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冊立太子
楚服和芙蕖一前一後準備去椒房殿的地宮,暫時將兩個木偶人藏起來的時候,被尾隨的士兵抓了個正著。
侍衛將楚服和芙蕖押了出來,並且將代表天子的木偶人交給了衛青。
衛青看著屬下呈上來的木偶人,神色驚變:「這……這是什麼東西?」
站在一旁祭司也很配合的露出一臉驚慌:「這便是巫蠱啊!」
話音一落,所有人都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皇后,各個臉上的表情也都非常的精彩。畢竟大家怎麼也想不到,意圖謀害天子的人,居然是皇后!
從楚服和芙蕖被抓住之後,劉徹的表情就一直陰沉著,如今面對眾人驚疑的目光,他眯了眯眼:「這只是普通的木偶人罷了。」
祭司是個懂行的,他立即開口反駁:「普通木偶人是不會貼魚符,更不會寫生辰八字的!」他將木偶人翻過來,背後果然寫著天子的生辰八字。
祭司對著手中的木偶人解讀道:「在木偶人上貼了陰符,敢問這個木偶人可是在正北方位找到的?」
壓著楚服的侍衛點頭道:「好像是的。」
「坤為母,處於正北方位,便是純陰之坤。皇后將代表天子的木偶人放置在極陰之位,難怪天子會突然昏迷不醒!」
祭司的這一番話,讓大家看待皇后的目光更加懷疑了。就連衛青亦目帶遲疑:「小君,您這是為何……」
他期待皇后可以給一個合理的說法,至少他不用像此時這樣為難了。
此時的劉徹也是鬱悶,他做這些當然是想和阿嬌將身體換回來。只要他說清楚這其中原委,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可偏偏,這個真實的理由卻是他最不能說出口的。
且不說天子和皇后互換了身體這種事情,有多驚世駭俗。若是讓眾人知道,過去的一年裡,他們以為的天子其實是阿嬌,恐怕會天下大亂吧。
劉徹的表情還算鎮定,他微微掀起眼帘對上衛青的目光,開口道:「我若說,這是在為陛下祈福,你們信嗎?」
衛青:「……」
「若是祈福也應將祭台設置在正南方位的極陽之處,貼陽魚符。」祭司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劉徹的借口:「偏偏皇后所為皆為相反,恐怕不是祈福這麼簡單吧。」
祭司話音剛落,他手裡的木偶人的頭毫無徵兆的掉了下來,木偶人頭顱中塞滿的頭髮也掉了一地,這一幕怎麼看都叫人覺得詭異。
眾人倒吸一口氣,祭司的表情也變得惶恐起來:「這,這……」
「報!」與此同時,大殿外突然傳來一聲急報聲,只見一個傳令兵打扮的士兵沖了過來,對衛青彙報:「衛統領,陛下危,恐諸侯趁機作亂,命速歸。」
一個簡單的「危」字,讓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再看著眼前地板上斷掉的頭顱,怎麼看都是一個凶兆。
劉徹也傻眼了,阿嬌到底怎麼了?難道真的和這個木偶人巫術有關?
衛青握緊了手中的刀柄,心中權衡再三,只道:「將這個木偶人收起來,隨我速速趕往上林苑。」
「諾。」
劉徹回神,連忙道:「等一下,我和你們一起去上林苑。」他必須要親眼看見阿嬌!
