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的第三課

趙珂然指腹發麻。

低頭，就見師姐彎腰，在水盆中輕輕拍打面部。

好像對剛才的罡氣震動，毫無所感。

她仰頭時，肌膚光潔如卵，玉色瑩潤，鳳眼如攝星辰，暗中生輝。

神采奕然，好似盆中水溢滿，流瀉而出。

「師姐你突破了？」趙珂然晃神。

嗯？

林雙擦完臉，正把巾帕掛著盆架，被她一句話嚇得，白帕子差點掉進水中。

忙內視丹田。

丹田1化氣三層巔峰。

丹田2化氣三層巔峰。

丹田3化氣三層巔峰。

……

丹田84化氣三層巔峰。

呼，小師妹嚇到她了。

「沒有，也就八十來個化氣三層。」林雙第一次感到背脊冷汗。

趙珂然：「嗯？」

什麼八十個？

但她定睛再看，就發現師姐還沒到第四層水靈訣的悠然之氣，確實是她看錯了。

剛才莫非是她自己快要突破，體內靈氣躁動，才有被師姐彈開的錯覺嗎？

「師姐，那我準備開始了。你小心，離我遠些，免得我待會控制不住，靈氣外溢，傷了你。」

林雙將最後一口麵湯喝得乾乾淨淨，正要修改今日行程。

略抬了下眼，「哦。」

半個時辰后。

林雙左耳的音修Top20金曲聽完，還運行了一整套千里金睛眼功法。

看向閉眼打坐的小師妹，只見她柳眉輕蹙，林雙無奈嘆氣。

「一個多時辰了。」

小師妹每次在突破上都如此持久，真的好嗎。

林雙按著眉心。

定睛一看，發現小師妹身上還剩三個氣穴未衝破。至少還要一炷香。

她后怕地看向自己體內接近飽和的八十四個丹田。

趙珂然引氣入體，木屋內靈氣充沛，幾乎成霧。

可其中六成竟都捨近求遠，避開趙珂然，飛快朝林雙四肢百骸的毛孔，爭先恐後鑽入，衝進她體內八十四個丹田。

隱隱勾搭她八十四個丹田立地突破。

不行！

林雙板著臉，體內八十四個丹田立刻全部蘇醒，將這些外來靈氣團團圍住。

生生將它們逼到角落……一頓暴揍，融合，再分裂。

沒多久，一團更小更新的渦旋生成。

「嗯，就叫你八十五號。」

林雙命名道。

后怕地擦了下汗，幸好，差一點點，就突破了。

可突破太費時了啊！

等她體內85號丹田逐漸成為化氣三層初期，林雙又看了芥子袋三本畫冊，中途還起身練劍一番——

「鏗。」

趙珂然才終於睜眼，渾身是汗，精氣暴漲。

靈光外泄，突破成功。

「多謝師姐為我護法。」

她精神奕奕地站起，抖動衣袍，正打出一個凈衣訣，就被林雙等到寂寞的大冤種眼神，激得哭笑不得。

「師姐，我這已經很快了。」

「為了突破時保持最佳精氣，我連續打坐了三日。又喝了三日靈茶靈水，備好了靈石、凝神靜氣的法器，還找傳功堂師父測吉凶，特地選的突破日子。這次果然很順利。」

「……」

林雙聽得臉色逐漸難看。

這步驟真是又麻煩又費時。

化氣期一共十層。

而後踏入凝元，築金丹。

也就是說凝元前，要重複九次這繁瑣的步驟，浪費九次時間，光是想一想就讓林雙窒息。

從最佳效率看，把九次合成一次突破，最划算。

林雙想著，就內視自己體內85個丹田。

嗯，努力努力，她還能憋。

「師姐，你有沒有什麼感覺？」趙珂然企盼又小心地望向她。

「什麼？」

「受到啟發，摸到進階門檻的飽漲感？」

林雙一秒包子臉，「我沒有，我不是，你別胡說。」

趙珂然：「……」

她本還要再問個清楚，木屋外，青天白日卻驟然響起六道急促銅鐘敲聲。

清水堂外門弟子集合！

*

「又搶靈泉了？」

「上次山海宗贏走我們三處靈泉。這次一定要報仇！」

「絕對要贏，否則修鍊要慢兩成！」

林雙與趙珂然御劍飛行，一路就聽許多並肩同行的外門弟子議論。

清水宗與山海宗外門比鄰，為了分界線上的靈泉歸屬，爭執不斷。

久而久之，形成了搶靈泉，打一場，誰贏歸誰的默契。

趙珂然入外門三年，經歷了好幾次，但今年更為憂心。

轉頭看悠然愜意、坐在劍上翻閱畫冊的林雙，更覺得火燒眉毛。

師姐本來修鍊就很慢了，今年要再被山海宗搶走靈泉，那豈不是從龜速到龜的孫子速了？

他們一定要贏。

啪！

正想著，她們已到山門集合處停下，一個歪歪扭扭刻著字的木牌砸到趙珂然腳前。

——離林雙遠點，搬離九十九號木屋！

——好心人留。

趙珂然頭皮發麻。

忙上前，卻慢了一步。

林雙低頭，已然看見，蹲下，兩指捏起木牌，轉身交給她，「嗯。應該是給你的。」

【滴，小愛計數為你服務：今日完成深蹲-飛花腿功法1次，還剩99次。】

【滴，小愛計數為你服務：今日修鍊捏花指1次，還剩99次。】

【滴，……今日修鍊火眼金睛訣1次，還剩99次。】

趙珂然：「……」

看見了。

師姐絕對看見了。

她一邊修鍊雙腿體功，做所謂的『深蹲』，一邊用火眼金睛訣在三步之外就看見了木牌上的字。

要不是師姐只有化氣三層，天妒英才，讓她修鍊這麼慢，否則師姐早成了她所著《最快修鍊》中提到的六邊形修士！

什麼都會，什麼都很強，用的修鍊時間還很少！

看看，這一息之間，師姐就做了三項修鍊……誰能！

「師姐，」趙珂然有種傳小抄被傳功師父當場抓到的羞恥感，「這人很奇怪，但我從不信他！」

還沒說完，又一塊木牌扔來。

——三年了，趙珂然你竟還沒醒悟，非得和林雙這女人同住。

——她只會拖累你的修行。

趙珂然頭皮發麻。

林雙又撿起，遞交給她，「他還會再扔98次嗎？」

還差98次，她今日三項修鍊就打卡完畢了呢。

趙珂然：「……」

她四處張望，發現外門弟子三三兩兩地站立或是交談，也不知道是誰給她扔的木牌傳信。

真是同情此人。

只有木牌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山門外集合處，一身青袍、背負八卦劍的外門管事徐瑞，等候多時。

