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俄羅斯轉盤

憂心焦慮的清原晟凜在當天晚上就收到了聯絡人發來的消息。聯絡人雖然腦袋瓜子不算很機敏,但還是有點小聰明,對於調查過程中發生的一切意外隻字不提，只說結果。

致老闆:

已查明松田陣平調職原因:尋找失蹤的一個名叫淺野楓的青年。據描述，此人臉上有疤，打扮嚴實。

「……」這可真能搞事,這波算是自己把自己給坑了。還差點把自己嚇死。

除了自己參加自己的葬禮,現在還有自己讓自己失蹤？不過，真要論起來,兩年前他還想過要不要自己火化自己和自己埋自己。

但無論怎麼說，也算虛驚一場。緊繃這麼多天的神經總算放鬆了一點,但又好像更累了。

清原晟凜縮在被窩裡,猛然間,就好像這些天的高精力體驗到期了一樣,疲倦感一擁而上，像潮水般一波一波地，壓在他眼皮上，壓在他肩膀上,壓在他雙腿上,壓得人站不起來,也不想起來，就想躺著好好睡上一覺。

他撐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隔壁床的野野村陽太按時起床洗漱，做早飯。廚房裡時不時傳來菜刀和砧板碰撞時「篤篤篤」的聲音、電飯煲剛開始煮飯時的「呼嚕呼嚕」聲，還有肉在油鍋里「滋啦滋啦」的一下。飯菜的香味就跟著這些聲音飄出來了。

野野村陽太把熱氣騰騰的和食端上桌,在桌前坐了好一會兒,但左等右等都沒等到清原晟凜開門。

……睡過頭了？

野野村又在飯桌上等了一會兒,飯菜都快涼了還是沒等到人。然後他「噌」的一下站起來，在清原晟凜房門敲了敲。

「傑弗里君？」

「傑弗里君？」

「……傑弗里君！」他把聲音徒然提高几個聲調，但裡面毫無動靜。他牙一咬，正打算狠狠拍門或者乾脆一腳踹過去的時候，門突然打開了。

清原晟凜頂著一頭亂翹的捲毛，眼神陰沉地直勾勾盯著他，盯得他毛骨悚然。

「呃，傑弗里君？」野野村陽太摸了摸鼻子，「我看飯菜都涼了你還沒起，就想著來叫一下。」

「那個，沒睡好嗎？」他小心翼翼。

清原晟凜用鼻子嗯了一聲，看上去懨懨的，「夢魘而已，沒什麼事啦，放心放心。」

野野村陽太也沒再說話，就老老實實去廚房把飯菜熱了一下，然後溫了一杯牛奶。他出來的時候，清原晟凜已經穿戴整齊坐在桌前了，就是表情還是不怎麼樣。

「要不，今天的任務先拖一拖？休息一天？」野野村陽太把熱牛奶放下，嘗試著提出意見。

「謝謝。」清原晟凜接過牛奶，埋頭乾飯，「沒事的，不用休息。」

「傑弗里君看上去沒什麼精神的樣子，這種狀態容易出事的。」

清原晟凜動作一頓，又扒了幾口飯，抬頭，「說了不用，沒問題的。」

「你放心吧。」

野野村陽太收拾桌子的時候，看了眼難得剩了大半的早飯，心下憂慮。

……

清原晟凜坐在櫃檯上，搭著二郎腿，藍灰色的眸子里燃燒著陰翳的烏雲，臉上的笑容懶懶散散，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喂，把我要的東西交出來。」他左手拿著隨手搶來的木倉往前面一指。黑洞洞的木倉口對著他們腦門，感覺下一刻就能要了他們的命。