「陳阿嬌,你施展巫蠱戕害吾兒,如今是想畏罪潛逃嗎?」王太后壓抑著怒氣的聲音傳來,眾人讓開一條道路。
劉徹轉頭看去,卻見自己的母親帶著一列親衛直接走進了大殿,將殿內所有人團團圍住。
「來人啊,將皇后陳氏拿下,送掖庭獄嚴加看管。」王太后恨聲道:「若吾兒沒事,便等他回宮再處罰你。若吾兒出事,你便給吾兒陪葬!」
「母后!」劉徹沒想到自己的母親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他急道:「我沒有謀害陛下,您要相信我啊。我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天子幾日之前昏迷的時候,曾經安排人回未央宮請醫官去上林苑就診。那個時候劉璃便讓人悄悄的將這件事情透露給了王太后。
王太後知道自己兒子突然昏迷不醒的事情,當然很著急,於是就安排了心腹一起跟著醫官前往了上林苑。
結果醫官給天子診脈,卻診不出什麼毛病來,而天子的病症也越發的嚴重,已經到了藥石無醫的地步了。
心腹返回長樂宮向王太后彙報了這個事情,直將王太后嚇出了一身冷汗。她兒子還這麼年輕,怎麼好好的就藥石無醫了呢?這其中必定有蹊蹺啊!
天子還沒有嫡長子,唯有的兩個兒子,都才一歲多,倘若他這個時候出事了,大漢將亂啊!
王太后連忙召集來田家的舊臣,與他們商議如今要怎麼辦。
如果天子真的病危了,那麼第一件事情就是封鎖天子病危的消息,然後從天子僅有的兩個兒子中挑選一個繼承人出來,冊封為太子。之後便由太后臨朝稱制,代為掌管政務。
田家某舊臣道:「太后,在此之前,您必須要想辦法將皇后控制起來。否則竇氏竇嬰,恐怕會生出事端。」
又一個舊臣道:「如今皇長子和皇次子都還年幼,太后若能在這時掌握局勢,方可成呂后之績。」
皇太后呂雉曾經執掌大漢,她在位時可以管理朝政,甚至可以廢立天子。呂后死了之後,雖然被眾人所唾棄,但哪個女人不想成為呂后呢?
王太后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畢竟她的兒子太過強勢霸道,根本就不給她這個機會。
可如今天子突然病危了,外面還有蠢蠢欲動的諸侯王,王太后決定要替兒子守好這大漢的江山。
王太后在上林苑中安排了眼線,所以她自然知道衛青來未央宮搜宮的目的。她就等著衛青發現椒房殿的木偶人,然後出現先將「陳阿嬌」給抓起來。
若「陳阿嬌」就是詛咒天子生病的元兇,那麼就算竇嬰和竇氏再有本事,恐怕也無濟於事吧。
「太后。」眼看著王太后帶來的親兵要將皇后抓走了,衛青手持刀柄將人攔下:「這件事情還沒調查清楚,您不可這麼快給皇后定罪。」
王太后指著木偶人厲聲道:「證據確鑿,這還需要調查嗎?」
劉徹轉眸看向衛青,他沒想到這個時候,竟然是衛青站出來為自己說話。
——阿嬌姐,衛統領的心上人就是你啊!
——衛統領親口和阿陵承認的,他還說會為了守護阿嬌姐而終身不娶,這樣的情真意切,著實讓阿陵感動。
腦海里突然想到了劉陵說的那些話,劉徹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衛青……該不會真的對自己有什麼想法吧?
衛青皺眉道:「或許……是有人想栽贓給皇后……」
王太后冷笑:「栽贓皇后?你認為這未央宮裡還有誰能栽贓皇后?你的姐姐衛子夫嗎?」
衛青呼吸一窒,頓時不知道要怎麼再開口了。
「將皇后還有椒房殿一干人全部送掖庭獄。」王太后再次下令:「另外通知張湯來好好查查,皇後為何要詛咒天子。」
親衛剛要上前來押皇后,劉徹冷聲道:「誰敢碰吾?!」他的聲音冷沉,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氣,攝人心魄叫人心生畏懼。
「我說了這個木偶人並非詛咒陛下的巫術,我乃大漢的皇后,我為何要謀害陛下?這麼做對我有什麼好處嗎?」劉徹的聲音清冷,字字句句鏗鏘有力。
確實,如今的皇后並沒有詛咒傷害天子的動機。
「你有什麼目的,等張湯審訊你的時候,你自己招供便是!」王太后冷哼:「現在證據就在這裡,你卻還想著狡辯?」
劉徹盯著眼前的王太后看,想不明白為什麼母后一定要將這個罪名安在自己的身上?