他左側，站著的是一身土色黃袍的山海宗管事。

南北兩邊，兩派弟子遙遙對立，烏壓壓一片，挑釁看向彼此。

「今日必須讓你們知道我們的厲害！」

「呵呵，一年也沒見你們突破幾個！」

「山海，東境至高。」

「靈泉屬於我們清水！山海休想染指！」

兩派弟子暴脾氣的，已經隔空喊起了麥。

林雙負手而立，一一看去，一瞬火眼金睛功法就完成了今日計劃的半數。

「安靜！」

待弟子齊了，徐瑞與山海宗管事師兄，分別安撫兩邊。

身後一劍飛出，升至當空。

劍氣散出九色華彩，朝各自外門弟子紛紛落去。

九色華彩落在身上的剎那，立刻化作修仙鬥法的九大項暈紋。

「靈泉九項，分配完成！」

徐瑞師兄收回八卦劍，掃視全場。

「諸位師弟妹們，奮力一搏！」

很快場上騷動不斷。

「啊，我怎麼是靈氣耐力？」

「可惡，我最怕的速度考核。」

「速度好啊，不累，真想與你換。」

「哎你只是耐力比試，又不是一對一戰，已經比去年好了。」

「確實……去年碰上一炷香戰，我差點被打死。」

「今年是誰倒霉啊？」

弟子們紛紛查看落在身上的鬥法暈紋，同時左右互看。

很快他們眼神凝固。

只見一團黃土狀小人刻紋——一對一戰的標誌，從他們外門前三的弟子，陳思欣、周玄武、趙珂然，身上一一飄過。

晃晃悠悠，落到了站在趙珂然身後的纖細女修身上。

她身上無劍，左手拿著本攤開的畫冊。

一身靈氣微弱，他們幾乎感覺不出來。

對戰暈紋，很快籠罩住她，一瞬激發她腰中弟子木牌。

【林雙】

【外門排行18888】

周圍弟子，一瞬靜默。

不知道誰先開了口。

「我們外門是不是今年剛滿兩萬名弟子？」

18888，排名末等！

【林雙搶靈泉記錄：8勝6缺席。】

「嘶，八勝……是她去年碰上斷腿弟子，前年碰上走火入魔對手，再之前遇到情傷弟子退賽的那八勝嗎？」

所有弟子，面色清奇的古怪。

但很快悲憤、憂心。

「怎麼就讓她抽到了一對一戰？」

「十年外門，依舊低階化氣！完了。」

「也許她又十分好運？今年又不戰而勝？」

「想什麼呢！山海宗都是什麼大冤種！」

林雙翻動畫冊，嘴邊掛著一抹微笑，對周圍討論似乎若無所覺。

趙珂然心急如焚。

她被一柄淡灰小劍籠罩，比的是劍法，只點到為止，「我能和師姐換就好了。」

一對一戰，是真刀真劍，一炷香之戰。

稍有不慎，就會受傷。

「師姐……」

正要說話，一陣嘈雜響起。

林雙身上暗紋，逐漸點亮，勾出一道淡色之光。

去往另一個相同刻紋的山海宗男劍修身邊。

趙珂然朝對方看去，呼吸一滯。

只見此人與其餘山海宗弟子不同，一身華美衣袍燦如金日，腰帶翡翠鑲玉，好不耀眼。

但唯獨，他伸出的戴著三個玉扳指的左手之中，握著把臃腫的劍。

劍裹厚布，色如青衫。

與他金燦華服格格不入。

「蕭七！」

「山海宗外門前三！」

「愛劍入魔……是他，完了，林雙必輸。」

