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叛逆者們(下)

第684章 叛逆者們(下)

「新職位?」

「當然,我當然會喜歡屬於我自己的新職位:誰會不喜歡將更多的權力攥緊在手中的感覺呢?既然帝皇主動將權力交給了我們,那我們就沒理由不要它。」

「位高權重總是好事。」

「這句話從你嘴裡說出來是一點可信度都沒有的,察合台。」

大懷言者羅嘉將他的雙掌嚴絲合縫的緊閉,時刻擺出了一副祈禱的姿態,他面帶微笑,不知道是為了在他面前穿行而過的帝國雄師感到欣慰,還是在委婉的諷刺身旁血親兄弟的言不由衷。

察合台可汗沒有回應,他似乎天生就缺少與他的兄弟們進行討論或者爭辯的興趣,很多時候,人們甚至忘記了他會說話:羅嘉直到現在都清楚的記得,當察合台可汗還有白色傷疤軍團率領著他們的艦隊抵達烏蘭諾的時候,凡人的隊伍中曾掀起一陣聞所未聞的風潮。

他們在困惑。

困惑察合台可汗又是誰。

真是不可思議,因為當羅嘉聽到凡人們的困惑時,他居然也陷入到了一瞬間的茫然中,然後才想起來察合台可汗是他的兄弟:白色傷疤的基因原體似乎天生就擁有著能夠隱藏在他人視野外的魔力,再配合上他神出鬼沒的子嗣,無論他們打下多大的戰績,身處帝國腹地的人們似乎也從來沒有正視過第五軍團的可怕威脅。

基里曼會羨慕這種待遇的。

羅嘉輕笑了一聲,他不由自主想起那位在完美之城,曾差點跟他爆發了衝突的兄弟:在大懷言者的心中,五百世界的領主佔據了一個非常特殊的位置,以至於他無論在想哪個兄弟的事情,都會鬼使神差的關聯到基里曼的身上。

唔……古怪……

羅嘉正視過這個問題,他仔細的思考了他對於基里曼的感官。

憎恨?算不上。

友誼?也沒有。

唾棄?未免太過分了。

幾經猶豫,思考過後的羅嘉也只是得出一個勉勉強強,不一定站得住腳的結論:也許,他只是在羨慕基里曼在處理俗世事物時的精明強幹,同時也是因為這個鐵坨腦袋的不開化而嘆息。

倘若他能夠擁有與那個馬庫拉格人並駕齊驅的管理水平,哪怕差上一點也沒關係,那他早在幾十年前便可以將夢想中的完美之城遍及到成百上千個世界上,並完成神皇賦予他的聖戰使命了。

而反過來說,倘若基里曼的腦子裡能有一顆開化的種子,讓他們兩個人能夠精誠合作,那麼完成這個目標也絕不困難:可命運偏偏喜歡刁難他這種無私的奉獻者,神皇沒有賦予羅嘉與基里曼相同的治國理政之才能,或者說,基里曼那個庸才蠻橫的佔據了他根本不配擁有的絕佳天賦。

事實就是如此,馬庫拉格人最大的優點,無非是他一如既往的好運氣罷了:倘若不是生在了天選是奧特拉瑪,基里曼又怎麼可能成就如此的事業呢?倘若將奧特拉瑪交給懷言者的話,羅嘉保證他一定能做出更偉大的成就。

不過,他倒也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兒而自怨自艾。

即使在荒漠遍布的科爾奇斯以及帝國管控力度最為稀薄的太平星域中,大懷言者也有能力締造出真正的地上天國:這不是幻想,他已經在這樣做了,最開始的成果是非常可觀的,這給了此時的羅嘉傲立於兄弟之列的底氣。

他早晚要讓他們驚嘆連連。

尤其是基里曼:他會發自內心地崇拜懷言者的偉業的!

讓他為了羅嘉而驚嘆!