且不說他本人就是天子,就算他和阿嬌沒有互換身份,他也相信阿嬌絕對不會做出詛咒自己的事情來。
明明母后也是看著阿嬌長大的,為何母后就不願意相信「陳阿嬌」呢?
劉徹心中憋屈,可偏偏這個時候他縱然有天大的理由和借口,都沒辦法說出來。
王太后:「帶下去。」
衛青握緊了刀柄,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皇后被太后的親衛給帶走了。
王太後轉頭看向衛青:「衛統領,既然已經找到傷害陛下的真兇,如今吾命令你,速速前往上林苑,將陛下平安護送回未央宮。」
衛青神情微沉,最後開口道:「諾。」
說罷,衛青轉頭命令屬下收隊,轉身離開了椒房殿。
王太后也轉身走出大殿,站在椒房殿的樓闕之上,神情多了幾分深沉。其實她會提前知道「陳阿嬌」會施巫蠱之術,也多虧了劉陵離開之前說漏了嘴。
劉陵曾經讓巫醫楚服給王太后治過病,就曾無意中提過,楚服會巫術,有一個可以讓女人受孕的辦法。那時王太后還沒太在意,直到劉陵將楚服留在了「陳阿嬌」身邊。
劉陵素來和阿嬌交好,如今將一個會巫術的巫醫留在阿嬌身邊,是不是想用什麼旁門左道的方法,來讓阿嬌懷孕誕下嫡皇子呢?
當然就算想到了這些,王太后倒也沒覺得有什麼。直到這次天子突然昏迷重病,而她身邊的諫臣還提到了要先將皇后給控制起來。
王太后這才想到,可以利用巫女和巫術這件事情來大做文章。沒想到「陳阿嬌」還真的為了能懷上嫡皇子而施行了巫術。
如今天子重病,而皇后又是謀害皇后的兇手,這下朝中事務也只能上奏給太后定奪了吧。
王太后握緊了手中的念珠,她想只要「徹兒」一直病著,如同先惠帝一般,她亦可以如呂后一樣,執掌朝政號令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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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重病的消息自然是劉璃假傳出去的,不僅傳去了未央宮,還刻意傳去了各諸侯國。
如今天子尚未冊立太子便已重病,那以後的朝政要怎麼辦?如此這般,怕不是又要出現「呂后專政」的局面。各個在封地的劉姓諸侯王,異心四起。
上林苑內,劉璃守在阿嬌身邊,給阿嬌餵了一粒感冒膠囊,然後和她說目前的局勢:「天子重病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各方勢力應該也有所行動了。」
阿嬌猛地咳嗽了幾聲,粗啞著聲音問:「劉徹呢?」因為剛剛感冒的時候沒有得到有效的治療,阿嬌的感冒越發嚴重,現在聽她咳嗽的程度,恐怕引發了肺部感染了。
肺炎什麼的,在西漢時候就是不治之症,難怪就算醫官來了也說是藥石無醫。
劉璃擔心再拖延下去會出事,強行給阿嬌餵了感冒藥,還多準備了一瓶潤肺止咳的糖漿。
「未央宮傳來消息,被王太后關入掖庭獄了,還讓張湯去審問。」劉璃道:「有王太后壓著,父皇這次真的是有苦說不出了。」
阿嬌擔心:「那椒房殿的宮人們會沒事的吧?」
劉璃道:「阿母放心,我已經和張廷尉提前說好了。」張湯雖是酷吏,但他效忠於國家法度。椒房殿的宮人們確實沒有參與進這件事情,所以張湯應該不會為難她們。
唯一要考慮的就是楚服和芙蕖了。畢竟一個是直接參与的女巫,還有一個是皇後身邊的長御女官。
阿嬌點了點頭:「那就好。」頓了頓她問:「諸侯王們會有行動嗎?」
劉璃道:「諸侯王們會不會有行動,就要看王太后要怎麼做了。」
「本想著讓劉徹感受一下被人誣陷的滋味,沒想到如今的事情有點不受我們控制了。」阿嬌皺起眉:「是我們低估了母后對權勢的渴望了。」
