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他看到我，就以為會長也在。」

「是的，我是這個意思。」

喬維淡然地向鹿角和其它鹿角傭兵解釋道，鬣狗多機靈的人啊，加上現在黑手小鎮的這種局勢，都不用喬維提醒，就懂自家會長這是在隱藏身份

鹿角團的人紛紛恍然大悟，留心眼的肯定有，但現在這種時候，應該也已經無關大局，而且等匯合其它雙峰的人，喬維也遲早會讓他們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和獵狗一起的這些人只有小部分是雙峰的傭兵，大部分都原來是從王城過來截殺雙峰的各家傭兵團的人，其中甚至有曾經的黑熊傭兵

幾大傭兵團之間發生過一場大混戰，混戰過後，大量的傭兵和組織失去練習，其中一些人遇到了以鬣狗為首的一小撮雙峰傭兵，在了解到鬣狗他們在雙峰享受的待遇以及……被打服后，這些原先的敵人選擇了加入鬣狗的隊伍

匯合鬣狗這批人，喬維手上能用的人翻了一倍多，可惜的是，鬣狗也不知道其他人的下落，也是聽說他在黑獸廣場才帶人趕過來的

喬維帶著人往黑獸廣場趕去，距離還遠的時候，就已經聽到那喊殺聲震天，靠得近了，鐵器撞擊聲不絕於耳，參戰者受傷時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鐵鏽味讓空氣都像是濃稠的透明血漿

血從拐角后流淌過來，踩著這一灘猩紅，喬維帶著人來到進入黑獸廣場的入口前

人

都是人

跳起來的

站著的

躺下的

碎塊

來的路上，喬維已經交代過鹿角和鬣狗，見機行事，他不是赫因薇爾，戰略戰術這種東西他一竅不通

只是剛才撞見幾撥敵人，他們臨死前說，沒見著雙峰的會長，但他的左膀右臂之一的乳豬已經露面，那個女人的手裡居然有三件神器！

說的應該是芙莉妲手裡的永冬和那兩把手斧

鬣狗直覺一道黑影掠出去，面前哪還有會長的身影，他打了個響鼻，招呼那些跟隨他的兄弟，就跟著沖了出去

鹿角才猶豫了一下，梅雪就越過他，跟在鬣狗後面走了，一看其它的鹿角團傭兵，幾乎個個都亮了武器，一咬牙，「都跟緊了！」

鹿角團緊隨鬣狗之後，他們早時就已經為弩弓裝填好箭矢，此時紛紛將之甩手射空，尖嘯連綿，黑影激射而去，前邊路口處於混戰之中的人瞬時應聲倒了一小簇，空出的位置被頭上綁著紅、的新銳力量強勢插入。

如果赫因薇爾在，就會讓他們採取排弩輪射，利箭開路，穩步推進的方法，可惜她不在

……

這地方是個大型的圓廣場，地上鋪了不規則卻還算平整的石塊，或許在某些特殊的日子裡，會有大人物在這扯開嗓門演講，會有神職人員帶領大家祈禱，會有熱鬧的篝火晚會什麼的，但黑獸小鎮的原住民早已經撤離了，現在站在這裡的，只有傭兵

廣場的邊緣就像某種分界線或者點，鹿角團竄出來的這一側，幾乎每棟屋子都有一圈院牆，但在另一邊，則只有或單層，或多層的普通青磚房屋。

但另一側的房子就顯得特別的密集，一座一棟幾乎戶戶相連，那些夾在房子之間的小道七拐八繞地通向各處，把傭兵們放進來的，就是這些小道

現在的黑獸廣場不止隔開了兩種不同樣式的建築群，還隔絕了理智，中間那處原本應該是安置人形雕塑的基座上，只剩下了半截小腿，雕像不翼而飛，

碎石地面上血跡斑斑，這裡一灘那裡一灘眼看就要連成更大的血窪，有新有舊，紅、褐、黑相間，宛如一大塊暖色斑斕的舞台墊布。

踩在舞台上，傭兵們盡情狂舞，丟開一切，眼裡印著血，腦中勾勒著目標的模樣，他們的臉上擠滿了兇狠、驚怒、癲狂、恐懼等各類情緒，擠不下了，就用長劍與拳腳宣洩出來。

那個女人在這裡！就在包圍著廣場的這一圈屋子裡！絕對在！

相較於複雜的動作與表情，他們腦中所想卻是如此簡單。

所以最吵鬧的地方其實不是廣場空地，而是廣場邊緣的建築，屋子的周圍、屋內、屋頂上都有人在戰鬥，甚至是某面院牆之內看不見的地方，也不斷有怒吼聲傳出來，參與戰鬥的人你喊一聲我喊一聲，乒乒乓乓，打得熱火朝天，喧囂吵鬧勝過任何節日。

房屋才是爭奪點，廣場中的人其實是進不去裡面，然後被同樣進不去的人纏上，就斗到了一起，上了舞台，沒有人能置身事外。

這是喬維自來到黑獸小鎮后，遇到的最熱鬧的場面，還未陷入其中，血液就彷彿都隨著一聲聲的呼喊而沸騰，與他接觸的第一個人，是一個剛剛砍翻對手的大個子，他完全可以不用理對方，與之擦肩而過，但這人高舉著傭兵長劍一副即將奮力朝下劈砍的姿勢，砍起來實在是太順手了。

喬維忍不住就橫刀往那邊揮了一下，人被攔腰斬斷，以一朵盛開的大紅花充當某種降臨宣告，鮮紅綻放，腥味鑽入鼻腔，喬維的雙眼猛地睜圓，看到的嗅到的聽到的所有感觸卻不是來自於身後，至此他再不願停手，既不減速，也不回頭去看那將死之人，拎著染血之刃一路衝殺。

芙莉妲就在這附近！

分別之後，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拉得如此之短，-可這短短的路程內居然有還這麼多的擋路之人！這些傭兵想要害她！

喬維又抽一把偽神器砍刀出來，雙刀亂砍，極速舞動，讓他看起來像一個極速竄動的陀螺，一路上陷入膠著戰鬥的傭兵們都忙於應付眼前的對手，以及可能會從其他角度出現的偷襲，但喬維不是偷襲，他是一陣刮落血花的風。

風聲掠過，鮮紅一蓬蓬飄灑。

每當鮮紅在眼前綻放，某些遺失的記憶片段便伴隨著血色重新擠入腦中，忽明忽暗，他逮著機會粗略品味，才發覺那是凄厲的喊叫，是猖狂的大笑。

似乎還有柔艷的紅唇。

一朵朵的血花絕大多數都來自於別人，但偶爾也有鮮紅從他身上綻放，他跑得太快，躲開了所有想要攔截他的利刃，卻反而撞上了那些其實不是朝他襲來的攻擊，儘管如此，他也只是用一隻手護住頭臉，繼續悶頭一路狂奔

至於那些時不時出現的一兩枚飛矢，可能是喬維運氣好，也可能是奔跑得速度太快了，就算偶爾掠過他身側，也只是擦身而過。

能揮劍砍的就砍，來不及的就用匕首捅，兩把武器都拖在身後的時候就撞過去，喬維橫穿了小廣場，一腳踏在某面牆壁上卸掉了身上的慣性，又嚎叫著往牆上砍了好幾劍，出了一口被迫停下來的怒氣，這才掉過頭瞪視左右，將附近兩個想要趁機偷襲他的傭兵嚇定原地。

這麼多間屋子都有人圍著，沒準赫因薇爾、冰蛇他們也在這裡，喬維知道自己急也沒用，只能是先去最近的一處，路上，順手砍翻兩個傭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