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必須要掌權

第二章:必須要掌權

萬曆坐在書桌后,沒有按照李太后的指示抄書,而是思考著未來,思考著自己該怎麼辦。

按照歷史的進程來看,以李太后、張居正和馮保為首的鐵三角已經形成。

在鐵三角控制之下,以張居正為主導,持續時間長達十年的「變法」開始了。

這場變法史稱「萬曆新政」,為大明帶來了充足的稅收,甚至為日後的「萬曆三大征」提供了足夠的錢糧。

但是,這場變法就真的成功嗎?就真的百利而無一害嗎?

事實卻並非如此。

張居正的變法,是以得罪大地主階級和豪門貴族的利益為基礎的一場變革。

自正德年間之後,土地兼并日益嚴重,文官地主階級不斷坐大,皇權漸漸旁落,造成的結果便是賦稅日益走低,邊患不斷,內亂四起。

至萬曆朝,地主文官已經膨脹到尾大不掉的地步,他們侵吞國家土地,侵佔國家稅收,與異族匪類眉來眼去,相互勾結,挖國家的牆角。

地主文官不會在乎民族與朝廷,他們只會在乎利益,歷史早已經給出了明證。

為了改變走向滅亡的命運,張居正開始變法,採用「清丈田畝」、「一條鞭法」等措施,為國家增加了不少收入,壓制了士紳十年。

張居正死後,年幼的萬曆在朝臣的蠱惑之下,廢除了萬曆新政幾乎所有條款,致使變法失敗,禍亂再起。

與此同時,也因為張居正的過分壓制,導致皇權衰弱。張居正死後,萬曆又被後任的文官持續壓制,直至東林黨的出現,皇權徹底沒落,帝國在崩潰之路上開始狂奔。

萬曆反應過來后,為了奪權,搞了一個「廢立」,想要將百官分化,可惜文官不吃這一套,無論萬曆說什麼做什麼,依舊被文官壓制的死死的,最後只能深居皇宮不出,如同籠中鳥,含恨而終。

他的孫子天啟為了奪權,祭出宦官這一大殺器,可依舊不敵文官,最後落得落水而亡。

等到了崇禎時期,朝政早已經積重難返,大明也徹底的走向了滅亡。

最終江山變色,腥膻入中原,殺戮遍天下,路有野骨,文明盡喪,屈辱百年。

如果萬曆堅守張居正的變法呢?難道會有所改變嗎?

未必!

張居正的變法得罪了全天下的士紳地主豪門望族,堅守張居正的政策,萬曆會不會也是落水而亡?!

根據歷史來看,這種可能性是很大的。

正德是如此,天啟是如此,再多一個萬曆也不算什麼。

堅持張居正的改革成果,萬曆死;不堅持張居正的改革成果,大明亡。

作為帝國的皇帝,萬曆和這場變法幾乎沒有什麼關係,全程都是局外人。

要是能夠提前插手進去,會不會有些不同?

不管是為了大明江山、黎明百姓,還是為了日後自己能夠更好的活著,更舒服的活著,萬曆必須要掌權。

萬曆站了起來,在書房中來回的踱著步子,皺眉沉思著。

「張居正的變法主要是以『土地』為基準,雖說這樣能在短時間內獲得可觀的稅收,但這些錢還是少了些,和海貿相比,就是小孩子過家家。

現在是大航海時代,如果能趁機插手海上貿易,那背後的利潤不可估量,有了錢,流賊和建奴都不是事!張居正在前面頂著,我在後面進攻,收拾那些走私販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有了錢,多建一些大船,背靠大明的人口基數,對外擴張,轉移國內矛盾。」

萬曆這樣想著,眼睛之中滿是精光。

然而這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手中有權,沒權利,誰鳥你這個皇帝?

大航海時代,海上貿易可是大頭,在土地里死磕,能賺幾個錢?