少年另一隻手下面還按著幾把繳來的木倉。

幾個男人被一根麻繩捆死在一起，只能悄悄咬耳朵。

「喂，怎麼樣？」

「還要半個小時。」

「割斷的話十分鐘。」

「嘖，這小子真是囂張。」

「沒關係，等支援的人來了，我們就包他餃子。」

「要是失手了怎麼辦？」

「別說喪氣話。」

「反正他自己肯定找不到，別慌。」

他們不甘心就這麼把東西交出去，先不說損失，單說他們的面子就沒地方擱。別人也不會再來他們這兒做生意了，要他們哥幾個以後喝西北風嗎？

只要他們不把東西交出去，不僅顯得有骨氣，還更能保住小命。

「還沒決定好嗎，你們？」清原晟凜歪頭，然後又往角落邊堆著的幾個東倒西歪、被打得頭破血流失去意識的、站起來能超一米九的肌肉男指了指，「或者說你們更喜歡那樣？」

一片沉默。

「不過沒關係，不管你們喜歡哪樣，先揍成那樣我再自己去翻也是一樣的哦。」清原晟凜露出一個充滿了威脅意味的笑容。

但那幾個人卻硬是咬著不鬆口。

見他們不願鬆口，似乎還藏有后招，清原晟凜眉頭微蹙，轉而又笑了起來。

「不如這樣，我們來玩俄羅斯轉盤吧？」

「用左.輪.手木倉剛好，咱們一人一顆，要是我死了，你們就可以活命哦。怎麼樣，划算吧？」

「……」

「有勇氣賭一把嗎？」說著，清原晟凜還真就卸下了多餘的五顆子.彈，把木倉對準自己的太陽穴，笑容淺淡，眼神輕蔑。

「先說好，要是這一木倉下去我沒死，就請你們去死吧，東西我不要了，但你們一個也別想走。所以，有后招就趕緊的，別磨磨唧唧。」

「畢竟，我並不是很想把這份工作拖得太久。」輕飄飄的視線在五個人身上一一掃過，手木倉卻依舊抵在自己太陽穴附近，手一點不抖。

「……」比殺人犯更要命的，是這種把生死當成玩笑的瘋子。逼自己一把，更是把別人推上絕路。

這是無論如何都要他們現在作出決定了，不再給他們留。

一個膽大的人正想開口賭一把。

「或者，從你們先開始是不是會更好？」清原晟凜笑著，移開木倉，再次對準他們。

這波玩的就是心跳。

割麻繩的人嚇得手一抖，清脆的一聲，刀片掉在了地上。

清原晟凜玩味地笑著，「這就是你們的依仗？不能吧。想著等下五個人一起奮起反抗把我揍一頓或者直接把我做掉？那要不如我現在先下手為強？」他抬起木倉，木倉口緊貼著那個人的腦門。

「……」完蛋，這下把人惹火了。

眼看著清原晟凜馬上就要扣下扳機，一個嚇得破了音的人扯著嗓子喊，「我說！我說！別開木倉！別殺他！」

清原晟凜有些詫異地在兩人身上掃視，收回木倉，轉而對準了出聲的那個人。

「原來還是有識時務的俊傑嘛。」他笑。

「那麼，就請你告訴我了。」

辦事一麻利，速度就快多了。不一會兒，清原晟凜就帶著繳來的戰利品走出了這個小型的黑.道聚集地。

跟在他身後的野野村陽太盡職盡責地做好了一個輔助應該有的作用，幫他把撤離路線、監控分佈之類的全部搞定，讓他能一路順風直接走人。

想起這個，清原晟凜現在很想和親愛的fbi王牌探員赤井秀一先生見上一面。

他不是不期望見到日思夜想、天天惦記的零和景光，但是一個是太熟了，怕被認出來，一個就是——野野村陽太他可是移民過來的，現在國籍在美國，住的地兒也在美國，找日本公安做什麼？跨國救援嗎？野野村陽太還沒值錢到那份上。