「是啊。」劉璃應道:「不過這樣也好,可以順便幫我完成一下任務。」
劉璃原本計劃利用這次的巫蠱,將淮南王給牽連出來。畢竟楚服是劉陵送來的,等張湯審訊楚服的時候,就讓她順勢交代出淮南王要謀逆的事情。
這樣一來,就可以先讓劉徹感受到被污衊和不被信任的感覺,然後還能解決淮南王謀反的事情,簡直就是一舉兩得。
偏偏現在王太后插手了,直接將劉徹給關進了掖庭獄。劉璃很好奇,倘若天子一直病著,王太后又會做什麼?所以現在,阿嬌依舊「重病卧床」。
天子重病的消息來得突然,不少諸侯王也都秉持著觀望的態度,想看看中央朝廷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唯獨淮南王劉安堅信天子是真的病危了,畢竟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劉安轉頭對他的寶貝女兒道:「還是阿陵有辦法,讓一個巫女給劉徹小兒下巫蠱。如今定然是巫蠱有了效果,劉徹要亡了!」
被自己父親誇了,劉陵心中自得,眉梢揚起:「父王,接下來我們只要等王太后勢起,便可以聯合叔父的軍隊殺去長安了。」
「哈哈哈,好,我兒好計謀。」劉安聽罷非常高興,不過他也疑惑:「這王太后真的會學呂後作亂嗎?」
「會有人讓她學的。」劉陵媚眼瀲灧:「女兒在長安一年的時間,已經拉攏了不少田氏外戚。父王不妨想想,當年呂后掌權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麼?」
劉安想了想道:「給呂氏一族封侯拜相!」呂雉專政之後,不僅追封了已經死去的兄長為王,什麼侄兒侄孫之類的,十幾個人全都被封了侯爵之位。
「那些王太后的家裡人,可都盼著被封為王侯將相呢,所以父王不必著急。」劉陵眉梢挑起:「只要王太后敢給她的親戚封侯封王,那我們起兵之事便合情合理,父王你是維護劉氏江山正統的功臣!」
「好!」這番說辭,讓劉安異常的高興。
是啊,他才沒有謀反,他只是在維護大漢江山的正統!劉安高興之餘,還不忘說道:「寡人這就給衡山王修書一份,讓他偷偷前來淮南共商大事。」
衡山王劉賜,先淮南王厲王劉長的第三子,如今劉安的親弟弟,也是「三王叛亂」中的一個。
劉陵從自己父親的議政殿走出來,心情大好。她乘坐車輦返回自己的寢殿,剛走進殿中,從角落裡突然竄出一個人將劉陵緊緊的抱住,急吼吼的就要親劉陵:「我的翁主,一日不見,想死我了。」
劉陵嬌嗔一聲,抬手抵著男人的唇,不讓他靠近自己:「你不去守著未來的太子妃,怎麼來我這裡了?」
「這不是想翁主了嗎?好寶貝,讓我親一親。」男人說著直接用蠻力將劉陵抵在門框上,然後低頭啃咬著劉陵的脖頸。「太子妃和太子辦了婚禮之後,我就要回長安復命了,到時候想再見到翁主就難了。」
劉陵雙手圈住男人的脖頸,投入男人雄壯的懷抱,似乎很舒服的呻|吟了一聲。
男人伸手撩開劉陵的裙擺,粗糲的大手撫上她細膩柔滑的大腿。兩人便在這樣的情況下,上演了一幕活春|宮。
門口,來尋找劉陵的雷被面無表情甚至有些發綠,聽著從殿內傳來男女合歡的靡靡之音,手中的劍柄都快要被他給捏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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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青帶著屬下返回上林苑,隨即便去向天子復命,阿嬌躺在床上隔著床簾咳嗽不斷,還真有病入膏肓之兆。