這是他未來的夢想。

而現在,至少面對察合台可汗之流,大懷言者還是可以面帶微笑地補刀。

羅嘉偏過頭,目光與閱兵台前的暗黑天使隊列輕輕擦過,先是觀察了一下不遠處荷魯斯、費魯斯與福格瑞姆三人的交談:只見鳳凰大軍喜氣洋洋的站在他最親近的兩位血親兄弟的中間,兩隻手臂分別緊緊握住了荷魯斯與費魯斯,引導他們在自己的注視下握手言和。

羅嘉不太清楚牧狼神與戈爾貢能夠在鳳凰的調解下,達成什麼樣的協議,但考慮他們兩個人的封邑在事實上擁有著一條相當漫長的國境線,那應該是有關於此的:大懷言者後知後覺的想起,費魯斯的國度似乎與他劃定的地上天國,也是在銀河間的鄰居。

戈爾貢甚至侵佔了一部分原屬於懷言者軍團的領地。

當然,這其中蘊含著些許令羅嘉相當不屑的政治陰謀:鋼鐵之手的母星原本在北方的朦朧星域,雖然比較靠近太平星域,但費魯斯的統治卻從未延續到這裡:太平星域從羅嘉回歸的那一刻起,便是供懷言者軍團獨享的戰利品。

直到神皇決定將銀河中大片的土地分封給他們后,掌印者和高領主們突然又對原本屬於費魯斯的國度進行了一次改封:位於東方的大片區域被交給荷魯斯與庄森,取而代之的則是在更西方的太平星域北部地區,為費魯斯的國度畫了一圈新領地,那是踏實的橋頭堡。

這樣一來,戈爾貢的領地便整日西挪了一大截,從原本單純的朦朧星域,變成了橫跨朦朧與太平兩個星域的國家:整個太平星域不再是懷言者軍團的後花園了,強大的鋼鐵之手成為了他們的鄰居。

神聖泰拉的這點所蘊含的小心思不言而喻:掌印者和高領主可不想看到懷言者軍團獨掌整個太平星域的土地,尤其是還考慮到大部分有實力,有威脅的原體都被分封在了神聖泰拉的東側,那麼位於泰拉西側的懷言者,其實充當著芒刺在背的生態位,費魯斯的新土地將有力的牽制他們。

而費魯斯的忠誠毋庸置疑。

在轉封條約出爐后,對統治凡人一向沒什麼興趣的戈爾貢自然是來者不拒,想必他與荷魯斯在此時達成的協議,也是這種改封造成的餘波:在接手了費魯斯留下的一部分土地后,整個銀河的北方,相當於大半個星域的土地,都將處於牧狼神的影響範圍內。

泰拉就沒想過要制衡他?

羅嘉搖了搖頭,他對此沒什麼感覺,俗世權力的紛爭騷擾不足以勾引起他的情緒,他其實還在謹慎的思考能否幫助到荷魯斯:大懷言者一直在考慮將自己麾下最狂熱的戰士,組成類似於十字軍的遠征部隊,派去支援大遠征中僅剩的幾條膠著戰線。

毫無疑問,廣袤的狼之國度將會是屬於他們的美妙戰場。

荷魯斯不會拒絕的。

羅嘉打定了主意,打算待會去找牧狼神聊一聊:但在此之前,他的目光還需要在察合台可汗的身上停留片刻,他敬重這位以冷靜和睿智而聞名的兄弟,希望能夠在他的身上看到開蒙的種子。

但話一說出口,卻是對於可汗剛才談吐的輕慢嘲諷。

「說真的,察合台:你真的會想要治理神皇交給你的國家嗎?」

羅嘉笑了一下,而可汗毫無意外地沒有選擇回應,他將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僅次於暗黑天使登場的吞世者隊列上:這支素來以平時的冷硬姿態和戰鬥時的狂熱精神而著稱的軍團,擁有在場每個原體都為之讚歎的戰績。

但真正吸引察合台可汗的卻並不是這件事情,而是當第十二軍團的隊列走過鋼鐵高台時,他們向帝皇與原體們的致敬:每個軍團都會向帝皇和所有的原體致敬,但安格隆的子嗣們卻有所不同。

他們致敬的過程很短暫,最狂熱的給予了他們的原體,然後平均的分給了其他的人:沒錯,即使是人類之主自己,也就是在吞世者這裡得到了最基礎的敬重,安格隆的子嗣在看向帝皇的眼神中飽含著忠誠與欽佩,但比起之前那些軍團的狂熱,他們的態度就未免顯得也太過於冷靜了。

