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那些怪誕離奇夢的來源

第三十七章那些怪誕離奇夢的來源

不知道是不是回的路上染了風寒,談笑好不容易離開了病榻,又開始咳嗽。回到府中,還死不聽勸,執意去了書房查找資料,想知道這幾者之間的關係。蔣獻看得直皺眉,即使在馬車上被氣的夠嗆,還是去了廚房,熬了止咳的草藥給談笑,仔細將書房的爐火生好,將門窗留了縫,給談笑遞了一條毯子,才走了出去。

走到半道,蔣獻卻腳一拐,又去了廚房,下面去。他覺得談笑在宴席上沒有吃飽。

看著水泡咕嚕咕嚕冒出來,煙霧纏住了眼前一切事物,一切變得霧蒙蒙起來。在霧氣之中,他看見了帶著鐐銬的談笑。近些日子忙的腳不沾地反倒不經常夢到談笑,乍然一見,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好像這些不是他一場可笑的夢,而是前世了。

蔣獻加麵條。

再加小菜,佐料。

香味也就漸漸溢出來。

蔣獻撈麵,加湯汁到碗里去。

這時,那些荒誕可笑,化成浮世里下肚溫暖的湯麵,好似可以就這麼消散如煙。

蔣獻進來的時候看見的談笑喪著一張臉。

談笑抬頭看著蔣獻將碗放在小桌上,過來,將她那被弄倒的書籍收拾成疊:「青之,我沒找著。」語氣相當沮喪。

蔣獻低頭撥了撥油線,燭火照亮了他的臉:「某做了吃食,將軍飯否?」

談笑看著浸在火光中的他更顯溫柔,耷拉的眉眼也上揚起來,喪氣在他的「飯否」中不見了:「行啊!」

說著起了身,到小桌前,將面攪散,熱氣不再被掩蓋,談笑措不及防被撲了個滿面,惹得看的人發笑,被撲了滿面的人看著發笑的人也樂了。

談笑嗦著面,被冷風偷襲,抖了一下。

蔣獻看見,將門窗掩好留個縫,添了爐火,又拿過談笑的披風,卻看見了披風上有個破洞,轉身回了自己屋中,取了針線包回來,坐在談笑對面,借著燭火縫補起來,談笑看著他熟稔的動作,心裡像曬得暖洋洋的被子一樣。

「你連這也會。」

這句話極大的滿足了蔣獻小小的虛榮心,他偷偷笑了。

破洞也不大,兩三下功夫就好了。

「你得空就休息。你看你今夜風一吹又咳嗽了吧,還是個將軍呢,身子骨這麼弱。」

談笑接過披風披到身上,含笑佯嗔:「誇不得了是吧?立刻就數落起我了?」

蔣獻啞笑。

白雪掛滿枝頭,枯樹開花了又。

是吧,這麼鮮活的人怎麼可能遭到人唾棄?

「我剛剛翻書時突然想到,你師父是王禹對吧?」

得到肯定回答后,談笑接著說:「難怪了。」

「難怪什麼?」

「難怪張灃邀你一敘。我也是愚笨,現在才想明白。張灃和王禹先生是摯友,他當年攜女前去尋醫時,也是王先生提供住處,而你又是王先生愛徒,難怪這件事進展如此順利,我都沒做什麼,你就已經是張灃座上客了。」談笑腦中思緒一閃而過,眼神中是懊惱之意,「我真是愚笨,才會忘記師父夫君叫王禹,京朝人。」

蔣獻一直含笑看著談笑。

「現在我算是明白,為什麼師父獨獨對你好了。這分明就是愛屋及烏了嘛。怎麼簡單的事情我怎麼現在才知道。」

談笑望向蔣獻的眼睛:「也可能是我不想接受師父就是厭惡我這件事,才下意識忽視了吧。」

蔣獻嘴角笑意一頓。

談笑將麵湯端起,仰頭一飲而盡,長哈一口氣:「不過也沒關係了。」

那些師父放任她被欺負的日子,那些師父將她留在戰場的日子,那些個她在風雪中練武只為師父回頭看一眼的日子,那些努力也如隔天塹的日子,統統沒關係了。

蔣獻看得見談笑難過,心裡揪成一團。他當然知道談笑有多信賴她師父,也看得見她師父漠視談笑。

「你這個表情搞得我好像過得很不好。其實你在的日子我都挺開心的。你送了我小狗,還替我出氣,後來還鼓勵讓我學武,所以才有今天的我。青之,你會永遠是我朋友的。你日後不在了,我會記給你燒一大堆錢的,一大堆,讓你生前雖是窮光蛋,死後卻是大富人。」

