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故事捧殺
夏日的陽光熱烈,弄潮院的位置卻好,非常的通風,能讓人在燥熱中偶爾感受到涼爽。
這時正有一股清風吹過,卻叫玉香和白千樺等人都體會到徹骨的寒,背脊都冒出了冷汗,浸濕了衣裳。
在水瓏不動聲色卻逼人心扉的目光下,白千樺膽顫又屈辱的伸出雙手,朝水瓏爬去。
他雙腿的膝蓋骨都被水瓏踢得脫臼,無法正常站立走路。
玉香看到這一幕,揪著手裡的帕子都快揪破,猶豫著要不要去通知大夫人。
一旁四個旁系的少年面面相窺,更不敢動彈。
水瓏這會說:「玉香,扶小弟過來。」
玉香連道:「是。」就快步走過來扶起白千樺。
水瓏又對那四個少年說:「把他抬出去。」用眼神示意了一眼,地上生死不明的付嘯泗。
四個少年就好像得到了詔令,手忙腳亂的抬起付嘯泗往外走。
水瓏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說:「別忘了他的寶貝,記得親手送到付家老爺的手裡,告訴他養兒不教是過,趁著還沒到不能人道的年紀,多努力努力,免得讓付家絕種了。」
四個少年嚇得面色全白,連忙應著是,一人用撕了自己的衣裳,包住付嘯泗的命根子,快速的和其他人消失在弄潮院的大門外。
這時院子里只能下水瓏和白千樺、玉香三人。
白千樺紅腫充血的臉全是鼻涕和淚痕,看起來狼狽不堪,卻還能從這張豬頭臉看出他的神情,那麼的恐懼又怨恨,眼神倔強不屈。
「坐。」水瓏看了眼身邊的椅子。
白千樺想反抗,可是身體的劇痛讓他難以站立,比起坐在地上,坐在椅子上的確好多了。何況,此時此刻,在水瓏的餘威下,他不敢反抗。
不甘不願的坐在椅子上,白千樺倔強的瞪水瓏,外厲內荏的吼叫,「你到底想做什麼?」
「叫姐。」水瓏抬手。
白千樺飯條件縮了縮臉,不情不願的憋屈叫道:「……姐!」
咬牙切齒的聲音,好像是含著血肉的。
水瓏淡淡點頭,問:「是大夫人那邊的人,還是白雪薇去找你了?」
白千樺一怔,結巴道:「你,你說什麼?」
「回答我的問題。」水瓏冷淡的聲音,有著不容置疑的威懾力。
白千樺被驚,更結巴的說:「二,二姐昨天有,有來找我。」
「她對你說了什麼?」
白千樺表情頓時滿是憤懣,冷冰冰的刺道:「二姐找我哭訴,說你打了娘,害得釀到現在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二姐心善,自責自己沒有保護好娘親,讓你這丑……唔,讓你做出這樣的惡事……」
「所以你就頭腦熱,跑來刺殺我,為娘報仇?」水瓏打斷他。
白千樺大叫,「你這樣殘害親人的惡人,死有餘辜!」
啪!
又一巴掌抽在白千樺臉上,無視他恨意濃重的眼神,水瓏淡笑不屑道:「被人利用了還幫人數錢,白痴無腦,該打。」
白千樺不傻,頭腦熱之後,很快就明白水瓏這話的意思,更鄙夷道:「你休想污衊二姐!二姐心地善良,之前對我哭訴的時候,還幫你做解釋,說你這樣做也是傷心過度,神志不清,怪只怪她和禹王糾纏不清……嘖,我跟你這惡人說這麼多做什麼,反正二姐的好,你是一點都及不上!」
水瓏輕輕挑眉。這話不就是暗地罵自己失心瘋了嗎。
「大夫人和白雪薇的確對你很好。」慢悠悠的說。
白千樺驕傲的揚眉,說:「小爺英俊懂事,娘和二姐自然對我好,至於你……呵。」
這明目張胆的諷刺笑聲,得到的自然還是水瓏隨手的一耳光。
水瓏淡道:「你要什麼,她們就給你什麼,萬事只會誇獎你,哪怕你被付嘯泗帶著做出欺男霸女的事情,也只得娘一句笑呵呵的『你喜歡就好』的溺語。」看著露出些許尷尬之色的白千樺,水瓏微笑問:「你覺得這是娘對你的寵愛,對嗎?」
這孩子,還算有救。
白千樺眼睛閃爍,仰頭說:「難道不是?」反問的口氣,就是篤定說是。
水瓏沒回答,反而說:「我給你講個故事。」
白千樺一怔。這話題轉得太快了吧?
