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話:傳說
夜深,老人躺在豪華的病房中,身上的疼痛被四周的寂靜無限放大。老人心知自己已是風中殘燭,從晚年開始一直折磨著自己的肝癌此時已是晚期,連這城市中最頂級的醫師也束手無策,雖然已經做好了離世的準備,但此時看著空蕩的病房也不免心生悲涼。
老人回顧著一生,戎馬於商戰之間的他戰無不勝,即便局面九死一生,他也總能抓住那一線生機,留下被後人稱道的操盤手段,膝下兒女雙全,子女的孝順也被人們津津樂道。
但此時的病房卻顯得格外落寞,久病床前無孝子,這在大家族中更是展現得淋漓盡致,愛人早早離自己而去,子女親戚們忙著管理自己留下的產業,是啊,這個世界上,又怎麼有人會在意一個奄奄一息、已經沒有價值的老頭呢?
一陣不屬於病房的微香拂過,老人費力地扭頭看去,窗邊,一個紅衣男子正負手而立,笑吟吟地看向老人。
「來了啊……你就和四十年前一樣,相貌都沒有改變啊……」老人像是早就預料到男人會到來一樣:「既然見到你,那就說明我的時間不多了吧。」
「沒錯,那麼還有什麼想說的話嗎?」
「咳咳……」老人忍著疼痛艱難地起身:「你知道嗎?自從四十年前和你做了那場交易,我的人生一帆風順,我過上了夢想中令人羨慕的生活,但是短暫的歡愉過後我變得越來越不快樂,我開始害怕,我害怕這就是一場夢,我害怕死亡的到來,因為死亡這東西,活著的時候得到的越多,死亡的時候失去的就越多,所以我想和你再做一次交易。」
「哦?」男人顯得饒有興趣。
「我想和你換取五十年,不,只要二十年,二十年就足夠了。」
男人從袖中拿出一柄摺扇,掩面而笑:「這交易的價格……客人怕是難以承擔呢。」
老人早有準備,從容地從枕下拿出一份文件:「這份文件上是這些年我的所得,現在說腳下的這個城市是我的也不為過,我願意用這一切來和你做這場交易。」
男人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勾,文件像是受到什麼牽引般憑空而起,懸停在男人面前展開。
男人一頁頁認真翻看著文件「這樣看來,你已經得到了當初想要的一切,那為什麼還要貪戀這人間幾十年的時間呢?」
「我想去體驗一下我未曾體驗的東西。」
「很遺憾」,男人輕揮摺扇,文件緩緩回到老人手中:「遠遠不夠。」
老人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就知道會是這樣,所以啊……」老人神色一變,露出一抹不屬於這個年齡應有的邪笑:「我也不是沒有準備。」
老人的身後開始湧出陣陣黑煙,聲音變得厚重低沉,全然沒了將死之人的虛弱:
「殺了你!他們就會讓我得到永生!」
黑煙化成了狼的形狀,裹挾著老人那乾枯的身軀向男人撲去,身邊精密的儀器紛紛破碎,彷彿在彰顯著這一擊的強勁。
「愚蠢。」男人還是那副笑眯眯的面孔,左手輕輕一揮,圍繞著老人的黑煙瞬時煙消雲散。
「怎麼可能……」老人頹廢地跪在地上:「那可是……」
「區區六百年的狼妖,也妄圖染指我的生意?」男人蹲在老人身前,食指抵上老人眉心:「雖然動了些歪心思,但也勉強算是個優質的客戶,最後這個夢,算是本店的贈品。」
隨著男人起身,霧狀的靈魂和一顆漆黑的妖丹從老人身上飄出。
「多謝款待。」
男人將靈魂吞下,饒有趣味地把玩著手中妖丹,自言自語地說著:
「看來,要去見一些『老朋友』了呢……」
一陣風吹過,男人的身影消失不見,病房裡的陳設,不知何時已然恢復如初。
次日,人們發現老人已經離世,臉上的笑容一片安詳。
都市傳說:當一個人的心愿足夠強烈的時候,他的面前就會出現一棟古色古香的建築,它似是有一種魔力般擺弄著人們的情慾,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當你推開門的那一刻,註定會完成一場與妖魔的交易。走出那棟建築,他們臉上的笑容似乎在為心愿的完成而欣喜,至於付出了什麼代價,則永遠成為了一個秘密……
「老邢,你在哪聽的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啊。」
冷飲店中,三個少年正討論著最近聽到的傳聞。
「都說了是都市傳說,你怎麼能去問傳說的出處呢?」被稱作老邢的男生看向另外一人:「楚梁,你覺得呢?」
「嗯?啊」,楚梁有些心不在焉:「既然沒人知道他們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這個傳說又是怎麼出現的呢?所以我覺得從邏輯上來講這個傳說是不成立的。」
