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串電話號碼
劉榮看我不理他,他用手點點了玻璃提醒我,「你奶呢?身體還好嗎?」
說起奶奶我就難過,我沒好氣的說「我奶出車禍了,現在在住院,頭和腿都傷著了。再過幾天就交不上住院費了,這幾天都是我姑在照顧,四處借錢,還借了高利貸。要你有啥用?」
「高利貸可不行,這可不行,這可不行。」劉容低著頭喃喃自語道,因為賭博之前也借過高利貸,結局就是掏空了我爺爺奶奶攢下的家底,又背上了數不清的債。「等我出去的,等我出去,就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你可拉倒吧,劉容,你出去就找個服裝廠做衣服去,在這都成老手了吧,回去就能直接上崗了,反正其他地方也不會要你。」我打趣劉容,他之前跟我講過,在這就是做傘,裝打火機,做衣服,他之前就指著我的衣服說過這種簡單的玩意兒他輕輕鬆鬆就能搞出來。
劉容並不惱,他賊兮兮的看著我,眼裡流露出猥瑣的光,卻又慷慨激昂「你爹帶你榮華富貴,把欠你的都補上!」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我和他之間存在一層薄薄的屏障,可能是因為他從小到大都沒有管過我,這使的我並不是很聽他的話,也跟他不太親近,他也不會太過指責我。可是這根本就不像是一對正常的父子關係,所以我一直叫他的全名,而不是叫他爸。
「哼」,我冷哼一聲。「少吹點牛吧,不吹牛死不了。」我脫口而出,卻想起劉容在我前幾次循環中在周四就會因為心肌梗塞死掉,我定睛看向他心臟的地方。
他被我盯的發毛,撓撓頭「看啥呢,小兔崽子。」
我連忙擺手沒啥沒啥,但是我還是頗感不放心忍不住嘗試著問他「你最近心臟有啥不得勁的沒有?」
劉容愣了一下,拍拍自己的胸脯「沒事啊,好的很,監獄每年都會體檢,我壯的跟頭牛一樣!」
「那行,你注意點吧。」我實在是怕劉容真的再出點什麼意外,那遲早瞞不過奶奶,奶奶肯定會很難過。
劉容被我問的一頭霧水,「趕緊說,幹嘛呢?給我搞得怪緊張的。」
我並不打算跟劉榮說,但是我下意識的覺得劉容真的會死,但是我覺得說出來跟咒他死一樣「你先跟我說,你們醫務室離你宿舍,或者幹活的地方近嗎?」
「不近啊,咋了到底?你給我急死吧,趕緊說小兔崽子」劉容催我,他不解的看著我。
我清了清嗓子,把頭靠向隔音玻璃,壓低了聲調招呼他再湊近一點,「我先跟你說好啊,你接下來聽到我說的話可別太激動!」
劉容也壓低嗓子,用另一隻手遮住電話的收音筒,「放心吧,你爹我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他伸出右手的瞬間,我看到他的手上竟然有和另一個我手背上相同的圖案,一副用點和線畫出的正方形,我眼睛陡然間睜大,指著他的那隻手,「那是什麼?」
劉榮還想裝傻,他用右手摸摸鼻子,不再遮住收音筒,然後順手把右手放在了桌下,沖我傻笑著,「沒什麼,在監獄閑的沒事紋著玩的。」
這太明顯了,因為我說謊的時候也喜歡摸鼻子,我見他不說實話,我朝後仰了仰身子「你糊弄誰呢?高季你認識吧?」
劉容的身子不動聲色的僵住了一下,他笑容收起來又笑笑「認識啊!老朋友了,不過都是之前的了,我進來了,就沒再聯繫過了。」
「那頌謙呢?一個老道士。你也認識?」劉容還是跟我打哈哈「也是之前的老朋友了,
他們怎麼了?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他裝作不經意的問我。
「沒事,你不說實話我也不說了。」我撂下電話就假裝起身準備走,劉容急了,他站起來,沖著電話嘶吼「劉易,回來,我說,我說!」
我拿起電話,「一件一件的說吧,那個紋身是什麼意思,我見過這個紋身。」
「這個啊,嗨呀,就是一個圖案而已,沒啥意思。」眼見劉容還不說實話,我歪頭盯著他,幽幽的開口道「我遇到一個跟我一模一樣的人,手背上也有這個圖案,你的在手心裡,快點告訴我這是什麼,要不然我現在就走,以後也不來了。」
劉容此刻臉上的表情十分豐富,若是有其他人在場,就也能看到劉容此刻臉上鼻翼兩側的肌肉不自覺的跳動,他極力的想要壓抑住自己的情緒沖我露出笑容,但是,他目光里的震驚與陰沉讓我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最讓我起疑的就是劉容竟然沒有懷疑我所說的真實性,他沉默良久,瓮聲道「這些你不用知道,知道的越多隻會害了你。」
我聞言扭頭就要走,這次我是真的生氣了,不樂意說,我還不樂意聽呢。
我最後看他一眼,他卻用手瘋狂指著電話上面的那端,並且眼神不斷示意我,我心領神會,電話一直被人監聽,可能有些話不能在電話里說,可是不能在這說又能在哪說呢?
