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操場拉歌
午休時，肖逍看見吳程的褲子，一眼就知道那不是單純的雨，可是吳程一個字都沒有對宿舍的人說，哪怕是肖逍緊盯不放的眼神，吳程直視，沒有像以前一樣躲避。
兩個明明那麼熟悉的人，那樣熟悉的眼，吳程和以往不一樣，閃爍出了光。肖逍此時，沒有多想，他知道吳程肯定是遭遇了什麼，只是若讓他知道吳程只是因為一碗泡麵，自己怕是哭笑不得，肖逍很難感同身受，因為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的。
吳程呢？一直在隱忍，他認為好多事都值不得，算了吧。尤其是在學校里，吳程最怕的就是老師叫家長，無論好壞，即使是受表揚的事，吳程都不是很願意，因為父親吳佳陽是鐵定找不到人影，也不關心自己的學習，吳佳陽看重的是結果，能考個好分數就夠了。母親呢？沒什麼知識文化，有的是苦口婆心，但吳程所處的這個年紀，不會把這個當做世界上最偉大的愛意。而是，沒完沒了的嘮叨。
至於，大姐身處外地，二姐忙於高考復讀，各有各的事，自己更是很難得到時常最需要的寬慰、理解，還有那一份解脫。
宿舍的其他人聞見吳程身上的泡麵味，可是吧，都嫌棄的把頭或蒙進被子，或者扭過頭去，呼呼大睡，沒人責備一句，可同樣的也沒人問候一句。
吳程走到鐵皮櫃前，拿出乾淨的褲子，緩緩地脫下、換上，然後，去廁所水房打了盆水，明明水溫很暖，吳程猶如處在冰窖，這一股股的水流正如一枚枚冰錐樣猛烈地刺痛吳程的心。
午休過後，是個很好的陰天，下過雨後的操場，紅旗蜷縮在一起，沒有飄揚，對於剛剛訓練了一上午的同學們來說，沒比此時環境更舒服的了。
閻教官還是一臉的嚴肅，不過，身形有些懈怠，隔壁鄰班方隊是七班，他們教官悄無聲息地走過來。
只見閻教官左肩被拍了一下，立刻一個過肩摔，閻教官的右手緊握那人拍肩的手，左胳膊帶動肩，腰用力，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七班教官便倒在地上，「哎呀！嘿呀！」的喘著氣，叫喊著。
七班教官這身後偷襲不成，自己成了兩班的笑話。
「我說老閻，你幹啥呢！打個招呼，你至於嗎？你這一摔，我帶的這班都看著呢。你讓我面子往哪擱！」
「你自己這麼弱雞，能怨誰？」閻教官可不管你什麼鳥樣子，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走回十班方隊。
十班的同學看到這架勢，誰都看到了活閻王那恐怖的戰鬥力和殘酷性格，不用說更不必，十班這群小鬼，都更認真了。
閻教官嚴格地教了半天，沒人學會。這實打實的一摔，馬上就不一樣了，態度起碼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果然，人身上不能有刺，讓人厭惡。但是吧，必須有鋒芒，平時藏鋒，該露的時候要露一手！
或多或少，軍訓閱兵最重要的一塊就是齊步走！這個對於哪個階段的軍人，都是個不少的挑戰，更何況，這是第一次參加軍訓的初中生。
「你倆怎麼回事！走慢點！」
「那個小胖子，你順拐了！」
「你們幾個女生，把手抬高點！」
……
閻教官訓斥的話不絕於耳，可能一旁的劉燕燕老師，也很頭疼，自己這班的進度明顯比別的班要慢，而且吧，問題重重。
她找到閻教官，問了問，「閻教官，畢竟這群孩子們都是初次軍訓，大多都不太熟悉，自然沒什麼默契。我覺得咱們是不是能想想什麼辦法，提高一想凝聚力。您看？」
「好！」閻教官嘴上說著，心裡覺得這位班主任，提到的點挺對的。於是，想起了這麼個活動，既能活躍氣氛，又能增進班級團結還有榮譽感。
這次是他悄無聲息來到七班教官身後，拍他左肩，站右方身後。閻教官是有兩把刷子的，七班教官根本就沒下手的時機。
七班教官那一臉怨氣的臉，「我說，我剛才都配合你，讓你在你班上露面了！你怎麼不知道報恩。」
「哦！謝謝！但是你也說了，我都露臉了，就不能丟臉！嘿嘿。」閻教官果然是老油子。
倆人商量了一下，決定要兩方進行——拉歌！
兩個教官把拉歌的話術，花了幾分鐘教給了同學們。
於是，操場上就響起了這樣一番熱烈的掌聲與話語——
「對面的，來一個！」
「來一個，對面的！」
「一二三四五，我們等的好辛苦！」
「一二三四五六七，我們等的好心急！」
「東風吹，戰鼓擂，七班拉歌怕過誰！」
