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張居正的舞台

第七章:張居正的舞台

書房中的燭台靜靜燃燒著,時不時迸濺出幾個火花。

萬曆坐在書桌前,在一枚牙牌上寫字:「謹天成、任賢能、親賢臣、遠奸佞、明賞罰、謹出入、慎起居、節飲食、收放心、存敬畏、納忠言、節財用。」

一共三十六字,共十二件事。

小太監孫海站在萬曆的旁邊,眼睛時不時往這邊瞅著,想要搞清楚在幹什麼。

萬曆看到了孫海的小動作,只不過毫不在意。

將手中的毛筆放下,吹著牙牌上尚未乾燥的墨跡。

墨跡稍稍乾燥后,萬曆看向孫海:「你拿著朕的牙牌,找工匠把朕的字跡全部鐫刻在牙牌上,朕明天視朝時要用!」

孫海急忙從萬曆的手中接過牙牌,急匆匆的離開了。

萬曆站起身子,走出了書房。

迎面吹來的冷風將困意吹散了不少,今晚是個陰天。

胡涍的回歸已經成了定局,這次馮保輸了。

可他的勢力還在,想要掌權,依舊有很遠的一條路要走。

飯要一口口的吃,不能太過著急。

萬曆並不想除掉馮保,或者將其廢掉,留著他,還有很大的用處。

宦官是個好工具,用的好了,會有意想不到的妙用。

讓他當一個背鍋俠,再好不過了。

馮保的能力還是很不錯的,若是能收為己用,對萬曆的好處最大,若是不行,再思慮除掉的事。

為君者,不能偏聽偏信,要調和陰陽,要不動如山,要懂制衡。

張居正後續還會發動進攻,他的目的是馮保背後的司禮監。

如果張居正徹底的打服司禮監,對萬曆可不太好。

一個強有力的內閣壓在萬曆頭上,也是一種折磨。

馮保在司禮監中根基很深,加上他這麼多年在朝中布局,如今能和張居正相抗的人,后廷中只有他一個。

至於張宏、張鯨他們,資歷還不夠,根基還很淺,讓他們和張居正扳手腕,還不夠格。

讓張居正和馮保相鬥,萬曆居中調和,這樣好處最大。

......

風靜靜地吹著,窗外漆黑一片,冷意蕭森。

萬曆打了一個哈欠,從床上爬起,任由宮女和太監擺布,穿戴紅底金綉十二龍袍。

洗漱完畢后,尚食監送來了早膳。

飯菜不多,一碗稀粥,一個油餅,一疊羊肉外加一疊小鹹菜。

萬曆吃的很香,像是吃山珍海味一樣,很快就將這些東西吃完了。

外面依舊黑暗,萬曆踏進了黑暗中。

馮保帶著皇帝儀仗在外早已經等候多時,他此時沒有了往日的囂張,對眼前這個年幼的皇帝刮目相看。

萬曆看了馮保一眼,隨後大踏步的往前。

視朝便是早朝,也就是御門聽政。

這可是個苦差事,大約五點左右開始,順利的話,要一直持續到八九點,要是中間再有些耽擱事,那時間就長了。

御門聽政,主要地點就在太和門,皇帝坐於太和門前,文武百官站在皇帝之前,稟報事由。

也是因為上朝太過勞累,所以明朝的皇帝,也就朱元璋、朱棣和崇禎等為數不多的幾個皇帝能堅持。

正德、嘉靖以及隆慶這幾個皇帝,幾乎從來不上朝。

等萬曆登基后,張居正為了改變這一現狀,就規定了皇帝的視朝時間。

張居正的目的和李太后異曲同工,都是想培養出一個彪炳史冊的明君。

等萬曆來到太和門前時,這裡已經站滿了官員。

寒風凜冽,天空陰暗,讓人忍不住的發抖。

萬曆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坐在了皇位上。

大漢將軍手持火把,將周圍照亮,萬曆一眼望去,前面的官員黑壓壓的一大片。

一番見禮之後,糾儀御史面奏:「啟稟陛下,查點文武百官失朝者,撫寧侯、新寧伯等一百一十九員。」

萬曆點點了頭,道:「朕已知曉,且退下吧!」

等糾儀御史退下后,萬曆再次說了起來:「一日之計在於晨,朝政乃軍國大事,不可缺也,然今日失朝者多達百人,此風不可長,此法不可立,凡今日失朝者,無論是誰,無論文武,皆奪俸三月,以儆效尤!」

站在文官前列的張居正,笑眯眯的說了一句「然」。

明朝的皇帝懶,官員也懶,尤其是那些勛貴,更懶。

也是,大清早五點多就要起床上班,還是在室外,夏天還能好些,這大冷寒天里,稍不注意就要生病,在明朝,疾病,危險性很高。

這些勛貴非常清楚自己的定位,只要自己堅定不移的站在皇帝這邊,不惹事就行了。

守著祖宗的榮光,就能吃一輩子,至於早朝,哪裡有睡大覺香?