趙珂然倒抽一口氣，她早就聽說過此人，對劍的領悟非同一般，但從沒交手過。

可就此遙遙一眼，她就能感受到對方劍中渾厚劍意，與一身激蕩靈氣。

化氣九層，還在她之上！

「哎田忌賽馬，林雙的好運氣指望不上了。」

「直接認輸，好過浪費療傷丹藥！」

「也是，丹藥用在這場，還不如給我。」

趙珂然怒瞪過去，吃你家丹藥了？

「師姐……」

她正擔憂回頭，卻見身邊早已空了。

林雙收起畫冊，背著雙手，竟已經朝蕭七走去。

趙珂然只能焦急傳音。

「蕭七師兄，我師姐修為不敵你良多。」

「請你手下留情，若是受傷，她芥子袋裡放了一顆急救的回春丹……」

喋喋不休，小師妹簡直像操碎了心的老母親。

直到隔絕陣將清水宗與山海宗的對戰弟子紛紛籠罩，她聲音才逐漸遠去。

林雙嘆氣。

這幾年小師妹越發嘮叨了，一點不利於時間管理，做一個最快修真的女子。

「靈泉九項，開始！」

鐘聲在兩山之前，赫然敲響。

隔絕陣內。

山海宗外門弟子，排行前三的蕭七，身著燦如東日的亮眼金袍，正自信微笑。

但下一刻低頭看清對手，俊挺嘴角一僵。

只見這女子一身青衣，雪色肌膚幾乎要融入這天地之間的落霜之中。

鳳眼黑睫如蝶，纖細柔弱，一如她丹田靈氣……化氣四層，還是三層，弱得他幾乎察覺不到？

蕭七手中劍都似乎發出嘆息。

他還以為剛才發聲的那清水堂小師妹，是過於謙虛。

他想過對手有點弱，但沒想到這麼弱！

化氣三層，開玩笑吧？

蕭七嘆息，輕撫包了數層軟布的臃腫長劍。

「我下手會輕點的。但這位師妹，你最好聽取你小師妹的話，把芥子袋裡的回春丹，先拿在手裡……」

否則他稍微用力，她就容易重傷。

林雙抬眼，「小愛，我下午行程是什麼？」

蕭七腳步一頓。

滿目茫然。

誰是小愛？

「滴！小愛為你竭誠服務，下午行程有1燃脂運動一炷香；2符籙練習……」

「？」

蕭七低笑一聲，俊挺臉龐被錦衣所襯，更為璀璨。

以為這樣一個不明含義的傳音符，就能擾亂他心神？

「得罪了。」

他長劍裹布，劍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她左臂拍去！

他只用了五成力氣，但哪怕化氣六層都會瞬間吐血。

「你若昏迷，我會喂你服下回春丹了——」

蕭七邊說，邊找尋她腰間芥子袋，想拍開取葯，但話音未落，就感到自己手中長劍停滯。

仿若拍到一片波濤翻滾的靈海，深千丈，闊千里。

層巒迭起，延綿不絕的靈氣，將他手腕震痛。

「？！」

蕭七俊容一變，下意識收回長劍。

但整條手臂竟似陷入泥沼，動彈不得！

他抬頭，就見這弱得只有化氣三層的纖細女弟子，在燦日輝光下，長睫瑩瑩。

「今日我要運動出汗半小時。」

「所以，你這力度——」

她按住劍，咧唇。

「太輕了啊。」

蕭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