蔣獻原先還有的悲傷被談笑後面那些無厘頭的話氣沒了。這都什麼啊,扯得亂七八糟的。還把自己又扯回朋友這個立場上來。

「說屁呢。」

談笑樂不開支:「不要怎麼粗俗嘛,我們的大文人!」

蔣獻破愁為笑。

「話說回來,青之應是知道張家小女屋中香味濃郁的原因了吧?」

蔣獻不語,含笑望著她。

談笑回望著她,卻是先敗下陣,看著空了的碗,熱氣騰騰一霎時溫暖起來的感覺還沒能忘:「估計又是什麼難言之隱。照你的表情,是我知道又會對我不利嘛?」

蔣獻哽住,想了想,誠懇地說:「確實。可就算我承諾了將軍,定會解決了這件事,將軍也會插手的吧。」

談笑倒是沒接話,是不知道接什麼。

「我就知道將軍不是那種會想拿天上餡餅的人。」

「我就說讓你不要在我身邊做事了吧。」蔣獻愣了,「你看你,我們幼時相識至今,你現在看待我都帶著幼時對我的偏見,你怎知為官這些年我沒學會坦然接受獻殷勤呢?」

「你不會!」

「見識短薄了哈,我會!所以張家小女的事我就不再過問了,就讓你去和張灃聊吧。這種事情記得也要逐字逐句彙報給皇上。」

蔣獻收拾的動作頓住了,但是很快就反應過來,又是那副言笑自若的樣子:「將軍多疑,青之沒有監視將軍。」

「這哪是什麼監視嘛,這明明就是你的職責本分。」

蔣獻還要說話,談笑打斷,她不打算繼續聽蔣獻說借口:「瞧這天,再說下去就要亮起來了。這一天天在外奔波,我是真的疲憊了,回去歇息吧。」

話都這樣子了,蔣獻是不得不走了。

等門闔上,屋內屋外的兩人臉上都蒙上一層落寞。

談笑在馬車上和蔣獻交談時就察覺不對,回到書房就看見底下人搜蔣獻屋子搜出來的信件。

談笑坐在桌前,沒有猶豫,她急切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蔣獻到底是不是言行一致,自己到底可以託付給他幾分。

談笑無法否認自己是期待的,期待可以看到這是一封再簡單不過的家書。

然而不是。

談笑早該知道的。師父親近他,遠離自己,還可以勸自己怨恨是因為出身不好。可是幼時相識,少時交心的情誼最終還是變成他升官發財墊腳石,這還怎麼勸服自己接受。

老吳也好,許大娘也好,他們都是說謊的人。哪裡是我不信任他們,分明是他們接近我就是不純粹的。

談笑看著窗檯那已經空了的瓶子,送的那枝花早就枯敗不成樣,小廝收拾時也早就丟棄了。

所以歸根到底還是自己一開始的打算是正確的,不是嗎。

談笑走到書房內備著的榻旁,直挺挺躺下,頭砸到被褥上,再翻個身,臉埋在被子里,發出長長的嘆息。這狗屎一樣的日子什麼時候可以結束。

蔣獻在門口待了好一會,在確定談笑沒有大動作傷到自己后才踱步回了自己的屋。

蔣獻心還是跳的很快。

夜色沉悶,東風刺骨,還沒能涼下那后怕的心。

方才聽見談笑質問時,蔣獻面上還裝的了,心裡已是亂成一團麻,心跳的很快。

這真是生平第一次,面對質疑慌成這個樣子。

蔣獻心知肚明,談笑會問肯定是已經有證據證明了,可是自己承認又是另一回事。

再緩些時日,就可以把一切都說開了。

蔣獻坐在一團黑中,想起了自己的夢。

談笑覺得荒誕可笑的夢,卻是困住自己的囚籠。

看著夢中那個女子從下獄再到死亡,自己一直是無動於衷的。夢裡的自己都是在處理公事過程中知道她的種種,好多時候自己都是自顧不暇的狀態。

年少時初次夢見,醒來還欣喜於自己日後果真成為大官,而不曾在意這個女子生死浮沉。後來夢多了,知道後續自己會被貶,才驚慌起來,跑去問師父:「我以後為官要怎麼樣才能避免被貶。」

