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教堂里的對話

老者從桌面上拾起眼鏡，低頭戴好，略顯稀鬆的眼神重又銳利起來。

「約翰.普里奇，這並非例行彙報的時間，而且，你動用了聖物賦予神像的權能。所以，是什麼樣的情況，促使你做出了這個選擇？」

米蘭公國首都慢了伊蘇島一個小時，此時老者正好結束了一天的事務預備返家，享用妻子精心準備的晚餐，與孩子們閑聊增進感情。

雖然沒體現在表情上，語氣也依舊平淡，普里奇還是發現了老者隱含的不滿。自己

「是的，米瑞斯.喬埃爾閣下，我所在地區出現了原初教團的惡徒，他在殺害兩人，並在狄倫.布耶爾到場后選擇逃逸，下落不明。」他佯裝未曾覺察，向老者彙報起莫頓的事，說話儘可能的清晰大聲，又不至於傳出教堂。

這位名為米瑞斯.喬埃爾的神職袍服老者是他在米蘭公國的頂頭上司，負責公國全境教務的大主教！

每一位米蘭公國內的晨曦教會成員都需前往位於首都的聖威廉教堂聆聽他的教誨，至少一次。

普里奇神父記得剛加入教會的那年，隨地區主教前往黑森堡初次見到米瑞斯閣下時，他還是個相當熱血的中年大叔，雷鳴般的大嗓門教人印象深刻，是個嫉惡如仇的人，可惜，他在一次對惡徒的圍剿中受了重傷，再無法頻繁地動用能力，被迫退出了戰場，耳朵也不大頂用了。

在他們逃出那個漁業小鎮，在此處安穩下來沒過多久，普里奇神父記得是個難得沒什麼風的下午，他目送啟航號離開碼頭，返回教堂后，就那麼再次見到了坐在信眾席翻著教典的米瑞斯閣下。

明白自己的惡劣行徑是可依照教典打入秘密監牢的重罪，明白晨曦教會有著怎樣的能量的普里奇神父對著一天早有預料，卻沒想到能會來的如此之快，他還未來的及傳播晨曦的教誨，米瑞斯大主教便已親至！

清楚自身結局的普里奇神父難免腳步沉重，但還是沒有猶疑地走上前去。

未曾想，米瑞斯閣下半分沒有提及他的罪行，考了他一些教典上的問題，得到他的答案後點了點頭，突然告訴他，自己有個委託想要交由他來執行，接受與否，都沒有關係。

普里奇神父還記得自己驚疑不定下，一時拋下了禮儀的束縛，向米瑞斯閣下發出了質詢，閣下笑容不該，慢悠悠地反問道:

「出於對苦難的悲憫做出的決定，會因為過程不夠正義，就此被掩去它應有的光輝嗎？

「你未免把我們想的過於死板了，孩子，主教們知曉你犯下過錯的緣由后都諒解了你的所作所為，不再計較你的過失——並且，我們已將那個可恥的領主捅到了公王御前，相信用不了多久能等到結果吧。」

出於對晨曦教會的感恩，對米瑞斯閣下的景仰，普里奇神父猶豫了很久，最後接下了委託。

晨曦教會內部決定對此時既往不咎，主動掩蓋了真相，否則他們通緝令上的金額足矣讓每一個賞金獵人失去理智。

「原初教團……么。」米瑞斯.喬埃爾輕笑一聲，眼中鋒芒更勝:「這幫陰魂不散的傢伙，伊蘇島已經夠偏僻了，還是給他們找上門來了……嘛，不過也在意料之中，要是這點手段都沒有，他們在眾教會的圍剿下也堅持不了這麼久。」

即便投影因距離過遠有所模糊，普里奇神父還是能感受到那自然流瀉出的殺意。

不愧是在戰場上久經考驗的聖徒……普里奇心裡感嘆，

沒忘了提出自身的疑問:

「米瑞斯閣下，先前一直未曾詢問，狄倫.布耶爾和凡娜.海森特一家究竟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值得您如此關注？況且，既然他們如此重要，接到總部處理豈不更好？」

米瑞斯正了正眼鏡，第一時間沒做回答，兩人就這麼對視了片刻，沉默中米瑞斯忽的嘆了口氣，習慣性的反問普里奇:

「你知道布耶爾這個姓氏的由來嗎？」

「……沒有了解」

「啊……是了，最近要處理的事太多，弄得我記性不大好了……相關的典籍收藏在聖威廉教堂書庫二層，職位需是地區主教以上才能查閱……」米瑞斯大主教揉了揉額角，語氣柔和了些許。

「普里奇，布耶爾家族起源於兩千四百年前，他們的先祖不止有人類，更有一位貨真價實的魔神，祂以治癒生靈為樂，是少有的，不邪異瘋狂的魔鬼，布耶爾家族曾經可謂盛極一時，源自血脈繼承的治癒權能令人趨之若鶩。

「不過，七百年前，他們便莫名其妙銷聲匿跡了，到了今天，能確認的血裔僅剩下他們。」

「原來如此，這就是原初教團來到此處的原因……可是，米瑞斯閣下，我想您的情報或許有所疏漏，據我所知，狄倫.布耶爾與所謂的家族沒有任何關聯，他只是溫布頓.布耶爾收養的一個孤兒。」

普里奇先是被米瑞斯話語里龐大的信息量震住，好不容易理清思緒后發現情報里存在有明顯的問題，當即指出。

「我很清楚，普里奇。不過，誰能保證溫布頓沒有有所遺留？哪怕是收養的，他也只有這麼一個獨子。」米瑞斯笑了笑，不等普里奇神父繼續發問，便選擇岔開了話題:「讓我們說回委託吧，最近他們可有什麼變化？」

「……定期彙報日常的意義在哪……總體來說，沒有變化，硬要說的話，狄倫.布耶爾今天少見果斷了不少算是一件，很少見他火氣這麼大……不過也能理解，他這次海上遭人突襲，受傷躺了很久，回來看見這些爛攤子……」

普里奇神父一直都清楚聚居地的亂象，但一來領頭的沒下定決心，他也不好私下動手，二來佈道修行，加上委託的壓力，也確實騰不出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普里奇神父總覺得米瑞斯閣下貌似對後者更加關心。

「遇襲？具體情況是？」

斟酌好措辭，普里奇神父盡量簡約又不至於漏掉什麼細節，向米瑞斯大主教說了從艾布特那聽來的情況。

他發現大主教的眉頭不知什麼時候，肉眼可見的擰在了一起。

「我明白了。普里奇，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這個表情……看來原初教團的事沒那麼簡單啊……普里奇神父打消了繼續發問的念頭，致安后頌念起咒文，關掉了投影。

算了，以後有機會再問也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