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搞事的第三天

牢房中發生的這一幕雲槊雖然沒能親眼看到，卻也早有預料。

「看來王有成的『金手指』和床有關。『聽床腳』？難道像傳說中的須彌芥子一樣，能夠將物品藏在床板里？若是外人將床板毀掉了呢？」

雲槊搖了搖頭，這些是董大人應該操心的事。若是事事都要他親力親為，他把這些穿越者收於麾下有什麼用？

反正暗衛探聽來的消息都已經告訴董熙了。

提及暗衛，又不由想起暗衛當晚在王有成府上聽到的那個「秘密」。

進保派去的刺客有恃無恐，將寫著「催債」內容的血字飛鏢在王有成的床上釘了一排，卻不知王公公早就因為疑似穿越者被雲槊盯上，當晚的一切都落入藏在暗處的第三人眼中。

那個前去捉拿王有成的刺客自己先被捉拿回來，就關在進保隔壁。

遺憾的是，刺客並不知道字條中的「秘密」是什麼，進保亦然。

嚴刑拷打下，他們只吐露：「是上面一早便吩咐下來的，無論刺殺是否成功，都讓王有成出首指認壽王謀反，他手中有一個秘密，只要大白於天下，無人會相信壽王的清白。」

「有什麼秘密能做到這點？」

雲槊百思不得其解，他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懷疑皇弟，正如皇弟無論如何也不會對自己起殺心。

他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啊！血脈相連那種！

「算了，反正王有成已經換了個人。」雲槊思忖片刻，吩咐暗衛不必繼續搜查，直接燒了王有成的宅子，就讓這秘密埋葬在火里。

他自己則在御花園中散了會兒步，享受得知「死訊」以來難得的愜意時光。

太液池春光融融，風靜靜吹過，擺動湖畔的柳枝，倒映在鏡子般的水裡。

長樂殿殘留著戰鬥的痕迹，一側假山的石縫內深深沒入半隻箭鏃，是宮人清理現場時遺漏的。

雲槊盯著假山：「總覺得忘了什麼……」

假山……湖畔……美麗的女子……

他一擊掌：「……對了，造紙術和鋼筆！」

「走，去西三所！」

暗一腳步頓了頓，心想要不要告訴陛下他後宮選來的那群秀女還被禁軍圍在西三所。

……算了，下次吧。

……

改進造紙術，製造鋼筆，都是綠綺入伙第一天便答應雲槊的事情，只不過後來連遭變故，一時沒顧得上詢問。

綠綺聽到雲槊的來意：「…………」

她難以置通道：「老大，你給了我兩周時間！這連半周都不到，還差了大半天呢！」

所以一周等於七天，雲槊默默在心底完成了這個等式。

「別啰嗦，就算工作沒做完，前期準備總做了吧？讓我看看你的成果。」

好熟悉的話術，這位絕對是大廠出來的！不是的話她生吞TNT！

綠綺一邊腹謗著，一邊從旁邊拿出一塊漆成黑色的木板，「喏，項目進度表。」

這木板上用白色的筆打了許多橫平豎直的格子，左邊一列寫著需要進行的各項工作，最上方一行是看不懂的符號——雲槊數了數一共十四格，猜測是日期。

在這之間的格子里畫著長短不一的橫線，比如「調查現有造紙技術」一欄的橫線橫跨了兩格，「設計工藝流程」橫跨四格，「第一次工藝試驗」則是三格，同時線與線之間還有重疊，看得人十分眼暈。

綠綺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根木棍，指著黑板道：「今天是農曆四月八日，對於現有造紙技術和原材料的調研已經結束，我正在根據當前情況設計出一種經濟適用的新型造紙工藝，目前處於可行性研究階段——當然如果老大你承諾的首領宮女能夠早點給到的話，這個進度會提前許多。」

她的隨身工廠里目前能夠解鎖的模塊有限，好在能夠花少量積分調閱造紙廠的生產圖紙，否則作為武器製造系學生，兩周時間改進現有的造紙術簡直是在做夢。

「當上首領宮女的話，我就能解鎖一部分生產線了，到時候可以直接進行對比試驗，確認哪些技術是古代可以達到的，哪些技術需要在工廠里進行。」

經過她這麼一指點，雲槊很快明白了進度表應當怎麼看，並且幾乎是立刻就理解了它的好處——

簡單直白，省卻了大量文字描述，只要預先做出合適的計劃，即使最生疏的新手也能一目了然地明白自己每段時間應當做的事情，而不像雲槊周圍、以及這個時代的常態那樣，新手必須經過長時間的練習和鞭策才能把一項工作做好——即使這樣還經常出現疏漏。

如果類似這樣的表格出現在朝堂、官府、官員的公案以及他們的奏摺上，即使還不明白「效率」兩個字，但云槊已經可以預感這將大大減少汗牛充棟的文書，連篇累牘的廢話，曲折冗長的辦事過程，以及自己每天為了三斤奏摺掉落的頭髮。

是喜訊啊！

他讓暗衛把黑板拿過來，摸了摸：「寫字的筆是石灰塊？」

「對，我問了十三，她說京郊的山上就有開採石灰的地方，京城百姓喜歡拿它刷牆，醫館也會定時採購一些用來防疫，還有造紙作坊，他們偷著買，說是家中要用，其實多半和密不外傳的造紙術有關——這是真的，現在應該已經有人發現了用冷減法製漿可以大大提升製漿效率和紙漿的質量。」

