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什麼跟什麼嘛。
陳清讓立馬又恢復平常的臭臉樣子,想到了正事:「和你說件事。」
計嘉看著他,等他的下文。
陳清讓把周祺立和徐恆易明天要來找自己玩的事情告訴了她:「你明天早上早點出去,隨便你去哪裡,反正別待在家裡。」
雖然徐恆易知道,但是周祺立不知道他和計嘉的真實關係。
計嘉哦了一聲,他怕別人知道他們的關係,如果讓他們在家裡碰見自己了,那麼在學校里故意不說話的裝模作樣也是白費力氣。
可一旦有求於人,在計嘉這兒不利用起來是要遭天譴的。
「行啊。」計嘉答應了。
隨了陳清讓的心愿,可看她這麼爽快,陳清讓總覺得還有大陰謀。
果不其然,她提了條件:「那以後我有什麼不會的題目,你必須教我。」
說完,計嘉就看見陳清讓滿臉的不願意。
計嘉倒是善解人意地開始給他分析:「哥哥,這條件你可以點沒吃虧哦。」
每每聽見她喊哥哥,陳清讓都覺得她在算計自己。溫柔刀這三個字就彷彿是為她量身打造的形容詞,這時候她的每一個表情動作和說出口的話都像是一隻蜘蛛在織網,而他會突生一種無力感。
這項技能是因為這張臉效果登峰造極。
計嘉掰手指:「你看我要是成績不好我就考不上好大學、考不上好大學我就找不到好工作、找不到好工作我就賺不到錢、賺不到錢我就只能一輩子靠你養著了。」
她說完,就像是蜘蛛絲腺產出最後一根收網的絲線。
靠近他,以狩獵之姿。
眉骨微抬起,計嘉停在他跟前:「對你來說是不是特別糟糕?」
以後人生就要和她綁定了,這多糟糕啊。
鼻腔湧入沐浴露的味道,陳清讓聞出來了和他的沐浴露是一個牌子的,只是味道不一樣。
他的是香檸檬,她的是櫻花味道。
要挫她的敗就得出其不意。
陳清讓手揣在褲子口袋裡,手不小心碰到了屏幕,掛在脖子里的耳機溢出音樂,擾得四下不在因為他突然的沉默而安靜。
他裝作思考的模樣,然後搖了搖頭。
劇情沒有按照計嘉設想的走,她狐疑:「嗯?」
陳清讓微微俯身拉進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等你畢業了,李媽也差不多要退休了,正好位置讓給你。」
這種話對計嘉造成不了什麼傷害。
她曾經被一個毒舌並且擅長pua人的設計師罵過「肥婆」之類的詞語,明明那時候的計嘉已經比標準身材還瘦了不少,卻還被當著一屋子的工作人員的面數落不合格的身材管理。
計嘉後退了一步,沒氣急敗壞跳腳,只是點頭:「那我明天就在家裡和李媽討教問詢,方便我到時候快速上崗。」
靠,還是被她佔了上風。
陳清讓不得不退一步講和:「我答應你行了吧。」
計嘉已經拎著她的洗漱包轉身走回房間了,就留給他一個背影,抬起另一隻手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說得這麼勉強就算了,明天就從給客人泡茶倒水開始。」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陳清讓叫住了她:「去逛街看電影購物都隨便,我報銷。」
計嘉進屋的腳步還沒停下,陳清讓又補了句:「全額報銷。」
人這回兒停下來了,站在遠處伸長了白皙的胳膊,手掌心向上:「哥哥準備怎麼付錢啊?」
又是「哥哥」地叫著,陳清讓扁了扁嘴:「補個條件,以後別叫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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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嘉和蔣晨茜約的時間是周日,因為那天住宿的魏姚菲能出學校。