他換下那隻一直握著電話的左手,轉而用右手握住電話,左手貼在隔音玻璃上,雖然聽不到,但是我玻璃是透明的,我看到他左手中,寫著一串數字,那是一串電話號碼。
他示意我記下,我緊緊盯住那串號碼,將他在口中默念幾遍,記在了腦子裡。
巡視的獄警看到劉容這邊不太對勁,大步朝這裡走來,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劉容朝手裡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獄警讓他站起來,拿出警棍對著他示意他別動,雙手抱頭蹲下。
獄警先掏了掏他的衣服口袋,企圖翻出紙條之類的東西,但是並沒有,又讓他站起來轉圈,在他身上仔細的摸索著,尋找無果后告訴他老實點,別那麼多小動作,要不以後就取消他的探視資格,說完順帶瞟了我一眼以示警告。
看著劉容低三下四朝獄警諂媚,我轉過頭不想看見這些。電話傳來聲音,「你知道了吧,問這個,什麼你都會知道的!」劉容指指自己的左手。
「跟我說說吧,你今天怎麼了?為什麼老看我心臟那個地方,還有就是你怎麼知道高季和頌謙,還有那個跟你一模一樣的人是怎麼回事?」劉容見我不說話主動問我。
「我也不知道怎麼說,我好像有超能力了,可以知道未來要發生的事。」,我理了理思路,盡量把話說的明白一點。
「哦?」我低著頭沒注意到劉容的臉色已經變了,他呼吸開始變得急促「你繼續說。」
「我收到你的死亡通知書了,你可能周四就要死了。」我抬起頭想看看劉容的表情,但此刻他已經調整好呼吸平靜的看著我,眼神示意我繼續說下去,「因為心肌梗死!」
「心肌梗死?」劉容重複了一遍我說的話。他平靜的可怕,彷佛要死的不是他,而是別人。劉容沉思了一會兒,接著摸了摸自己的心臟鄭重其事的跟我說,「的確有可能。」
「你一點都不懷疑我說的?萬一我要是騙你的呢?你一點都不害怕?」我疑惑的看著劉容,任誰聽到自己要死了都不可能是這個反應吧,我還幻想著劉易罵我就不盼他一點好,或者乾脆不相信我所說的,唯獨沒想到劉容竟然是這個反應。
劉容像泄了氣的皮球,臉上也由平靜變成了垂頭喪氣,「怕啊!我當然怕啊!誰不怕死啊?」但是他堅定的看向我「因為你是我兒子啊,所以你說的話我都相信。」
「切,別搞煽情這種把戲,我不吃這一套。」我就喜歡讓劉容吃癟,看著他啞口無言的樣子,我甚至有些高興。但是當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心裡還是有點感動的,甚至抖起了腿。
「還有就是,我這次看你簡直太不容易了,好幾次來,都被那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擋在了路口,我覺得他是不想讓我看見你,幸好最後高季的女兒幫我走過來了,還有還有,那個老道士頌謙還救了我一次。還有還有還有......」我濤濤不絕的跟劉容講。
「高季的女兒?」劉容突然提高音調打斷我。
「對啊,高季的女兒叫做高清雅!我們還是大學同學呢!」我興緻勃勃的跟劉容講。