年少狂傲不知事,問出如此可笑的話來。難怪師父只是摸了摸自己的頭,說:「先讀好手中的書再說吧。」

到這個時候,蔣獻也只是擔心自己有朝一日會被貶,以後自己的仕途不是一帆風順。

朝堂之上風雲詭譎,稍有不慎便是下獄致死,這個女子定是做錯了什麼才會這樣。我如此夢見不過是警醒自己罷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蔣獻勤懇讀書,終於考學成功,然而得意不過幾日舊朝覆滅了。自己成了亡國狀元。師父也沒了。可是自己還得活下去,於是開始各種顛沛流離,各種四處奔逃。朝堂哪是自己一介文人可以左右的。

偶然之下和師娘通上信,去了雁行關。師父同蕉將軍的事宜還真不是一句兩句說得清,不過兩人還真是有共同之處,都收了個徒弟。就是蕉將軍把讓小徒弟學會自立變成了漠視,逼迫她自立。

自己先是有所聽聞這個小徒弟的凄涼處境,才見到這個小徒弟的。

寄因著自己是讀書人,偏生好學生朗誦聲,故選擇寄住到了書院,常常麻衣一束髮就混在夫子學堂里睡上一整天。還得是讀書聲催眠,有一日,被一團紙團給砸醒了,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見那個小徒弟像炸了毛的獅子一樣齜牙咧嘴地看著面前一群小男孩,還沒來得及做什麼,一群人就被匆匆趕來的夫子一個個逮住,用戒尺狠狠教訓了。那個小徒弟眼裡包著淚,卻一臉不服輸。被夫子看見了,夫子折過來,又罵了幾句,小徒弟一頂嘴,手心又被抽打了。

後來蕉將軍過來了,以為終於是事情好轉了,沒成想蕉將軍問也沒問,拿過戒尺,就抽打在小徒弟身上,給打斷了。

把在一旁看戲的蔣獻看得肩膀一縮,生怕殃及池魚。

隔天夫子了解清楚了真相之後,壓著那群先惹事的小男孩和談笑道歉了,小男孩不服氣,談笑心不在焉。後來才知道,這種戲碼不是第一次上演了,可無論來多少次,她最在乎的師父姍姍來遲也只會教訓她。

起初以為是因為她處境困難而心生憐惜,忍不住處處護著她。

後來迷糊朦朧之中覺得小徒弟許是那夢中人,才會把對夢中人的憐惜加到了這個小徒弟身上來。

是這個時候吧,才在意起這個荒誕不切實際的夢來。

自己也感受得到這個小徒弟對自己的依賴。而這可恥的滿足了自己的虛榮心。有這個念頭之後,他罰自己抄清心決,抄到看見每一個字都不認識為止。

看不下她受欺負就讓她去學了武。

這個過程太累了,小徒弟天天哭天天哭。

可憐自己一個過路歇腳的天天去搜刮好玩的小玩意兒給她,逗她開心。

更可憐好笑的是,自己居然樂在其中。

有那麼一日,小徒弟哭著哭著,累了,打了個嗝,把自己打蒙了,眼裡還掛著淚水,愣愣看著自己。

蔣獻心裡突然有一個木魚敲了一下。在意識到自己動心的同時,也感受到了來自佛祖無聲的譴責。

於是再也夢不得那些夢了。誰能忍受心上人在自己的夢裡一次又一次死去,即使只是神似也受不住。。

蔣獻每次醒來,都很無力,煩躁。於是他又抄清心決,甚至一度躲著人家。沒用啊,一看見人家自己又巴巴貼上去了,這根本忍不了。這讓自己的良心受到了巨大的不安,這麼小的姑娘也下得了手,於是就一直裝自己是她摯友,久了自己也信了,那一日心動或許只是自己誤會了,其實就是朋友的喜歡。