「如今太后命令屬下接陛下返回未央宮。」衛青最後傳達了王太后的意思。
阿嬌:「咳咳咳咳咳。」
「衛統領,如今父皇還在病中,恐怕不適合顛簸見風,就讓父皇在上林苑好好養病吧。」劉璃開口,情真意切。
阿嬌目前的身體情況,也確實不適合動身返回未央宮。
「可皇后……」衛青還是有點希望天子能回未央宮,至少先將皇后從掖庭中救出來。
劉璃露出擔心:「母后之事,我亦心中焦急,我也相信母后不是謀害父皇的兇手。但是如今父皇病中,實在分身乏術了。只能讓母后先委屈一下,待父皇病好了,再為她洗脫冤屈吧。」
阿嬌:「咳咳咳。」
衛青微微低頭:「諾。」
跟著衛青一起過來太后親衛將上林苑的情況彙報給了王太后,王太后一面擔心兒子的病情,一面還要面對田氏一族給來的壓力。
之前因為田蚡入獄而被牽連的那些人,也都參與到王太后的智囊團中,眾人都在勸王太后要儘快行動。
「如今天子重病,只有太后您能站出來主持大局了。」外戚甲道:「臣建議在皇長子和皇次子中冊立一人為太子,以應對當前之勢。」
「是啊,太后。」
「兩位皇子尚且年幼,理應由太后您代為決策朝政,方能保我大漢安寧。」
王太后情不自禁的坐直了身子,開口問:「依諸位之見,兩位皇子中誰可以冊為太子?」
皇長子如今一歲半,皇次子還不滿一歲,都是可以控制的傀儡,選誰都無所謂。不過皇長子劉據的舅舅是羽林軍統領,若是讓劉據當太子的話,那麼之後衛青應該也會支持王太后的吧。
於是眾人建議:「自古立長立嫡,如今陛下沒有嫡子,自然是皇長子劉據為太子。」
「臣等複議。」
當然了,這是田氏一族關起門來討論出來的結果,一切還不能作數。
皇后施展巫術謀害天子的事情,也從未央宮中傳出。劉嫖坐不住了,她急急忙忙入宮想去掖庭探望女兒,誰知道直接被太后親衛給攔了下來。
「太後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視皇后。」
劉嫖身旁的婢女怒斥道:「竇太主要見皇后,爾等敢攔?」
然而這些人皆為太后親衛,管你什麼竇太主,他們自然沒有放在眼裡。劉嫖心中也拿不準目前的情況,只能憤憤離去。
婢女問:「主人,我們就這樣離開,不管皇后了嗎?」
「如今陛下重病,未央宮已經被王娡掌握,我們得另外想辦法救嬌兒了。」劉嫖想了想,連忙對外面駕車的御者道:「去丞相府。」
翌日,群臣聚集在長樂宮長信殿,紛紛請求王太后出面主持朝政,穩定朝綱。
大臣甲道:「皇后以巫蠱之術詛咒陛下,使陛下重病危矣,其行可誅,還望太后決斷。」
大臣乙:「臣以為,應當立即廢黜陳氏皇后之位。」
「此言差矣。」丞相竇嬰站出來道:「陛下重病一事還沒查明,你怎知是皇后詛咒而起?」
大臣甲:「從椒房殿中搜到木偶人,證物確鑿,還需證明嗎?」
竇嬰:「從椒房殿中找到木偶人,也只能證明椒房殿中有人行了巫蠱,何以證明是皇后所為?」
大臣甲:「竇丞相,你這是謬論詭辯!」
竇嬰向王太后示意:「太后,這件事情還待查證,萬不可冤枉了皇后,讓小人之計得逞啊。」
臣子們議論紛紛,竇嬰趁熱打鐵:「太后,您也是看著皇后長大的長輩,您相信皇後會做出詛咒天子這種事情嗎?請太后三思。」
以前的陳阿嬌或許不會,可現在的「陳阿嬌」……王太后倒是覺得非常有可能,但是這樣的話王太后也不能說,只能緊鎖眉頭看向張湯:「張廷尉,巫蠱一案你調查得怎麼樣了?」
張湯道:「回太后,椒房殿一眾宮人對巫蠱一事並不知情。皇後身邊的長御女官說那巫蠱人偶乃是皇后求子所用,並非詛咒陛下之物。」
「那個巫女楚服又是如何回答?」
張湯:「巫女楚服的證詞含糊,還沒審問出結果,但臣以為這其中必定有隱情。」
王太后聽罷,只好道:「張廷尉,吾命令你速速審問出結果來。若是真的是皇后蓄意詛咒,吾定不輕饒她。」