周六她沒什麼計劃和安排,昨晚上和計芳華通了電話之後,她沒讓計嘉回來。生怕鄰里之間看見她,甚至計芳華準備搬家,突然少了個女兒總是不回家,鄰居也會起疑心。
但她一時間又找不到滿意的房源。
主要是計嘉現在沒拿到一分錢,她也沒條件換個更好的。
不過母女兩個還是決定見一面。
為了謹慎起見,見面的地點約在了路程大約要一個小時的另一個市區。
去的路上計嘉就收到了計芳華好幾條簡訊的催促,她只是回了兩個字「快了」。地鐵里冷氣打得足,計嘉只穿了件短袖凍得不行。
拿出耳機,計嘉正打算隨便放首歌的時候,通知欄彈出提示。
她有一封郵件。
【有爹娘生沒爹娘養的死賤人,他都比你大多少歲了你都要?不要臉的婊子年紀輕輕就學會勾引別人的老公了……】
侮辱人的辭彙就像是標點符號一樣充斥在字裡行間。
計嘉耐心地讀完了這條長達四百多字的辱罵郵件,她臉上沒有任何一絲表情的變化,彷彿只是一條購物軟體的推銷信息。
她早就解釋過了,但對方並不相信。
計嘉能想象那個每天精緻愛美的女人在發這封郵件的時候是如何的氣急敗壞和歇斯底里。
拉黑郵箱,刪掉郵件。
動作一氣呵成。
計芳華打算再打個電話催促的時候,計嘉到了。
烤肉店是弟弟計桉要吃的。
計嘉對這種美食總報以卻之不恭的態度,可以無限續的南瓜粥深得她心。
計桉有點討打:「姐,你不吃啊?今天一別不知道下次見面是在什麼地方了。」
這死小子一天到晚就不盼著她點好的。
但計桉還是很好奇那份遺囑倒底有多值錢。
遺囑的內容計嘉在陳清讓生病的那天看見了,當是陳清讓在睡覺,她輕手輕腳地在他房間里翻找了一遍,他也沒有把東西藏得有多隱蔽,就在抽屜里,抽屜甚至都沒有上鎖。
但遺囑上並沒有明確地寫出具體的數額。
計芳華看兒子烤好了五花肉,夾了一塊子給計嘉。
計嘉拿了一片生菜,看著盤子有一塊明顯烤過頭的肉,夾給了計桉。用生菜裹著剩下的烤肉沾上烤肉醬吃了一口,肉汁在口腔中蔓延,計嘉蹙眉,胃裡一瞬間有些頂。
計嘉越嚼越想吐,乾脆不細品味道了,囫圇咽了下去。計桉將一塊腌制過的五花肉放上烤盤,烤肉的呲聲伴隨著醬汁透過烤盤網格滴落在炭火上,冒起白煙。
計芳華將吸油煙的管子往下拉了拉,抬手在鼻子前揮了揮。
「反正你自己也小心點。」這算是計芳華這頓飯目前為止第一句叮囑,也是最後一句。
賬是計嘉結的,反正也有陳清讓給自己全額報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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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夏天的高溫會持續特別久,一個月後就是國慶節,手機上不少軟體都開始推送旅遊相關的信息和動態,新聞里也開始提醒居民遊客出行時注意避暑。
屋子裡的空調早早就打了起來,廖姨剛將二樓收拾完,陳清讓也起床了。
要下樓吃早飯的時候有點不放心地在樓梯口停住了腳步,踩著拖鞋走到二樓盡頭的房間。
他抬手敲了敲門,房間里沒動靜。
擰開門把手,房間里很乾凈整潔,房間里有淡淡地薰衣草安神精油的味道和一些計嘉身上的香味。
她沒在。
挺好的,也算是信守承諾了。
徐恆易和周祺立到的時候時間還沒到十點。
不止他們倆,還有一個和陳清讓不怎麼熟的男生,只一起打過幾次籃球。