水瓏慵懶的仰躺在藤椅里,垂著眼眸看向白千樺,那眼睛裡面的高深莫測,讓白千樺一陣的膽顫又莫名的興奮,想要去探尋。
「這個故事的名字叫,捧殺。」
「捧殺?」白千樺被水瓏輕柔的聲音迷惑,腦中一陣思緒,也沒有找到關於這個故事的苗頭。
水瓏說:「從前有一個很富有的員外已經年過六旬,娶有八房妻妾但卻只生育了七個千金。按照老理兒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說法,老員外深感苦惱,諾大的家業竟無人繼承豈不是憾事?隨找風水陰陽術士指點迷津,先生曰:必找一個小家碧玉可得貴子,但必須嚴加管教,方可傳承子嗣。」(故事來至度娘,勿考究)
白千樺插嘴,「這是什麼無聊的故事。」虧他聽到殺字,還以為是江湖廝殺的暢快故事呢。
水瓏一眼就讓他閉嘴,接著說:「老員外依計而行納了個九姨太果然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小子。時光荏苒,小公子已滿十二歲,模樣兒倒是出落得蠻帶勁兒的,就是調皮搗蛋、胡作非為,被溺愛寵壞了。」
白千樺眼眸一閃,隱約察覺到什麼。
水瓏見他認真的表情,嘴角微微一勾,……還算聰明。
「一日小公子在自家門樓上看到一個挑著擔子賣砂鍋老漢,遂生歹念掏出小**撒尿於老漢,老漢一慌張竟打翻了幾個砂鍋,抬頭一看發現是一小人兒發壞,強壓怒火卻說道:你真行!太有才了!」
白千樺聽后哼笑,「這老頭兒還算識趣。」
水瓏也不怪他插嘴,淡道:「又一日,小公子又撒尿在一個干著牲口馱煤的商人一身,那商人說:這是誰家的好孩子,太聰明了,太會玩了。小公子看到那商人的狼狽樣兒嘻嘻哈哈的笑個不停。」
白千樺怔了下,接著撇嘴,小聲嘟囔,「真是狗腿子。」
水瓏說:「又一日小公子故伎重演竟對一個騎著高頭大白馬的俠客無理,只見那俠客手起剽飛,小公子的小**被削掉了(成了閹人小太監),血灑在高高的門樓之上,那俠客卻揚長而去。」
「啊?」白千樺被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
水瓏說:「故事講完了。」轉頭,對玉香吩咐道:「玉香,送小弟回去。」
「是。」玉香也瞧不明白水瓏的意思,不過心想,讓三公子遠離這個噁心也好。
白千樺被玉香扶起來,還沒走出三步,突然回頭,對水瓏尖聲問道:「為什麼?為什麼那個劍客敢傷小公子,他不怕老員外的報復嗎?」
水瓏輕道:「俠客本就是亡命天涯的人,人命對他們來說不值一提,一個孩子沒理由的侮辱了他,他為什麼不敢傷小公子。何況,說不定這俠客還是個有身份的人,哪怕傷了小公子,老員外也不敢報復他。」輕輕微笑,一點不像是在說血腥殘酷的事實,「小弟,世界上把自尊看得比命重的人很多,身份絕頂的人也很多,一不小心就會遇到。」
白千樺臉色猝變,不甘心的吼叫:「你說的故事漏洞百出,老員外家那麼富有,小公子那麼得寵,一定學了一身好功夫,身邊也一定有高手保護,怎麼會被人傷了!」
水瓏說:「世人都知道練武需吃苦,小公子那麼得寵,老員外自然不想他吃苦,反而還將他抱在懷裡好生哄著,寶貝乖,痛就不練了,我們寶貝是天生富貴命,命令收下打手就行了。」說著,笑了笑,看向白千樺一眼。
白千樺臉色又一變,覺得水瓏的眼神是在暗中諷刺他。因為他記得,娘親也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你還沒說,小公子身邊保護的人呢?」
水瓏不耐其煩的回答,「保護的人啊,小公子性子傲,不想被人保護,尤其是聽身邊的好友說男子漢大丈夫哪能讓人護著之類的話,更不願意那些護衛跟著了,小公子一開口,寵愛他的老員外自然答應。」
白千樺氣急敗壞的吼叫,「老員外是白痴嗎,這樣沒有戒律的溺愛會才會害死小公子!」
「哦……你也知道啊。」水瓏緩緩的微笑。
白千樺驚住,張開的嘴巴都忘記了合攏。
水瓏手擱著扶手,撐著自己的下顎,看著呆愣的白千樺,說:「過度的溺愛反而害死了小公子,最後老員外痛哭流涕,其他人卻都笑了。」
「笑了?」白千樺愣著。
水瓏不說話。
白千樺瞪著眼睛,大叫:「為什麼要笑,他們不是都很疼愛小公子嗎!」
水瓏一臉淡然說:「溺愛也有分真假,不就是大宅院那點兒事。」
大宅院那點兒事?什麼事……
白千樺心裡其實有答案,卻不願去相信。
水瓏輕柔的聲音傳來,「小公子的親娘早死了,後院那些溺愛他的小妾們,難道是因為小公子可愛,才這麼喜愛他?」
白千樺無法回答她的問題,他的心情已經完全亂了,從記事起到現在幾年來的認知都即將被打碎,讓他一陣頭昏腦花,恐懼般的轉身想要逃離這裡。
「誒,三公子,您小心點兒。」玉香連忙扶住他狼狽趔趄的身子。
水瓏悠然看著他們的背影,輕柔的提醒白千樺,「小弟,以你白府唯一嫡子的身份,付嘯泗和那些旁系不配做你的朋友,你要是好玩可以找方俊賢他們,跟付嘯泗他們一起,只會降低了你的身份。」
這一點,我都知道,大夫人那樣重規矩身份的人又怎麼會不知道。
她為什麼不阻止你和付嘯泗他們交往呢?
水瓏看到離去的白千樺背脊痙攣了下,會心一笑。她知道,白千樺明白了她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