張湯:「諾。」
如此也算暫時算是保住了皇后的性命,但皇后之位……一切還是要看之後的調查結果以及天子的意思了。
隨後又有臣子道:「如今陛下重病,還望太后早日在兩位皇子中選定太子,以穩固朝綱。」
王太后看了一眼提意見的大臣,隨後轉眸看向其他人:「眾位卿家以為如何?」
天子重病的消息早就瞞不住了,竇嬰和竇太主也都安排人去上林苑打聽過了,確實得到了天子病入膏肓的消息。如今提議冊立太子,倒也無可厚非。
田氏外戚當然希望王太后可以扶持傀儡太子登基,成為下一個天子。竇嬰這邊的人肯定是不希望如此的,可皇后目前身陷巫蠱案中,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
所以關於立太子的事情,竇嬰就不方便開口反對了。
王太后道:「如今宮中只有兩位皇子,眾卿家覺得該立誰為太子?」
大臣丙站出來道:「如今陛下沒有嫡長子,理應是皇長子繼位。」
一旁不少大臣們表示贊同。
王太后便道:「既然諸位都覺得皇長子據可以為太子,吾會將眾卿家意見轉述給陛下知曉,若陛下也無意見,那便冊立皇長子為太子。」
很快王太后還真的安排了親衛來到了上林苑,一來是查看天子病情,二來便是為冊立太子一事。
阿嬌以咳嗽聲斥退了前來送信的親衛,待只有劉璃在身邊的時候,她皺著眉道:「事情怎麼發展成立太子了?」
劉璃將朝堂上的議論轉述給阿嬌聽,阿嬌怔忪片刻,喃喃道:「若前世竇嬰還活著,他應該也會這樣保我吧。」
劉璃點頭:「會的,還有外祖母,其實她一直在想辦法救你。」
回想那段暗無天日惶恐度日的生活,阿嬌低咳一聲道:「我一直以為,那時候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所有人都拋棄我了,就連母親也……」如今想來,那時候的母親就算想救自己,也找不到人吧。
畢竟那時候竇家已經垮了,就連竇嬰都被斬首了。朝中無人可依,再加上劉徹本就有廢后的想法,於是她就這麼順理成章的被廢了。
至於巫蠱案背後的真相是什麼,重要嗎?帝王需要的只是一個他想要的結果罷了。
正如此時此刻,阿嬌和劉璃也在等一個她們想要的結果。
想到這裡,阿嬌低聲道:「阿璃,我想我的病應該可以好了吧。」
劉璃笑:「沒問題,我們也該回未央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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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天子重病至今已經有十餘日了,被審問的楚服終於開口承認,椒房殿中的巫蠱人偶確實是詛咒天子之物,但這件事情皇后並不知情。
張湯將調查到的結果上報給王太后,王太后對此很不滿意:「這麼說皇后是無辜的?」
「目前來看,確實是這樣。」張湯點頭。
「就算皇后對此不知情,那她施行巫蠱之事也是真的。若非她愚鈍被騙,又怎麼會讓那巫女有機會詛咒天子?」王太后怒聲道:「木偶人背後,天子的生辰八字總是她告訴巫女的吧?」
張湯沉默,這麼說的話,好像也有點道理。
「張湯傳吾旨意,皇后失序,惑於巫祝,不可承天命。其上璽綬,幽於掖庭不得出!」王太后冷冷的說道:「這件事情就這麼辦。」
張湯謹慎道:「廢后一事,是否要告知陛下再定奪?」
掖庭獄內,被關押數日的劉徹一臉鬱悶的坐在草席之上。他居然被自己的母后關進了掖庭,還真是不一樣的人生體驗。
現在自己能夠脫罪的唯一辦法,就是等阿嬌醒來,證明自己並沒有謀害天子。也不知道阿嬌現在怎麼樣了,為什麼會突然重病?