去年就是高三生了,聽說是留了一級,今年和他們變成了同級。裴逸以前和同學打架喊過家長,眉骨處受過傷後來就變成了斷眉,斷眉讓他看著人有點兇相,加上人又高又壯更像是掃黑除惡宣傳片里的反面教材人物了。
他休息日的時候喜歡穿花襯衫,紐扣就系幾顆,人也曬得黢黑。
陳清讓不太喜歡和這個人玩,主要是他打球的時候球品太差,喜歡惡意推人還愛伸腳。
人是跟著周祺立一起來的,徐恆易在上樓的時候特意和陳清讓解釋了一句:「我真不知道他會來。」
「算了。」陳清讓也沒說什麼。
電腦桌前還擺著陳清讓昨天寫完的作業,他進房間的時候霸佔著電腦的周祺立他們也沒有幫他把東西收起來,就隨手合在一起丟在了不礙事的床上,他倆已經拿著手柄玩了起來。
徐恆易坐在地毯上看陳清讓書架上的漫畫書。他以前就說過,把「玩物喪志」和證書獎狀放一起是對兩者都極大的侮辱。但陳清讓蠻強詞奪理,說這叫陰陽相剋。
昨晚上的空調跳了一次,陳清讓夜裡身上出了一點汗,他想沖個澡,這群人在他家也從來沒有感覺到過不自在,完全不需要他陪。
路過徐恆易,陳清讓去衣櫃里那換洗衣服。
徐恆易壓瞄了眼正在打遊戲的兩個人,將漫畫書擋在嘴邊低著嗓子生怕他們聽見:「便宜妹妹沒在?」
陳清讓嗯了一聲。
平時打遊戲什麼話都當耳旁風的兩個人今天耳朵倒是好得不行,周祺立扭頭看著他倆:「誰沒在?阿讓你媽啊?」
徐恆易是知道陳清讓和鄧莉之間水火不容的關係,原本陳清讓就對周祺立沒打招呼就帶著裴逸過來有點不開心,這會兒又踩雷區上提鄧莉。
「打你的遊戲,我倆聊作業呢。」徐恆易敷衍。
周祺立哦了一聲沒懷疑,瞄了眼電腦顯示屏,遊戲還在載入。他又往徐恆易心窩子上捅了一刀:「你倆聊啥作業啊,你作業不都抄的阿讓的嗎?」
自己好心背著他過雷區,他倒是放下飯碗就罵娘。
徐恆易迷瞪了他一眼,但還是打算好人做到底:「對,所以我不是問他作業在不在嘛。」
這樣一切的回答就無懈可擊了。
沖澡很快。
陳清讓沒吹頭髮的習慣,但上回暑假髮燒的體驗感身體還記著,他還是乖乖用毛巾擦乾頭髮之後找出了吹風機。浴室里悶熱,他穿完衣服就拉開門縫,讓卧室里的涼氣灌了進來。
男生的短髮吹起來很快,但吹風機的開關關掉,從門縫漏進浴室的交談聲也順利鑽入耳朵。
「……媽的,徐恆易你別裝。你們一個班的你沒有聯繫方式嗎?你就推給我唄。」
接著是徐恆易辯解的聲音:「真沒有。」
裴逸哼了一聲:「算了,不給就不給我又不是不認識你們班上別的人。」
但這事沒過去。
「真這麼漂亮?」聲音是周祺立的聲音。
「遇見過一次,很瘦但很有料。」說著,笑聲有點變了味,「就這麼瘦那看著還不小,稍微吃胖點嘛……懂?」
徐恆易聽著一臉嫌棄,他不是獨生子,家裡有個和他年紀差了兩歲的姐姐。因為姐姐對自己從小的血脈壓制,徐恆易對他姐不說是端茶送水百般呵護照顧也可以說是言聽計從。
「扭曲且可惡」的姐弟奴隸制給他童年造成了不小的陰影,但是從他姐身上徐恆易也明白了一股道理,男人別嘴賤別犯賤就不會挨打。
聽著他們兩個心領神會的笑聲,徐恆易想翻白眼,一想這話題主角要是換成自己姐姐,他高低今天必須一挑二。
可就算話題主角不是自己姐姐,他聽著也挺不爽覺得膈應,開口想阻止他倆的對話,卻後知後覺發現浴室里吹風機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
浴室門大開著,他穿了件黑衣服站在門口。
仰著下巴睥睨著坐在電腦前的兩個人:「要話裡帶著女生就不會好好說,那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