「冬瓜皮，西瓜皮，你們不要耍賴皮！」
「機關槍，兩條腿，打的十班張不開嘴！」
「叫你來，你就來！要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樣！像什麼，像綿羊！」
「讓我唱，我就唱，我的面子往哪放！」
「要我唱，偏不唱，你能把我怎麼樣！怎麼樣！」
……
這一遍詞，兩個班級翻過來倒過去，喊了兩遍。效果很明顯，別的班級方隊也都紛紛效仿開來，操場上都是拉歌的聲音，終於有點千人陣仗的氣勢了。
孫隊長在主席台，跟汪春龍主任也正聊得到了興頭，這熱烈場景無疑是助興了。
七班、十班，喊了半天，也沒個人上台來表演一下，這是兩個教官沒有想到的。
正在所有人都覺得熱度快消退的時候，七班的一個個頭不高，一臉不知所措的人被幾個男生推上人群空出來的地方。
吳程看到這個人，心裡驀然升起一股熱意。
不是冤家不聚頭，這人正是那個「泡麵哥」孫大鵝，吳程看了看推他的那幾個人，不是肖田，還能是誰。
吳程是不是個有好人緣的人，才是初中生，不能下斷句。能斷定的是，他這人的懦弱、慫、被欺負，肖田這麼多年的相處，可不是僅僅是看到這個。肖田看到的是吳程那善良、溫暖、大度的一面，如果有一個人，能這麼多年欺負另一個人，另一個人還不惱火，那一定是天註定的有什麼緣分因果，這倆個人從出生拿到的人生劇本，就註定了會在一起。
肖田如此，肖逍恐怕也是如此。
「迦柯，你倒是唱啊！平常你不挺愛唱的嗎！」一聽這聲音，就是七班裡與他一個宿舍的損友。
「哎呀，哎呀，我哪會唱歌啊！不行，不行，我忙下去。」孫迦柯手足無措，臉漲得通紅。
七班教官倒是覺得自己班的先上台了，多少得唱兩句，不能讓老閻他們班看笑話，而且，照這樣，十班也不見得有人敢上來唱，到時候，七班還能略勝一籌。
「叫你唱，你就唱！怎麼跟個大姑娘似的！來個你拿手的！」七班教官發話了，孫迦柯也不好駁了教官面子。
「那我就獻醜了！」孫迦柯清了清嗓子，「咳，咳。」
「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這樣，才夠表白……」
除了七班教官的所有人都捂住耳朵，開始搖頭，七班教官後悔做了這個決定。
「忙下去吧！」、「野獸派歌手！」、「你這真實死了才能愛！」七班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更何況十班，早就心裡罵開了花。
孫迦柯一溜煙跑回了隊伍中，再也不敢抬頭。
「十班，你們倒是來一個啊！」七班教官不服氣，心想，不能就我一個班丟人。
十班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閻教官自己也知道，七班這是在找回面子。可是吧，自己也是半個音痴，這時候，也出不了頭。
女體委羌菲藍亮聲說了句：「吳程商場，准能滅了他！」
十班的人，就連劉燕燕、閻教官都是很吃驚，金雲更是滿臉的驚愕。
但也只有羌菲藍幾個人知道，吳程與孫迦柯中午那段過節。
若換以前，吳程指定扭捏、推託、最後無疾而終。
這一刻，只有羌菲藍知道吳程是見過彩虹，追過彩虹，擁抱陽光的人。她認為孫迦柯是那一陣陰影，小雨過後，吳程能閃耀出彩虹一樣的光，缺的是一個正視自己的機會。
羌菲藍曾經也淋過雨，所以她現在想為吳程撐起一把傘。
吳程從容地向羌菲藍點了點頭，然後緩緩走向中間，屬於自己的那個舞台。
「我叫吳程，希望認識我的，不認識我的，今後都能記住我，我知道我並不是什麼天才，唱的也不見得多好聽。可是啊，我確信地是，天才不是瘋子，就是傻子。如果我們沒有瘋狂到改變世界的天馬行空的想法，那就默默耕耘，做個堅持自己的傻子。這首《蝸牛》送給所有人，大家都要繼續努力，總有一天找到屬於自己的天！」
吳程自信地張開了嘴，第一句開始，喧鬧的聲音，齊刷刷靜止了，沒有人在議論關於吳程的任何事，他們都記住了吳程這個名字，還有那美妙動聽的歌聲——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等待陽光靜靜看著它的臉，
小小的天也有大大的夢想，
總有一天我有屬於我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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