「咳咳,咳咳!」

萬曆剛剛說完話,耳邊傳來了陣陣咳嗽聲。

這咳嗽聲接連不斷,從未消失。

萬曆循聲看去,原來是兵部尚書譚綸。

譚綸是個有本事的人,雖然是個文人,但帶兵打仗的能力不容小覷,據說他武力高深,能舞動八十斤的大刀。

此人與戚繼光有著「譚、戚」之稱,戰功赫赫。

嘉靖三十六年,譚綸在台州率領鄉勇與倭寇交戰,斬獲眾多,次年,再次與倭寇戰於台州,三戰三捷。

嘉靖四十二年,任福建巡撫,剿滅福建倭寇,收復興化,隆慶二年任薊遼總督,修建防禦台三千座,加強遼東防務。

史稱其「歷兵間三十年,記首功二萬一千五百有奇,亦一時干城矣」。

可惜歲月不饒人,當年驍勇善戰的譚綸,今日卻不敵寒風。

「譚綸今年應該五十三歲,按照歷史來看的話,他還能再活五年,要是能再多活幾年,對大明好處很多啊,這大冷寒天里,這麼吹冷風可不行啊!」萬曆起了惻隱之心。

「陛下,臣有本啟奏!」

胡思亂想之際,一道明亮的聲音響起。

萬曆回過神來,見一青袍御史站在道中,手持笏板,聲音清亮。

「准!」萬曆說道。

「陛下,自正德以來,早朝日漸廢棄,文恬武嬉之景絡繹不絕,朝政大事,豈能因幾人而懈怠?若是不能規矩朝政,恐效仿者良多,致使朝政敗壞!」這御史說道。

這御史說的很多,要是不規矩朝政,以後效仿的人多了,那可不行。

萬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覺得這人說的沒錯,說的很對。

就在萬曆準備同意御史的說法時,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看了一眼站在文官前列的張居正,只見他眼睛微閉,筆直如松,似乎沒有聽到這個御史說的這些話。

萬曆稍作思考,看著張居正說道:「張師傅,有什麼想說的嗎?!」

張居正緩緩睜開眼睛,手中的笏板舉起,向萬曆行了一禮,說道:「稟陛下,臣以為,懈怠者非朝政,天下衙門,十有八九便是如此,從東到西,從北到南,懈怠者數不勝數。嘉靖俺答寇邊、西南土司叛亂、東南倭寇入侵,皆是如此。」

說到這裡,張居正的眼睛中射出一道精光,聲音也變得高亢,「臣以為,當下重典!」

萬曆身子微微一震,終於明白了過來。

或許,這才是張居正的真正想法。

「那張師傅有什麼辦法嗎?」萬曆問道。

張居正仍舉著笏板,如刀一般的目光掃過身後的眾官員,旋即面朝萬曆說了起來:「京查與大計已不可用,吏治敗壞,乃是朝廷之災禍,為今之計,當下重典,整頓吏治,規矩朝政。臣建言,當施考成法!」

「考成法」這三個大字在萬曆的腦海中炸響,張居正終於露出了他的獠牙。

在與司禮監的交鋒之中佔據上風之後,便迫不及待的把手伸到了文武百官身上。

歷史上的張居正之所以能夠進行長達十年之久的變法,「考成法」有相當大的功勞。

他通過考成法,將內閣、六部以及言官死死的捏在手中,最終使內閣成了改革的中樞,控制了從朝廷到地方的各級行政機構,為之後的改革掃清了障礙。

不得不說,沒有「考成法」就沒有張居正的「萬曆新政」。

「萬曆新政」的成功,「考成法」居功至偉。

「考成法」對於大明朝有著很積極的意義,能將那些尸位素餐,毫無能力的「庸官」、「懶官」剔除,也能發掘出有能力、有本事的賢良。

提高工作效率的同時,也為朝廷帶來了巨大的稅收。

當然了,「考成法」也是一個排除異己,打壓敵人的好手段,只要把握住考成,就能讓那些不服從自己的人不及格。

重活一世的萬曆當然知道「考成法」意味著什麼,他也樂意看到「考成法」的實施。

如果張居正死後,萬曆能接手「考成法」,那朝政將會被萬曆死死的把控,只可惜隨著張居正的去世,「考成法」也化作飛灰散去。

短短的一時間,萬曆想到了很多。

這就是有大佬帶的好處,大佬在前面衝鋒陷陣,自己只需要吃老本就行了。

雖然知道考成法,可萬曆還是裝作不懂的樣子,問道:「張師傅,不知道這個考成法是什麼?有用嗎?」

不止是萬曆,在場的幾乎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想聽聽張居正所言的這個「考成法」是什麼東西。

一時間鴉雀無聲,只有凜冽的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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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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