽字呢！簽完字還得去接老母親回家呢！

我還有大把的事情要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