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我都跟你說了一萬次了，我這叫雕塑，不叫玩泥巴。」蘇明辭打開宿舍的門，把明暄迎了進去。
「哦哦。」明暄走進他的宿舍，熟稔地和其他三個人打了個招呼后，靠著蘇明辭的桌子站定，「雕塑，雕塑。」
「你不是一直覺得雕塑埋汰嗎，怎麼突發奇想想學這個？」蘇明辭問。
明暄鼓了鼓嘴：「那確實埋汰啊，我上次在宿舍看到你帶一身泥巴回來我還以為你摔溝里了。」
「呵。」蘇明辭冷笑了一聲，「你覺得你們油畫的好到哪裡去？油漆工。」
「先不跟你貧。」明暄抿了抿唇，「你說我從頭開始學，學會雕一個小東西需要多久啊？」
「多小的東西？」蘇明辭問。
明暄在蘇明辭的桌上看了看，伸手拿過了他桌面上的一包抽紙：「大概這麼大？」
「悟性高又不是很難的話……」蘇明辭想了想，「應該不用多久吧，你要做什麼，給我看看。」
明暄應了聲好，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把那輛機車的圖片放大遞給了蘇明辭。
「我想雕這個。」明暄說，「如果輪子能動的話就更好了，哦對能不能裝LED讓尾燈也能亮啊？哦對還有，這種碳纖維的材質能做出來嗎？」
蘇明辭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明暄，彎著嘴角露出了一個十分禮貌的微笑：「明暄啊。」
「在呢。」明暄舉手。
「我把你當哥們。」蘇明辭推了推眼鏡，笑容不減分毫，「你把哥們當許願池的王八？」
「我沒有。」明暄放下手立正站好，看上去又乖巧又聽話，「王八不長你這樣。」
蘇明辭真想給明暄一個大比斗。
「你這樣。」蘇明辭說，「你打開淘寶，然後識圖搜索，關鍵詞搜手辦模型，那個應該能滿足你的要求。」
明暄想也沒想地搖頭：「那多沒心意。」
「我拿一坨泥巴讓你搓個輪胎你都不一定能搓出來，還心意！」
明暄歪著頭看他：「那叫雕塑，什麼玩泥巴，嚴謹點兒。」
蘇明辭：。
「真要做？」蘇明辭嘆了口氣，「你做出來首先肯定沒有你說的效果，並且醜話說在前面啊，你最後的成品跟這個圖，大概率沒有半毛錢關係。」
「試試唄，萬一我是雕塑天才呢？」明暄毫不在意地開口。
「急么，不急的話等下個學期吧，這會兒期末趕作業。」蘇明辭說。
「好嘞！」明暄火速點頭，「下個學期你的泥巴我包了！」
「你說的啊？」蘇明辭挑了挑眉。
「我說的我說的。」明暄笑眯眯地點了點頭，「我明天就買個鏟子去學校門口那個綠化帶給你鏟泥巴！」
蘇明辭的三個室友聽到都沒忍住發出了「噗嗤」的笑聲。
「明暄。」蘇明辭看著他皮笑肉不笑，「你要真敢挖泥巴給我送過來我就刨個坑給你扔進去。」
明暄嘿嘿一笑，閃身竄到宿舍門旁：「溜咯！」
「滾蛋！」
蘇明辭的聲音大到在樓層迴音。
·
畢設展會開辦在S大的美術館內，一連舉辦一個月，向外界開放，同時開放線上展覽。
明暄穿著藍色的T恤，搭了一條白色背帶褲，背帶褲的中間有個大口袋，口袋上綉了一隻Q版的小熊。
他站在T大門口，時不時看兩眼手機。
這會兒正是畢業離校的高峰期，周圍提著行李行色匆匆的人宛如洪流，但也有推遲了自己的返校時間，三五成群挽著手攬著肩膀出去玩兒的。
沒一會兒，T大門口走出了熟悉的人影。
祁隨之穿著一件白T恤，又在外面披了一件長到膝蓋的白襯衫，襯衫的袖口被挽起。
「你好像要上手術台了。」明暄三兩步走上前，抬手勾了勾他的襯衫，笑著打趣道。
祁隨之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穿搭，沉默住了。
「走吧，晚一點順便帶你去我們學校逛逛。」明暄學著祁隨之握他手腕的樣子，抬手去握住祁隨之的手腕。
明暄不能像祁隨之那樣，將他整個手腕都攏住，但那塊兒紋身卻被他包裹進手心裡。
他做賊似的，小心翼翼地用指腹在他的手腕上摩挲。
祁隨之垂眸看著他的小動作，感受著手腕傳來的柔軟觸感。
「明暄。」他突然開口。
明暄微張著嘴回過頭看他：「啊？」
「別搓了。」祁隨之的聲音裡帶著笑意，「紋身貼，再搓該掉了。」
「啊？？」明暄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鬆開了手，「真的假的？」
祁隨之伸出手腕擺在他面前：「假的。」
明暄：「……我真無語。」