很可惜,貌似張居正對這方面不怎麼感興趣,以至於一直和土地死磕。

「我現在只是一個小娃娃,手中一丁點權利都沒有,也沒人願意聽我的話,要是能有些權利,稍微引導張居正往這方面發展,那實在太好不過了。

有張居正這大手子在前面給我頂著,壓制住文官,那我就能大展拳腳了。只是,這一切的前提,就是必須掌權,手中沒權利,沒人願意聽我的。」萬曆獨步沉思著。

「對了,還有皇家宗室,這些人就像牲口一樣,也太能吃了,大明倒台,他們有一半的功勞。張居正畢竟是外臣,不敢處理這事,我是皇帝,比他能好一些。」

「還要發展工業,明朝工匠地位也太低了,也應該提一提地位。還有地主士紳,這些人就是蛀蟲,有張居正頂著,我可以更好的收拾他們。」

「還有軍隊,現在局面還好些,可要不了五十年,軍隊就真成擺設了,真金白銀養出來的遼東悍卒,卻成了私家軍隊,這可不行。張居正私德不怎麼樣,能力卻很強悍,有他在前面頂著,我也能想辦法處理軍隊。」

「手中有了權,以後也能幹些自己想乾的事,不至於如歷史上那樣,像個籠中鳥,含恨而終!」

萬曆想到了很多,可不管那樣,都需要權利。

朝中的官員,要麼聽李太后的,要麼聽馮保的,要麼聽張居正的,就算萬曆有什麼想法,也沒人在意。

不得不說,有張居正在前面頂著,萬曆真的能幹很多事。

儘管張居正死後,萬曆就能掌權,但那個時候已經太晚了,沒有了張居正在前面衝鋒,萬曆就要直面百官。

明朝末期的文官,堪稱中華歷史上最頑固、最囂張的文官,直面他們,危險性很大。

一旦萬曆行為過激,說不定又是水裡的一條冤魂。

劉文泰連連醫死兩個皇帝都沒屁點事,再淹死一個萬曆,又算得了什麼?

等到東林君子立滿朝時,皇帝,就是個玩物。

想要挽救大明,想要挽救天下,必須從現在開始,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然而這一切的前提,就是掌權,沒有權利,誰會聽萬曆的話?

「必須要掌權,必須要未雨綢繆,不然的話,就算我想改革,也無濟於事,就算想要保住張居正的改革成果,也是不可能的事,搞不好就是落水而亡,何況張居正的改革也不算完美,很多地方都不太對!」萬曆暗下決心。

想要掌權,就要破除鐵三角,打破平衡。

可想要打破鐵三角,卻沒有那麼簡單。

萬曆站了起來,在御書房中獨步沉思。

鐵三角中,馮保是最薄弱的一環。

李太后佔據大義,張居正手段高深。

這兩個人,一個是萬曆的母親,一個是萬曆的老師。

在這個以孝為主的時代,對付母親,乃是大逆不道,就算是皇帝,也背不起這個罵名。

張居正主導了萬曆新政,萬曆還想靠他深化改革、重振朝綱,對付他顯然不合適。

馮保的權利來自於李太后的看重,以及和張居正的媾和,不管是權勢和手段,都不如李太后和張居正。

這樣一來,那就只能從馮保身上下手。

但這個馮保也不是簡單人物,之前的萬曆只是稍微顯露出一些想要權利的意思,就被馮保搞的禁足十天。

「都是人精啊,想要掌權,難如上青天啊!」

想到這裡,一絲愁緒爬上眉梢。

萬曆重又坐了下來,忽然想到了李己的那封奏疏,想到了「胡涍」案。

「胡涍」案並不算是什麼大案,而是萬曆初年馮、張爭權的一個縮影。

隆慶六年十月初三,夜有星象之變,到十九日夜晚,原先只有彈丸般的星辰忽然大如燈蓋,赤黃色光芒四射。

這在注重天象的當時,可不是什麼小事。

當時,嚇得萬曆以為自己失德,跪在宮外連連祈禱。

畢竟萬曆剛剛登基,對於一個新皇帝來說,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第二天一早,張居正面見萬曆,說:「君臣一體,請行內外諸司痛加修省,仍奏請兩宮聖母,宮闈之內同加修省。」

