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邪祟儀式

陳若澄毫無「面首」的自覺，直接就插話進來了。插話的原因很簡單，他從公孫梅如的故事裡聽出了熟悉的意味。

他記得宋遠也是被他偷吃過的婢女斬下頭顱盛在銀盤裡的。當時他就覺得這是一個邪祟的儀式，只是苦於沒有人能夠解答這是怎樣一個儀式，他未能獲取更多信息。如今又有一個相似的案例擺到面前，他當然想更多了解一些。

雖說這對敘述者公孫梅如有點殘忍。但他這是在尋求真相，目的是為了避免更多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他並不覺得自己心狠了些。

公孫梅如的故事說出了全貌，就和宋遠之死更像了。

小妾是今年年初剛納的，在公孫四郎面前特別嫵媚，深得四郎寵愛。平素除了被其他妾室罵作是狐媚子，倒也還知道進退。若不是本月月初，她忽然殺了四郎，旁人也覺得她是一個好相處的。她殺四郎除了將頭斬下以外，還在地上畫了各種道士們用的鬼畫桃符，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這簡直說是一模一樣也不為過。

若說用這套手法來只是為了殺宋遠和公孫四郎，那麼實在是顯得多此一舉。而且這兩個怎麼看不像是掌握著什麼關鍵之處的大人物。最多也就是生活腐敗道貌岸然的腐朽小地主罷了。所以，醉翁之意不在酒。殺宋遠和公孫四郎不是目的，只是手段。

陳若澄猜測殺宋遠可能與武三思有關。那麼殺公孫四郎是為了什麼呢？莫非是為了李裹兒，或者經由李裹兒之手，最終是為了圖謀太平公主。

難道說殺人是為了通過這種邪祟陣法來污染武三思和太平公主。這是怎麼完成的呢？他們之間的媒介在哪裡？是了，媒介就是宋素娥和公孫梅如。那麼陣法的作用是將詛咒轉移到死者的一位血親身上，再通過血親接觸到目標人物，從而引爆這種詛咒。

陳若澄驚疑不定，又不便長久沉默，只得問:「那小妾被抓到了嗎？」

公孫梅如看了看他，又看向太平公主。在公主頷首以後，她才回答說:「沒有當場抓到，她從府中逃了出去。只不過大抵是想著躲不過事後的圍捕，她最後還是自殺了。」

「自殺了？」陳若澄眉峰緊蹙，每一個細節都會讓他產生許多聯想。其中大部分胡思亂想很快會被他當場否決掉，但是也有少量的火花會沉積下來。雖然剩下來的當中又有絕大部分會被證實錯的，卻也有那麼一兩個最終會直指真相。

「是的，上弔死的。仵作也驗過屍，確實是自殺的。只是這樣一來，也就沒人知道她和四哥到底是什麼仇什麼怨了。衙門說會給我們公孫家一個交代……也不知道會不會有結果。」公孫梅如輕嘆一聲。

這一點倒是與晴兒的情況有所不同。晴兒是謀害了原本真正的丫鬟晴兒，她的死也是因為意外被陳若澄撞破。這位小妾卻是自己動手，然後自殺。

不對，也可能兩者是想通的。「自殺」的是真正的小妾，而她不過是李代桃僵罷了。那位借小妾身份行此惡行的花妖早已經金蟬脫殼而走了。若是沒有陳若澄的出現，晴兒應該也會用類似方法脫困而走吧。

此刻公孫梅如出現這裡，究竟真是為生意而來，還是她本身就為了感染太平公主而來。李裹兒這種智商的小丫頭被當做一個合格的工具人來操持，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吧。

這麼一想，陳若澄不覺向著太平公主靠近幾分，十分警惕地看向公孫梅如。公孫幼薇算過一卦，她和公孫梅如不能見面。見面的後果她自己也無法揣測。或許就是被這種詛咒感染？

陳若澄略一沉吟，問:「公孫家的四郎是死在哪天？」

公孫梅如微微皺眉，大約是這個年輕人的問題有些讓她有些不堪回憶，也覺得這位無名無分的年輕人這番主導對話有些喧賓奪主。她再次瞟向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雖然因為公孫幼薇的緣故對她有了幾分好感，可是這三番兩次地拿陳若澄當透明人是幾個意思，不覺臉一沉:「這是本宮的老師，他的話如同本宮的話。」她自己倒是沒有意識到若是換一個場合，有其他人搶她話頭，對方又按著搶話頭的人的問題走，她該是如何展示公主之威。