在雁行關,荒誕的夢是越來越少夢見,小徒弟卻是慢慢住到了心裡來。

可是自己是歇腳的,是避難來的。

蔣獻和蕉將軍徹夜促膝長談,無果,遂離去。

蔣獻走的時候叫來了談笑,談笑興沖沖地跑了進來,在他面前站定,還帶喘著氣:「青之,你看我今日的策論,夫子看了都誇好。」

蔣獻並未像往常一般接過那篇策論,而是摸了摸談笑的頭,談笑眯著眼還在他手心裡蹭了蹭,像只曬著太陽的懶貓,蔣獻啞笑,問道:「你可知現在京朝時局如何?」

談笑動作一頓,喃喃:「我不知道,青之你也不知道對吧?」

不知道新帝已經將任命書寄到他手裡來了。

不知道在雁行關的這些年蔣獻從未放棄將自己對天下治理的謀划,對未來天下百姓的擔憂寄給現在的新帝。

在舊朝覆滅后,蔣獻一直是他帳下一名沒有露面的幕僚,直到他上位,自己得以復職。

蔣獻緩著語氣和她說:「夭夭。」

小字是蔣獻同她師父說起,而後取得。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這句話誇的是孔夫子在家衣著整齊,態度溫和,選夭夭一是因為笑字含夭,二則是希望她溫和些,可以免掉眾多因性格衝突招來的苦難。

蔣獻接著說:「我會回來的。你信我。」

談笑耀著頭後退,最後看了他一眼跑開了,那篇策論掉落在地上,言語間頗有幾分蔣獻的影子。直到蔣獻騎著驢車離開,談笑都沒來見他一眼。

談笑難過,以至於採取不在相見來避免再多的悲傷蔣獻是可以理解的。畢竟雁行關之所以後來形成成,也是因為流放至此的罪犯太多,自行形成了城。雁行關原是個關口名,後來這個關口易名,在這個關口不遠處形成的這座城,索性以這個關口為名,發展至今,才有了官員前來任職治理,即使這樣這些官員大多也是貶謫來到這的。

如此偏遠,離開的人又怎麼會回來。

所以那句堅定的信任也不過是一句謊言。

蔣獻對談笑一向言出必行,說了會回去就會回,即使兩鬢斑白也會回來看看的。

官場遠不如想象的那樣簡單,並不是有謀略就可以平步青雲,也不是幫著新帝登上皇位就會得到皇上永久的信任,所有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分辨不出是真的善意還是虛偽的笑容,每一步都像走在大霧中,不知道這一步下去到底是不是深淵。

可是越是艱險,越是頻繁地寫信給談笑。至於在給談笑寫信的時候,他才不會忘記自己努力進官場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並不只是升官發財,還希望自己都這麼多年的書可以對世人有點用處。

但是他從來沒有收到談笑的來信。

起初以為她病了,還去信問了蕉將軍,也沒了後續。

路途迢迢,而自己人力甚微,沒有辦法再趕到那麼遠的地方去看個究竟。

只是這個樣子,蔣獻還是堅持寫信,寫信更像是一種寫日記的形式了。後來爬得更高了,怕寫出去的話會被有心之人利用,便是越寫越少,每次下筆都沉思許久,生怕簡陋的文字寫不出他翻湧的思念,也恐懼自己無心之言會迫害到心上人。

蔣獻終於有能力派人前去雁行關,可得到的消息卻是談笑從軍去了。

知道后的每一天蔣獻都睡不安穩的,他怕有一天得到談笑不好的消息,此時沒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

大概是這個時候才又開始做夢。

已經不同於年少時夢見的心境了,越是害怕是談笑跪在刑場上萬人唾棄,越是夢得真切。他開始迷上求神拜佛參道,身上時常帶著一股子檀香味。因著此事,他還被彈劾過。

那時候的夢乏味,只是無休止的重複,重複重複。

問過一路過京朝的道士,道士說只是心魔。

於是他更加虔誠了。寫的信更加頻繁。

因為頻繁與邊關有書信往來被懷疑是與武將私通,意欲謀反。

也就是此時,談笑進京來了。

在長廊上遙遙看見她,看見那風塵僕僕,血汗交加的衣衫,看著那疲憊憔悴的臉龐,他的心裡百味交雜。彼時他剛從御書房出來,皇上明言禁止,不可與此番進京的談笑有任何接觸,卻還是跑去了御花園,只為那一眼。