意思就是說,陛下,咱們都是一體的,現在天有異象,肯定是你我有失,現在趕緊深刻反思吧,還有陛下您,以及兩宮皇后,都要深刻反思。

這是用天有異象壓萬曆,嚇唬萬曆,意思就是,別看你小子現在成皇帝了,但老天爺依舊能制住你,少猖狂。

這話要是放在嘉靖朝,張居正少不了要挨廷仗。

可萬曆那時太小,根本不懂這裡面的道道,還覺得張居正說的很對,甚至還讓禮部親自督辦這事。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事也就這麼過去了。

可廣西道御史胡涍不知道抽什麼風,借題發揮,以「妖星見懿慶宮」為由,認定此次星變應在「宮妾」無異,便信口言及嘉靖、隆慶兩朝後廷閉塞,老者不知所終,少者實懷怨望。想要消弭此次星變,就必須把先帝尚未寵幸之人趕緊放出宮去,還有那些年老的太監也一併放出去。

為了增加說服力,他還引經據典,說一些故弄玄虛,高深莫測的話。

表面上看,胡涍只是為了后廷宮女之事,實則兵鋒直指馮保。

馮保是司禮監掌印太監,也就是所謂的內相,后廷是他的地盤,你一個外臣指指點點,嘰嘰歪歪要遣散我的人,這怎麼行?

今天敢遣散宮女,明天就敢拿我開刀,這如何得了?

關鍵此人可不止這一次。

在萬曆登基后的第六天,此人便上疏對馮保代孟沖掌司禮監,召用南京守備太監張宏,有所微詞。

兩件事加在一起,終於惹怒了馮保。

當時胡涍的奏本中有一句「唐高不君,則天為虐,幾危社稷。此不足為皇上言,然往古覆轍亦當為鑒」,於是,馮保便拿這句話開刀,蠱惑年幼的萬曆,說這句話是罵皇上您呢,他說您是個昏君,天還在助紂為虐,說您不是什麼仁君。

在馮保的蠱惑之下,萬曆怒火中燒。

文華殿講讀完畢,萬曆便拿出胡涍的奏本,指著這句話,問張居正這是什麼意思?指的是誰?

張居正則淡淡的解釋:「涍疏本為放宮女爾,乃漫及此言!雖狂謬,心似無他。」

意思就是說,這個胡涍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放宮女,說的話雖然有些狂謬,但沒有什麼想法。

雖說有張居正調協,可馮保怒氣未消,於是蠱惑萬曆降旨詰責,將胡涍削職為民。

前幾天,兵科都給事中李己上疏重提此事,說胡涍說的沒錯,應該對宮中宮女逐一審查,把先帝尚未寵幸的宮女放出宮去,並且說胡涍本就是一言官,我朝不以言獲罪,削職為民代價有些太大,希望陛下從輕發落。

這本奏疏,如今就在司禮監。

表面上看,這封奏疏的主要內容就是「逐一審查先帝尚未寵幸的宮女並且放出」,以及「我朝不以言獲罪」、「對胡涍從輕發落」。透過表面看本質,這封奏疏與之前的胡涍有異曲同工之妙。

對宮中宮女逐一審查?由誰來逐一審查?到時候外臣要是趁機伸手進來,那司禮監算什麼?要是不給胡涍些代價,別人還以為司禮監好欺負?

胡涍的奏疏看起來是為了宮中宮女著想,實則想以「妖星見懿慶宮」,以宮中年老宮女為由,插手宮中事物。

后廷是馮保的禁地,胡涍自然落不著好。

李己的奏疏主要目的和胡涍的一樣,當然不會被馮保容忍。

只是馮保沒有想到,後來被萬曆橫插一腳。

如果是其他事,或許馮保還不會太過緊張,可這事關權利,馮保自然不會容忍,就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整治萬曆。

萬曆初年,鐵三角看起來堅不可摧,可裡面的爭權奪利依舊明顯。

李太后地位超然,只要表面上無事,就不會在乎這些。

張、馮就不一定了。

胡涍和李己的背後,有著張居正的影子。

這是以張居正為首的文官集團第一次對皇宮禁地的試探,這是自嘉靖年間皇、臣權之爭后,文官再一次對皇權的反攻。

「胡涍案是張居正和馮保的一次交鋒,這對於我來說,未嘗不是一個機會啊!」坐在書桌后的萬曆,眼睛中閃起了亮光。

忽然想到了偉人的那句話:「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

一時間,鬥志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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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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