太平公主說的其實是實話，陳若澄確實是她的仙術老師。但是這話聽在毫不知情的李裹兒耳中，就別有一番意味了。你居然叫你的面首做老師？還是你會玩。以後我的面首也要這麼玩，可是我的面首不是武家的廢物就是朝堂的小郎君，他們也配當本宮的老師？

公孫梅如知道太平公主是此間最大的話事人，就算是安樂公主在她面前也不敢造次，當即畢恭畢敬地回答:「回大人，死於冬月初三。」

「冬月初三。」陳若澄默念一遍，微微色變。這一天就是他和杜離憂在大街上轉糖畫，第一次遇到公孫幼薇的那一天。也正是在那一天晚上，公孫幼薇遇到神秘花妖直接侵入心湖的襲擊。若無陳若澄，她當晚就可能交代了。

他念及此，又問:「具體什麼時辰？」

這次公孫梅如面色如常地直接回答了:「回大人，大約是亥時一刻的樣子。」亥時一刻折算成陳若澄熟悉的方式，也就是九點半。也確實是公孫幼薇遇到襲擊的時刻。

那麼有沒有可能這次襲擊並非他和公孫幼薇以為的是為了殺死她。可能只是為了把她侵染成一個定向感染源。只是由於陳若澄的出手，終結了這場陰謀。只是這麼一來，他和公孫幼薇都與花妖結下了梁子。這麼說的話，倒是能說通花妖為什麼連他都要處之而後快。

他一直覺得他沒有壞花妖的好事，看來雙方的矛盾不是第一天了。只是這公孫梅如的登門就更讓他迷惑不解了。她真的只是為了生意而來？花妖們最終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太平公主的生死在她們的陰謀里又是怎麼的一環？

然而當他充滿迷惑地表示自己沒有問題了以後，公孫梅如接下來的表現讓他更加迷惑了。

公孫梅如真是來談生意的。從商品到商路，具體到每個細節，甚至是需要由公主出面收拾哪些關節。就算是對行商一竅不通的陳若澄也能聽出這期間的誠意來。

他還順帶弄明白公孫梅如出現在這裡更具體的原因。郾城公孫氏自持與李裹兒有一點點香火情。只是一點點，所以平日里他們也不敢用。李裹兒一家人剛剛返回神都的時候，當時公孫家正尋求在帝都拓展生意的可能，為當時還一窮二白的安樂郡主獻上了一些絲綢和首飾作為敲門磚。

不過此事在當時也就到此為止了，雖然李裹兒對這雪中送炭頗為滿意，可她不久后發現，只要肯脫褲子，沒有什麼不能獲得的，早就將這些拋諸腦後。而公孫家見到李裹兒不肯給反應，也覺得這條線斷了，就不敢再奢望什麼。

直到月初四郎以極其詭異的方式死掉以後，郾城關於公孫家一時謠言四起。公孫家為了鎮住謠言，更重要的是鎮住地方豪強和官府對他們家財的覬覦，這才冒險重新將幾年前的閑棋重新撿了回來。安排公孫梅如來走如今已經如日中天的李裹兒的門路。

在獻上足夠的黃白財貨以後，公孫梅如終於可以憑藉自己的不爛之舌說服了李裹兒的協助。李裹兒的協助也很簡單，她自己雖然裙下之臣一大堆，可她畢竟蠢啊，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利用這些人來經營自己的產業。這一點上她倒也有點自知之明。好在她忽然福至心靈，想到了同樣奢靡無度，同時也取財有道的姑姑。轉手便把公孫梅如推到太平公主面前。

太平公主聽完公孫梅如的詳盡計劃以後，雖然覺得滿意，但也不置可否，只淡淡地說:「容本宮思量一陣，再給你回復吧。」且不說一般正常情況下，她也不可能見一面就將什麼都答應下來。便是看著陳若澄現在古怪至極的態度，她也得下來仔細詢問一二再做決定。

公孫梅如聞言，恭敬地跪下，將頭徹底伏到地上:「求公主殿下恩准，能在年前完成這筆生意，給郾城公孫氏一條活路。」

李裹兒對這節外生枝的一出，又是臉一黑，這不是又在丟她的臉么？只是姑姑好像並不生氣，還沒剛才這民婦不理陳若澄的時候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