這一切事情來得太過蹊蹺突然了,好像背後有一雙手在推波助瀾,一步步的將自己送到了這樣窘迫的地步。
「陛下都被她害得重病在床了,難道還要輕饒過她嗎?」王太后冷嗤一聲:「吾相信,陛下知道也會支持吾的決定。」
沒辦法,張湯只好領命:「諾。」
掖庭之中,已經被關押了數日的劉徹,一臉頹然的躺在房間唯一的床上,側頭盯著只能透過一點光亮的窗子看。
這個地方又黑有潮濕,簡直不是人呆的。
也不知道阿嬌現在怎麼樣了,她的病好沒好。如今自己這個情況,也只能等阿嬌醒來,親自證明自己的清白了。
這段時間除了每日的兩餐,劉徹就再也沒見過其他人了。他感覺自己彷彿已經被這個世界遺忘了。
而且阿嬌突然重病這件事情太過蹊蹺和突然了,總覺得這背後有一雙無形的手,將他推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會是誰呢?劉徹一時半會還想不明白。
留在劉徹百般無聊的開始復盤整件事情,該不會從劉陵將楚服留在自己身邊開始,這件事情就是一個陷阱吧?
若這背後之人是劉陵的話,或許一切就解釋得通了。但劉陵這麼費盡心思的陷害自己,又是為什麼呢?對她一點好處都沒有啊。
或者劉陵的根本目的並不是陷害自己,而是傷害阿嬌……不對,傷害天子呢?
想到這一點,劉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而後提著裙擺衝到門口,伸手拍門:「來人,快來人,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快點來人啊。」
外面巡邏的侍衛聽到皇后的敲門聲,頗為不耐煩的走過來:「嚷嚷什麼?閉嘴。」
「我要見張湯,見太后。」劉徹厲聲道:「你快去通傳,誤了大事,你負擔得起責任嗎?」
他已經想明白整件事情的始末了,一切都是劉陵的陰謀,不……是整個淮南王的陰謀。他現在必須出去將事情說清楚,必定不能讓淮南王的計謀得逞。
門外的侍衛聽皇后如此說,轉頭看向同伴,嘀咕道:「要不要去通知一下太后?」
就在幾個侍衛糾結的時候,張湯已經帶著尚書令寫好的廢后詔書過來了。侍衛見到太后的令牌,連忙將房門打開。
劉徹站在門口乍一見光,有些不適應的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隨後便聽到了張湯宣讀旨意的聲音:「傳太后令,皇后失序,惑於巫祝,不可承天命。其上璽綬,幽於掖庭不得出!」
劉徹:「???」
他的眼睛好不容易才適應了外面的光亮,臉上帶著不可置信:「母后要廢了我?這一切都是陰謀!我不知道那木偶人是詛咒天子的,一切都是淮南王的陰謀!」
「皇后,您說的這些,屬下已經調查清楚了。楚服已經招供了,她確實是聽從了淮南王翁主的命令,對天子施了詛咒巫蠱。」
劉徹聽著愣住:「你既然已經調查清楚了,為何還要廢我?」
張湯重複了王太后的意思:「皇后,雖然你沒有直接參与詛咒謀害陛下的巫蠱,但確實是受奸人蠱惑,才害陛下如今重病難治,這一切您亦有罪過。」
劉徹:「……」他一口氣堵在心口,想要發怒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因為張湯說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那他甘心就這樣被廢后嗎?顯然不行。
張湯繼續道:「之後會宦者將您的東西送過來,日後您便安心住在這掖庭中吧。」
劉徹突然冷靜下來,他神情平靜的開口問:「廢后一事,陛下知道嗎?她同意了?」