「……扯遠了，其實製造粉筆最好的原料應該是硫酸鈣，也就是白垔，有的地方叫它白善土，京城的石灰場好像並不產這種石灰岩，或者是我沒遇到。」

雲槊記下此事，打算之後讓人替她尋來。

這黑色的木板，就叫它「黑板」吧，還有「粉筆」，也是好東西，它便宜易得，用水一洗可以接著用，又不像小兒習字的沙盤一樣難以保留內容，不便觀看，如果能推廣到學堂之中，不知能造福多少貧寒學子。

為此雲槊與綠綺說話的語氣都和顏悅色了許多，甚至不在意黑板上缺胳膊斷腿的「簡體字」。

他道：「還有么？你之前說的『鋼筆』造出來了么？這個應該不難吧？」

綠綺感覺自己是條金魚，被老大倒拎在手裡，戳一下吐一個泡泡，戳一下吐一個泡泡，他邊戳還邊問：「還有么？就這點？再吐一個！」

救命！我真的已經快被掏空了啊！

她怨念地鼓了鼓眼睛：「鋼筆沒有，筆尖的製造工藝太高了，現在的鋼材根本達不到，而且製造墨囊需要橡膠……我倒是試了試羽毛筆，還不如毛筆用得順手。」

「對了，這個！」綠綺撓撓頭，從耳朵上取下一截奇奇怪怪的「筆」，外面用極細的麻繩纏繞著，筆頭黢黑：「老大你看這個鉛筆怎麼樣？」

「有些硬。」雲槊試了試。

「硬么？我倒覺得太軟了，比畫圖用的5b鉛筆還軟點……」綠綺吐槽了一句也沒多想，獻寶道：「這也是偶然得到的，那天我聽到對面吵吵嚷嚷，讓十三去問了一聲，好像是那邊住的幾個後宮要去園子里逛逛，禁衛不讓。等她們走了以後我去院子里放風，正好撿到這根石墨，十三猜測是哪個後宮用來畫眉的，不過她也不知道哪裡產石墨，答應有機會幫我問問。」

——她說的十三就是暗十三，雲槊調撥到她身邊的女性暗衛。自從和兩個穿越者說開身份暴露的危險性后，他們在外人面前都會有意識地遮掩一些，監視並保護他們的暗衛也終於能夠解開身上的聾穴。

「後宮？」雲槊不記得自己有後宮，他的大部分心神都在鉛筆上，這筆入手粗糙，不如上供的湖筆、宣筆，但寫下的墨字卻個個均勻順滑，且色澤濃郁。

綠綺又上供給他一塊饅頭屑：「沒有橡皮，擦得不太乾淨，湊合著用吧。」

雲槊對著她的頭頂看了片刻，大致能猜出「橡皮」的作用，拿著饅頭屑輕輕在紙上擦拭。

「對了，這鉛筆造價如何？」

「不清楚，不過石墨能有多貴？按一個饅頭五毛錢算，這鉛筆一枝頂多一毛？」

「…………」

望著褪去字跡的紙，雲槊有片刻時間沒有說話，四周只能聽見綠綺的聲音——要錢要人手要地位。老大給的工作太多了，把她一個人拆成三個都不夠用！在現代熬夜的時候她何曾想過，到了沒電沒手機的古代，自己居然為了工作熬夜。

——但暗一卻聽見陛下變得急促的心跳聲。

「給！」他拍板道：「賞銀百兩，西三所的宮人隨便你用，不就是一個首領宮女么？我和皇帝說一聲，現在就是你的！」

綠綺喜出望外，並立刻得寸進尺：「那我能出宮看看么？放心我不走遠，就看看京城附近的石灰場，做個實地考察。」

「看你表現。」

「謝謝老大！老大英明！」綠綺兩眼放光，果然努力工作是有回報的。

——這種感恩的心在雲槊承諾的獎賞送來后達到了頂峰。

精美首飾、昂貴衣料、瓷器擺設、以及整整一箱閃亮的銀錠。

雖然雲槊只說賞銀，但暗一會辦事，特意讓少府監將庫藏的貢品撿好的送上來。

——同時送來的還有一卷明黃色錦緞。

雖說冊封宮女不需要聖旨，但萬一金手指不認呢？雲槊還是讓尚宮局出了一卷冊書，並加蓋皇后寶印（目前在他手中）。

少府監的總管一聽要送往西三所那邊，立刻發揮了豐富的想象力——

「莫非是哪位秀女入了陛下的眼，後宮就要多一位貴人了？」

他專撿貴的好的添進去，希望能在娘娘面前討個好。

——這可是後宮第一位娘娘！金貴著呢！

「嘿，師父這您可就不知道了吧？」在一旁伺候的小內監附耳悄悄道：「西三所住的可不光是秀女，還有陛下那位『紅顏』——就是在宮門外面，把馬車震塌的那位！」

「說什麼呢你？不怕被人把嘴給撕了。」少府監總管被唬了一大跳，作勢要抽這個乾兒子，手上卻很誠實，把什麼丁香色、月白色的素雅緞子都換成了更加熱辣，咳，熱情洋溢的顏色。

最後他往箱子里塞了一匹海棠色的薄紗，和乾兒子道：「這顏色最是顯得人瑩白如玉，先帝最寵愛的梅昭儀就曾用這『胭脂淚』作衣，於殿上一舞……嘖嘖。」

他拍了下乾兒子的肩膀：「好了，趕快送過去吧！別讓娘娘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