「害,別那麼較真兒嘛」,邢榮拍了拍楚梁的肩:「哥們兒這不是看你要比賽了心情還不是很好,特意講個故事解解悶嘛。」
「謝了,但是今天要先回去了,好好睡一覺,準備明天的比賽了。」楚梁擠出一個疲憊的笑容。
「嗯,別緊張,我和老肖明天去給你加油。」
「嗯……」
楚梁點了點頭,拿起背包離開,望著他的背影,邢榮不禁感慨道:「他的狀態……明天比賽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你覺得,他這樣子是不是和江夢雪那件事有關?」
兩人一陣沉默,似是默認了這個猜想。
楚梁心事重重地走在繁華的大街,車水馬龍的喧囂卻比不上耳邊迴響的輕語。
「聽說了沒,林耀和江夢雪表白了。」
「唉?真的嗎?那個籃球校隊的隊長?」
「是啊,只是聽說江夢雪還沒回應,可能在等周末球賽結束吧。」
「贏下球賽的同時收穫愛情,這也太浪漫了吧!」
「是啊,那樣又帥又有能力的男生,要是和我表白我肯定當場就答應了。」
「美得你吧,人家看得上你才有鬼呢。」
……
如果贏了的話江夢雪就會接受林耀的表白嗎……
那如果明天我故意輸掉的話是不是就……
楚梁猛地驚醒,扔下書包雙手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臉,自嘲地笑了笑,質疑自己怎麼會出現這種奇怪的想法。
環視四周,自己竟然因為出神走錯了路,撿起背包,剛剛轉身打算離開,身後突兀地飄來一陣異香。楚梁下意識地回頭看去,一個建築突兀地出現在道路中央。
古老的木門緩緩打開,令人心怡的香氣將他整個人包裹其中。
門上的牌匾看起來是用某種名貴的木材製成,年代久遠,但看得出有人精心保養,只見牌匾上自右向左三個燙金大字:
雲上閣
該不會是……
楚梁自然而然地聯想到了剛剛聽到的都市傳說。
駐足良久,楚梁搖了搖頭,自己真是腦子出問題了才會相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
可是……萬一呢……
考慮良久,獵奇的心思終是戰勝了對未知的恐懼,楚梁決定進入這棟建築一探究竟。
楚梁敲了敲門,沒有人回應,房門卻自動打開。楚梁小心翼翼地走進房屋,踏進建築的瞬間,身後的木門緩緩閉合,兩側的長廊擺滿了各種瓷器、木雕,即使楚梁這個完全不懂行當的高中生也能看出這些物件的價格不菲,這不禁讓他好奇這棟房子的主人到底是何許人也。
大堂的陳設出人意料的簡單,僅有一張圓桌,幾張椅子和擺放著瓶瓶罐罐的架子。而巨大的紅色幕布似乎遮擋著一個巨大的舞台,證明著這間房屋的別有洞天。
楚梁在心中估算,暫且不提那幕布之後的空間,從自己入門開始計算,現在所看見的面積就早已超出這所建築在外面看見的大小了。
「loser!」
奶聲奶氣的聲音突兀地在大堂響起,楚梁循聲低頭看去,一個面容姣好的小女孩正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自己。
「垂頭喪氣無精打采,眼裡黯淡無光,流風姐姐告訴過我,你這樣的大人就叫loser!」
小女孩身著一身考究的紅色齊胸衫裙,嬌嫩的臉蛋和那囂張的姿勢組合在一起,竟有著說不出的可愛。
小孩子嗎?楚梁心中暗暗苦笑,自己真是病急亂投醫,竟然就這麼走進了一個不知道是幹嘛的詭異宅邸。
「客人留步。」
柔和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傳入耳中,已經下定決心離開的楚梁竟在聽到聲音的瞬間愣住,甚至對這聲音生出了一種莫名其妙的留戀之感。
大堂的簾幕展開,一個人正從床上緩緩起身。
那人手上輕持一桿翡玉煙槍,寬大的紅色睡袍隨意地披在肩上,煙霧緩緩從口中吐出,輕輕將長發攏到耳後,竟是說不出的嫵媚。
楚梁此刻臉上微微發燙,他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人,心跳不由得開始加速,視線不受控制地下移,最終停留在那微微隆起卻顯得堅實的胸部,這個人……
真的是個男人?
「小孩子不懂事,還請客人不要介意。」男人放下煙槍,將滑落肩頭的衣服提起,緩緩走出,臉上掛著和藹的笑容。寵溺地摸了摸小女孩的頭,男人走到楚梁面前,聲音柔和:
歡迎來到雲上閣,鄙人是此店店主,名為——
夢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