清原晟凜有些疲憊地窩在座椅上，腦子裡依舊轉個不停，高速運轉。但是越想越累。

可能是想的越多就會臉色越白眼圈越黑，清原晟凜現在的臉色可不好看，整一個活生生的殭屍少年，活像是剛掀了棺材板從土裡翻出來的一樣。

野野村陽太擔憂地給他遞了一杯熱牛奶，「喝一點會舒服點，最近太拚命了。」

他有些歉疚地垂下腦袋，「抱歉，都是因為我太不中用了，沒辦法幫到你的忙，所以才讓你一個人做了兩個人的事，給你拖後腿了。」

「謝謝。」清原晟凜接過牛奶，也沒急著喝，而是一點一點摩挲著杯口，感受著透過杯壁傳來的熱度。

「我的問題和你無關，反正我們本來就是各取所需，沒必要愧疚哦。」

是因為他需要拼了命在酒廠里往上爬，故意表現得惹眼，所以才會派發這麼多任務下來。野野村陽太作為他的搭檔，自然也是跟著一起。畢竟，至少名義上這可是搭檔任務。

要按著本來的流程走的話，野野村陽太早就合格——或者早就沒了。

野野村陽太沒有接這句話。他覺得這是清原晟凜安慰他說的。

清原晟凜也沒有多解釋，只是捧著杯子抿了一口牛奶。暖乎乎的，但卻有點讓人想吐。

但這畢竟也是野野村一片好心，清原晟凜就又喝了幾口，然後放下杯子，神色倦怠。

「……傑弗里君，你剛剛在裡面……」野野村陽太猶豫再三，還是試探著問了出來。

「啊，那個啊，沒事，是不是把你嚇到了？抱歉抱歉，開玩笑而已。」清原晟凜沒想到他一直蹲在監視器面前看著，愣了一下，只能這麼解釋。

「你……」

「滴」的一聲，有郵件發過來了，打斷了野野村陽太接下來的話。

「啊我先看看郵件，有什麼事之後再說吧，野野村君。」清原晟凜也趁這個機會避開這個話題。

清原晟凜自己偷偷藏了一個手機，但是酒廠又給每個人分了一個組織專用的，方便任務派發和聯繫。

現在響的這個是組織給的那個。

現在來組織基地。

——負責人，j

閱后即刪。清原晟凜正打算刪掉這封郵件，結果郵件自動清除了。

哈，還挺謹慎，不過確實是酒廠的作風。那個基地他最近也算是去得夠多了，酒廠不再神秘兮兮蒙他的眼，他也早已輕車熟路。

「傑弗里君，上面又派發什麼任務下來了？」野野村陽太頓了下，「這次讓我也參與吧。我可以的。」不能什麼都讓別人替他承受。

傑弗里君嘴上不說，不代表他不清楚。他做的那區區一點後勤工作，根本比不上對方付出的時間和精力。

他確實沒有犯罪的天賦，但他可以學。

「是休息哦。野野村君。」清原晟凜把手機收起來，抬起頭對他笑，「不要緊張，我們的測試通過了，應該能有一段休息時間。好好放鬆下吧，你也很不容易。」

「我……」野野村陽太並不這麼覺得，他覺得自己什麼也沒幹，就是個拖後腿的。

「……好，我知道了。」他最後這樣回答。然後他也笑著對清原晟凜說，「你也好好休息。」

「嗯嗯。」

清原晟凜和野野村陽太分開后，前往目的地。剛一進基地，負責人就直接派兩個穿白大褂的人把他帶走。

清原晟凜不知道他們要帶他去哪，但有「金蟬脫殼」這個技能在，無論對方要幹什麼，他也不在怕的。

然後，他就被領著一個裝扮風格和酒廠完全不同的屋子，第一次感覺到了懷疑人生。

？？？酒廠什麼時候改行了？

……

清原晟凜出了那間屋子沒多久，就收到了新的郵件。打開郵件仔細查看，郵件很短，但卻是他盼星星盼月亮等了這麼久才等到的、最想要的那一封。

初級考核通過，今晚八點整，一個人到第二街和橡木大道的交匯處找一輛黑色的保時捷356a。注意換上純黑的衣服。

——負責人，j

又是閱后即刪。

清原晟凜回味著「保時捷356a」那幾個字，心裡還是有些波動。過了整整兩年，總算又要面對那個百分百純度專門打假的真酒了。

琴酒。這次對峙，你還會輸嗎？上次是我贏了。這次也必須是。

清原晟凜咬咬牙，把內心的心理活動全部掩藏起來，面上看不出一丁點兒痕迹，把手裡的紙疊了疊，塞進口袋。

調整心情，不要露出破綻。

……

另一邊，負責人給琴酒發了一封令人在意的郵件，並隨信附上了一份附件。

關於傑弗里·蘭耶維奇·羅曼諾夫的後續觀察，情況如下:

……

……

具體情況已隨郵件附上。

美國北部地區人事負責人，j

琴酒打開附件看了一眼，隨後給負責人回了一封郵件，然後把手機收起來，讓伏特加開車前往下一個任務地點。

基本可以確認羅曼諾夫不是老鼠。

能力確實很強，強到不像是普通人，完全可以和組織的核心成員媲美。如果是老鼠，不可能這麼不懂遮掩。老鼠就應該躲藏在暗處畏畏縮縮。更何況……這個羅曼諾夫很不穩定，容易受刺激，也容易暴露。

但是他的情況對於完成組織任務倒沒多大影響，甚至興奮周期時還能提高任務效率。好好利用，倒是可以作為一名猛將。

晚上七點。

清原晟凜沒有純黑的衣服，只能臨時去買了一套換上。淺棕色的捲髮，深藍偏灰的眼眸，頎長的身形，配上一身黑色的衛衣加休閑褲，笑起來的時候誰也招架不住。

清原晟凜就穿著這一身臨時搭配的衣褲去了第二街和橡木大道的交匯處。這麼多天轉下來，他已經對這一片街區了如指掌了。

他之前就說的可不是大話，只要他想，沒有他記不清的路。

清原晟凜到達附近，環顧一圈，意料之中的沒看見那輛標誌性的保時捷。這很容易理解，畢竟酒廠的人從上到下都是這個德行——不到準點不會到。

清原晟凜很有耐心地等，甚至還有閑心給自己買了一杯奶茶。他靠在路邊的欄杆上，咕嚕咕嚕地吸著奶茶，藍灰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像是一名普通的旅人在欣賞街頭夜景一樣。

雖然他並不是真的在賞景，不過燈火通明的城市確實很有煙火氣，挺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