談笑剛走出御花園,自己便下獄去了,也不知談笑到底和皇上是什麼交易。

再後來就是出獄又入獄,又出獄,貶謫又加官,又貶謫。

自己確實是因為官職在身沒有再回到雁行關。

蔣獻每次聽到談笑受傷都在心裡這樣勸慰自己,可是自己很清楚阻礙自己回到雁行關最重要的原因是,自己割捨不了自己的仕途。

他愧疚,他思念,可是他怯懦。

所以即使現在談笑拒他千里之外,他覺得也是自己活該。

在南州時,他終於把夢夢完了。

他夢見的不只是談笑被嫌惡被處死。

他還夢見自己在大理寺碰見剛被押回去的談笑,清晰地記得談笑回頭時那一眼欣喜,似乎自己是她找了很久愛了很久的人。

可恨夢中自己只是旁觀,沒有看懂。

甚至去圍觀談笑行刑。

被唾棄著的談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了吧。即使自己並不知道談笑為什麼愛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在夢中不愛她甚至不認識她,可是談笑抬起頭看向他時眼裡滿是凄涼,彷彿有什麼東西碎在了她的眼裡,可笑自己還是無動於衷。

他發現這是一個和現在完全不一樣的故事。

自己因為沒有這些夢的記憶,沒有注意到談笑,沒有動心,談笑走著她應該有的故事,從軍打贏也失敗過,然後被當成震懾武官的工具處死。

而自己只是到了時機就回到京朝,也沒有固執向雁行關通信,一路加官,雖然很慢,但年老色遲時自己已經位居高位,意滿心得。

可當自己顫顫巍巍走向寺廟祈福時,卻在一片白光中忘了一切,只記得那個慘死在太陽光下的武將,只記得她投向自己的目光。

他感到身體不適,便同方丈商量,先行歇在廟中,隔日再回。

風自遠方而來,掠過樹梢,穿過林間,蕭蕭簌簌,卷落一地葉,又輕輕拂過坐在其間的老者發梢。

在無邊的安靜中,蔣獻只能聽到血液在身體里流動的聲音,此時,他擁有了不屬於他的記憶,那是一段和那個武將愛不得的記憶。他一眼心動,萬般挽留終是沒有躲避談笑一死的結果。

談笑死後他悲涼地跪在佛祖腳下,不知該祈求什麼才能讓已死之人再回到他的身邊。那個時候站在他身邊悲憫地看著他無言的方丈,也就是此時坐在自己身邊沉默的這位。

老了的蔣獻擁有了一切,以放棄和談笑相愛為代價,方丈問他:「後悔嗎?」

蔣獻沒有作答,掩於衣袖下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這是那位女子為你選擇的路。」

蔣獻愕然,晚星閃爍像是談笑欣喜的一瞥,繼而滿是皺紋的臉上堆滿了淚水,打濕了衣裳:「我還有得選嗎?」

方丈但笑,將茶推了過去。

蔣獻緩慢地將手抬起來放在茶杯上,哭腔:「以什麼交換好呢?」

方丈沒有說。

「我這次,來得及嗎?」

方丈笑了笑,看向晚星閃爍的天空,說:「來不來得及全看你怎麼認為的。」

於是他有了這些夢,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天真地以為這隻不過是一種對他未來在官場上的警示,甚至還愈發堅定地步入官場,費盡心思地謀取官職,然而最終發現還是一條死路,根本換回不了年少便深愛的女子。

他夢中驚醒,彼時是在南州的住處中,夜雨倏忽而至,驚柳搖曳似爪牙試圖撓破窗紙。蔣獻一口氣喘不上來,額頭直冒冷汗,渾身發抖,意識到自己可能又要錯過談笑,他忽地痛哭起來,揪著左胸前的衣服,哭到直不起腰,哭聲驚擾了屋中小憩的狸奴,跳起跑走了。聾翁,恭己循聲匆忙趕來,可無論如何呼喊,蔣獻置若罔聞。

宋玉只知他因夢而來,卻不知其中曲折迂迴的故事。談笑亦是如此。

然而,此時坐在屋中的蔣獻回想其這一切時卻由衷感到慶幸,這一次不是談笑孤獨地愛著他,不求回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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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不被撤職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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