「是不是跟你同歲?高季之前死乞白賴的讓他女兒跟你定娃娃親我都沒同意,現在你倆糾纏到一起了?」劉容臉色怪異的看著我。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才剛認識,我想跟她糾纏也糾纏不到一塊兒去,你當時怎麼不同意!人家現在可漂亮了,人家爹還是醫院後勤部主任,不像我爹,在這蹲監獄。」我懊惱起來。
劉容吹鬍子瞪眼睛不服輸的說「你剛出生那會兒,咱家條件好著呢,看不上高季那個窮光蛋。看他女兒小時候那麼丑,我就沒同意。」
「呵呵,」我冷笑兩聲「託了你的福,咱們家現在都成五保戶了。」
劉容沒話說,只是憋出一句等我出去的,等我出去的。
「還有,那個頌謙不是什麼好鳥,別和他來往。」劉容頓了頓向我說道。
我點點頭表示聽到了。
劉容突然扭捏起來,「你媽呢?」他問的是我的后媽,我一歲多劉容就和我親媽離婚了,后媽嫁過來的早,所以我就一直喊后媽喊媽,長大了知道她不是我媽媽就沒有再喊過了,「還是沒消息?」劉容每次都要問我關於我后媽的事,從劉容進監獄后,我后媽就彷彿人間蒸發了一般,沒人再見過她,也從沒收到過她的消息。
「不知道,可能早就找了個好人家嫁了吧!沒聽說。」我不耐煩的回答。
「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沒什麼事我就走了,清雅還在外面等著我呢!」我看看劉容身後掛的鐘錶,差不多已經快到時間了,每次探視時間都是30分鐘左右,雷打不動。我掏出口袋裡皺巴巴的五百塊錢攤在桌子上,「我還得給你交錢去呢!省著點花,我爺爺奶奶好不容易攢的血汗錢,沒等你孝順他們,他們倒是一直養著你了」
劉容突然雙手顫抖的指著錢,他目眥欲裂,眼中血絲暴起「這哪來的?」
「不是跟你說了嗎,我爺爺奶奶辛辛苦苦攢來的。」我迷惑的看著他,完全不理解他為什麼突然這麼激動。
「我說玉佩!玉佩!」他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也看到了那塊玉佩。
「玉佩怎麼了?奶奶給我的。」我如實回答。
「回去把他還給你奶奶,你不要帶著它。」劉容的語氣彷佛不允許我拒絕,這也是他第一次這麼跟我說話,平常就算再怎麼樣,他對我也是好好說話。
「行。」我感受到他的嚴肅,乖巧的點了點頭。「清雅,高清雅,高季的女兒也有一塊跟我一模一樣的。」我小聲提示劉容道。
「什麼?高季把那塊玉佩給他女兒了?高季把那塊玉佩給他女兒了?」劉容一連重複了兩遍,這讓我嗅到了一絲不對勁。「真是瘋了!高季這個瘋子。」劉容在嘴裡嘟囔著。
「那塊玉佩不好嗎?」我不解的問劉容。
「那塊玉佩,它」說到這劉容戛然而止「你不需要知道,你把玉佩還給你奶奶就行了。有空去軒城南街看看,那還挺好玩的。」劉容突然說了一個地名,我正納悶劉容幹嘛要說這個。他還想說些什麼,我只能看到他嘴唇在動,卻聽不到任何聲音,通話時間到了。他指著自己剛才寫著電話號碼的手神情激動的大喊著什麼,我聽不到,他急忙朝我瘋狂擺手,我看不懂他到底想要表達什麼,我以為他在跟我揮手告別,我也朝他揮揮手。
後來我才知道,他後悔了,他當時的意思是不要讓我打那個電話。他不知道的是,以後我因為這個電話陷入了萬劫不復。
可是現實不就是如此嗎?時間的車輪洶湧而過,沒有人可以阻擋它的轉動,我們能做的只有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