「這是怎麼回事,兄弟?」

這樣的狀態自然在原體中引起了細微的討論聲,而羅嘉也許是反應最劇烈的那一個,還沒等帝皇本人說什麼,大懷言者就已經不滿的看向了安格隆。

他並沒有斥責,只是有些心痛的詢問自己誤入歧途的兄弟:他敬重安格隆的武力,不願意看到他的軍團喪失對帝皇的狂熱。

而安格隆沒有回答他。

事實上,這位吞世者軍團的基因原體從閱兵的一開始,便保持著如同死一樣的沉默,他沒有和他的任何一個兄弟進行交流,在面對子嗣的歡呼致敬時,也只是點了點頭做最基礎的回應,安格隆與羅嘉隔著察合台可汗對立,用一個漠然的眼神回敬了他的兄弟。

「這是他們自己的決定。」

安格隆的聲音沙啞,沙啞到居然讓羅嘉也愣了下來,他不再關切剛才那些失誤,反而在內心裡擔心兄弟現在的身體狀況。

「安格隆,你……」

「沒事。」

安格隆直接否決了。

「我只想告訴你,我不會幹涉到軍團這些細微的日常運轉中,這是他們自己的決定,而且和對於帝皇的態度也沒什麼關係:我的士兵喜歡腳踏實地,他們在口頭上的表演方面沒有什麼天賦。」

「這很【吞世者】,不是么?」

破天荒的,站在兩人中間的可汗居然主動開口,接過了安格隆的話茬,朝著羅嘉點了點頭。

「再說了,奧瑞利安,你也沒必要緊盯著吞世者軍團,你難道沒有注意到,在此之前經過的十幾個阿斯塔特軍團的隊列中,對於帝皇歡呼最狂熱的也就只有那些功勛卓著的泰拉老兵了嗎?那些在大遠征後期才加入的新血戰士,他們同樣在為了帝皇的注視而歡呼,但他們絕對稱不上狂熱。」

「這是因為你們的疏忽。」

大懷言者不屑一顧。

「我的軍團就沒有這種錯誤!」

可汗笑了笑,沒有回應羅嘉言語中的挑釁。

「你要適應這一點,兄弟,比起那些泰拉裔的老兵,這些與我們來自於同一個母星,或者是后招進來的新兵,對於帝皇是缺乏一個實際上的概念與尊重的,他們不曾與人類之主並肩作戰過,自打他們有意識起,他們所目睹到的最偉大的人便是他們各自的原體,所以在這些戰士的心中,將原體看的比帝皇更重要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是不對的,察合台。」

羅嘉飛快的皺起了眉頭。

「唯有神皇是帝國的唯一,他是帝國的巔峰與統治者,而我們只是信徒、助手和將軍:如果在這些最基礎的戰士的心中,我們這些將軍的地位竟然高過了神皇,那又會引起怎樣的混亂呢?」

「這會被有心人利用的!」

「放心,他們沒這麼脆弱。」

可汗倒是很看得開。「亦或是你覺得:我們居然真的有能力威脅到帝皇嗎?」

羅嘉不說話了。

三位原體都陷入沉默,他們沉默的目睹了吞世者軍團的隊列堅定地走過了主席台:接下來是哪個軍團已經無關緊要了,事到如今,除了他們自己的軍團,原體們的心思都不在閱兵式上。

伴隨著響徹整個烏蘭諾的軍樂已經悄然度過了最激昂的階段,隱約間有了一些低落的起伏,那些最多愁善感的人,便會自然而然的聯想到,在這場閱兵式后,他們便會與他們的主君徹底的分離。

帝皇將要離開。

這似乎永遠都不會發生的事情如今卻如此的真切。

在他的失落中,羅嘉沉重無比地呼吸著,他似乎在這一刻才感受到了即將遠離神皇所帶來的無比悲傷,他忘記了其他的事情,只想沉溺在這片刻的悲傷中:但也就是在此時,站在他身旁的可汗彷彿才剛剛想起了他們之前的話題。