這個旨意確實沒有通過天子的同意便傳達了過來,張湯露出為難的表情,劉徹便知道阿嬌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既然這不是天子的意思,那吾便不會認。」劉徹冷聲道:「你回去告訴太后,吾不會交出皇后璽印,除非天子親自下旨廢后。」
「皇后,您這樣惹惱了太后,她若再下旨意要殺您怎麼辦?」張湯低聲提醒:「如今朝中政務都是太后在掌管,她只廢了您的后位,已經網開一面了。之前若不是竇丞相為您說情,恐怕您早就被處置了。」
劉徹回想起往日種種,心中陡然咯噔一下。如今阿嬌生死未卜,母后若真的想殺自己,以目前的情況來看,真沒人護得了自己了。
想到這裡,劉徹的大腦飛速轉動,隨即他突然道:「太后不能殺我,也不能廢我。」
張湯:「?」
劉徹深吸一口氣,抬手撫上自己的小腹:「因為我已經懷了陛下的孩子,大漢未來名正言順的嫡長子。」
張湯:「!」
**
【已見證「巫蠱廢后」事件,獎勵積分5000點。】
劉璃:「???」發生了什麼事情?阿嬌人還在病床上休息著呢,怎麼「巫蠱廢后」事件就完成了?
雖然突然多出了5000點積分,劉璃很開心,但是廢后是怎麼回事?
皇后被廢了?
那為何未央宮裡一點消息都沒傳出來?劉璃連忙召來暗衛,讓他去未央宮打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些暗衛都是劉璃讓灌夫幫忙培養出來的,只聽命於劉璃。
隨後她匆匆返回行宮找阿嬌,將廢后的事情告知了她。此時阿嬌的感冒已經基本好了,連臉色都紅潤了起來。她們本打算明日悄悄的回未央宮,將整件事情徹底給解決了。
沒想到王太後知道真正的幕後主使是淮南王之後,居然不是安排人去淮南調查取證,捉拿淮南王,而是廢后。
「調查淮南王一事,事不宜遲。」劉璃連忙道:「一旦楚服出賣了淮南王這件事情被劉安知道,那楚服的族人就要糟了。」劉璃不想失信於人,更何況楚服如此配合她們,為的就是族人平安。
阿嬌嘆息:「這事若是劉徹,恐怕調查淮南王的人已經抵達淮南國了。」所以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天子。
「阿母,既然你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那我們即刻回去吧,但可能需要你繼續裝病才行。」劉璃道:「不能讓王太后再這麼搞下去了。」
阿嬌點頭:「好。」
返回未央宮的車隊,由衛青帶領羽林軍親自護送,劉璃看著車窗外的風景,低聲對阿嬌道:「聽說父皇被關在掖庭好幾日了,這次恐怕受了不少罪。」
阿嬌轉眸對上女兒晶亮的眸子,隨即伸手將她抱進懷裡,小聲道:「阿璃,謝謝你,我已然釋懷。」
做了這麼多,鋪墊了這麼多,看著劉徹身陷囹圄,其實她的心中並沒有復仇的快感,反而還有一絲絲悲哀。不管是前世的自己,還是今生的劉徹,很多事情似乎都存在不同的立場和選擇。
她曾經的無法釋懷,曾經過不去的夢魘,歸根結底不過是因為她的不甘心。
她不甘心的是,曾經的那個自己對劉徹付出了百分百的真心,而劉徹給予她的感情,幾乎為零。可能還是有一點的吧,只不過在江山皇權面前,就顯得微乎其微。
於是她放不下也忘不了,漸漸的就成了她無法釋懷的夢魘。
可如今看到阿璃這般出謀劃策,只是為了幫她了卻這份心結,阿嬌想還有什麼是不能放下釋懷的呢?
她抬眸看向窗外美好的春光風景,心中長舒一口氣。今日過後往日種種,皆煙消雲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