祁隨之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腦袋，和他肩並著肩，朝著美術館的方向走，掃碼獲取地圖后，兩個人走了進去。
今天不是周末，即使畢設展對外界開放，但在裡面逛展子的人大多數都是本校或者附近學校的學生。
但儘管如此，美術館里的人也不算少。
「每個學院有不同的區域，」明暄向前跨了一步，面對著祁隨之歪著頭看他，「你想先看哪個？」
「第一次看展，還真不知道先看哪個，要麼你給推推？」
明暄點了點頭，打開手機里的地圖看了一眼油畫系的位置后，將手機熄屏直接塞進了背帶褲前胸的大口袋裡：「那就先看我們系的吧！」
祁隨之不置可否，一邊左右打量一邊跟在明暄身後往油畫系的區域走去。
展出的畫有的意思淺顯，是人物或者風景，但是有的卻琢磨不透。
祁隨之站在一張綠霧蒙蒙的油畫面前，細細打量，始終沒看出來畫的是什麼東西。
「小畫家。」祁隨之回過頭，看到了還再往前走的明暄，抬手勾了一下他的背帶，「不是給我做講解員嗎，怎麼走這麼快？」
明暄褲子背帶被勾住，胸前一緊，轉過身的時候又因為腳下打滑，在空中轉了個不太利索的圈兒。
好在沒摔，不然就丟人了。
欲蓋彌彰地清了清嗓子，明暄看向祁隨之：「哪一幅？」
祁隨之伸手指了面前的那副：「這個。」
明暄抿著唇掐著自己的下巴看了有一會兒后——
「沒看明白，等會啊，我看看作品介紹。」
他蹲了下去，看向了這幅畫底下的小牌子。
沒一會兒，明暄仰起頭，從上往下看著祁隨之：「這幅畫叫人生，我看看簡介啊。」
祁隨之垂眸，直視著他的眼睛。
「咳。」明暄清了清嗓子，鄭重地開口，「作品簡介就兩個字，浮萍。」
祁隨之愣了愣：「啊？」
明暄撐著膝蓋站起身看著這幅畫：「畫的是浮萍，就是河面上經常會有的那種綠色的東西。」
「這跟人生有什麼關係？」
「人生如浮萍嘛。」明暄聳了聳肩膀，「漂泊，無法決定命運。」
祁隨之盯著這副畫看了好一會兒，無奈地笑了笑：「怪抽象的。」
「正常的。」明暄說，「有些畫不配上簡介真的看不明白，有的時候我都覺得學畫畫的首先就要學會糊弄人，畫得再抽象，只要作品內涵能把老師說服就行。」
「哦？」祁隨之的視線從畫上挪開，落在了明暄的臉上，「那你會糊弄人嗎？」
明暄仰起頭拍了拍胸口：「我，真誠小子，從不糊弄。」
祁隨之好笑地看著他：「真誠小子，接下來逛什麼展？」
從油畫逛到版畫，從版畫逛到雕塑，再從雕塑逛到實驗藝術。
從美術館出來后，明暄伸了個懶腰，藍色的T恤從背帶褲的側面鑽了出來，露出小塊兒白皙肌膚。
「有沒有感覺自己陶冶了情操？」明暄促狹地看著祁隨之。
祁隨之十分實誠地搖頭：「我感覺我這輩子可能是理解不了藝術了。」
夕陽灑下，明暄笑得開懷。
「趁著我陶冶了為數不多的情操。」祁隨之看了一眼時間，「能去看看你畫畫的地方嗎？」
「當然可以啊。」明暄爽快點頭，「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們畫室……和電影電視劇里可不一樣，髒亂的像垃圾堆。」
祁隨之點頭說好。
明暄走在祁隨之身前，帶著他走進了教學樓。
擰開門走進熟悉的畫室，畫室里擺著他們小組所有人的結課作業。
「等！等等！」明暄立馬轉過身站在門口，張開雙臂攔住了祁隨之進去的動作，「換一間！」
祁隨之微微偏過頭，透過明暄，看見了那副顯眼的機車和跨坐在機車上的人。
他站定抱臂，看著明暄：「為什麼要換一間？」
明暄支支吾吾，飛快動腦。
「這間畫室好多畫還沒畫完！」
「這樣啊。」祁隨之瞭然地點點頭，沖著面對著大門的那張畫揚了揚下巴，「你也沒畫完嗎？」
明暄猛地回頭。
卧槽？
他畫了好幾天的那副畫和祁隨之面對著面。
「那個……」明暄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我不是故意畫你的。」
祁隨之拿腔拿調地點頭：「哦？畫的是我啊。」
明暄尷尬地「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二話不說側過身就往前走。
祁隨之轉過身，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卻沒握緊。
變成了牽手。
他的聲音里藏著笑。
「去哪？我好像突然又對藝術產生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