「讓我告訴你,羅嘉。」

他的聲音倒是很嚴肅。

「我會管理我的國度的:我會盡好所能的讓它變得更好。」

大懷言者先是一愣,隨後便是不屑地輕哼了一聲。

「我寧願相信:馬格努斯有想過如何治理他的國家。」

「我當然想過!」

從另一邊的人群中,似乎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咆哮。

「我早就想過了!我要讓精通技術的專家來管理我的國家……」

那咆哮似乎還在源源不斷的兜售著他的真知灼見,但羅嘉和察合台可汗都沒有認真去聽。

「儘管我不在意,但你的這種比喻真的有點侮辱人了,兄弟。」

可汗挑起了眉頭,他的目光轉移到羅嘉的臉龐上。

「你憑什麼就覺得:我無法管理好一個國家呢?」

「這很簡單。」

羅嘉毫無畏懼地對視。

「我們都知道,你恰恰是為了逃避統治而加入了大遠征中的,你曾經征服了一個世界,把所有反對者的頭顱都插在長矛上,把至高王座當成你的私人象徵,但這樣的統治只持續了六個月,當神皇和的艦隊降臨在喬格力斯上的時候,你就毫不猶豫的拋棄了你的統治,向我們的父親宣誓效忠了。」

「因為六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讓你厭惡你擁有的一切。」

「沒錯。」

可汗大方的承認了。

「這都是事實。」

「但:人都是會變的。」

「而你變得渴望權力了?」

「差不多吧。」

察合台看向了他處。

「我依舊不喜歡統治,只不過在這一次,我有了不得不去統治其他人的必要理由:因為我不想當最終的混亂來臨的時候,我的軍團因為缺少足夠的力量來源,成為第一批倒下的失敗者。」

「……」

羅嘉皺起了眉頭。

「你這話什麼意思?」

「很簡單。」

可汗瞥了他一眼。

「也許你現在看不出來,但當荷魯斯為了反抗來自於泰拉的暴政而召喚我與他的友誼時,我不願意就這麼兩手空空的走到他身旁去,我會帶去一支龐大的軍隊,和一個強盛的國度,一個專門為這場偉大戰爭而生的國度。」

大懷言者沒有說話,他的手指悄悄的碰到了錘柄。

「什麼叫來自於泰拉的壓迫?」

「安心。」

可汗輕笑一聲。

「我對於反抗帝皇的統治向來沒有什麼興趣,雖然在我的心中,他只是一個暴君,但他對銀河的征服和統治是可以被容忍的,而且總歸來說是利大於弊的:我不介意成為替他牧守一方的總督和將軍。」

「但真正的問題在於……」

察合台傲視著他的兄弟。

「奧瑞利安,我想你應該能夠看清楚現在的形勢,也許在未來的幾年裡,在泰拉上端坐的依舊會是我們的父親,但在更久之後,當他沉溺於自己的事情之後,那個盤踞在帝國的皇座上,用命令和法規壓迫我們這些原體和軍團的,還會是帝皇本人嗎?」

「我們都知道:他遲早要將這些權力讓渡給那些凡人的。」

「而到了那個時候:難道我們就不能追隨荷魯斯的步伐嗎?」

可汗的聲音很冷,即使是在喧鬧且悶熱的烏蘭諾上,羅嘉依舊感覺自己的後腦勺上留下了汗珠:冰涼的汗珠。

「你是說……」

「沒錯。」

可汗笑了一下,他自顧自的給出了自己的定論。

「作為子嗣,我們當然不能反抗我們父親的統治。」

「但作為原體:如果泰拉上的那些凡人在接過帝皇的權柄后,真的會愚蠢到想要用規則的鐵鏈束縛住我們的自由和靈魂,那我並不介意站在荷魯斯的那一方,為此,我會擁有一個強大的國度。」

「來作為必要的準備。」

他的聲音很堅定,就彷彿在宣告不容置疑的真理。

「我們不會反對帝皇。」

「但這不代表,我們不會反對泰拉上的所有人。」

「他們代表不了帝皇的:如果他們真的狂妄到以為他們自己能夠代表帝皇,那我會提醒他們的,我會再次為了我的自由和權力,向新的暴君們宣戰。」

面對羅嘉的目瞪口呆,可汗的笑容竟顯然令人安心。

「我曾與暴君作戰。」

「相信我:我知道我需要為了這次戰爭而準備什麼。」

「而準備的第一步:便是裝作無事發生。」

「沒錯,羅嘉,我的兄弟。」

「我們要假裝無事發生。」

「直到……」

「直到屬於荷魯斯的日子來臨的那一天:不會很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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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錘:以涅槃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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