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 2 章

祁隨之站在他的面前,暗色中一雙眼淡漠至極。

明暄微仰著頭看著他,那點兒上頭的酒精好似被這一眼衝散了,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

「好……」

僵硬的寒暄剛開了個頭,就被身前的人打斷了——

「我說,讓一讓。」

明暄慌亂地往後退了一步,卻不料腳跟磕在台階上,踉蹌地往後仰。

背影殺手適時地扶住了明暄的肩膀,別有用心似的捏了捏他的肩胛骨:「沒事吧?」

祁隨之好似看不見明暄的狼狽,眼神從他身上挪開,分寸不留,側了側身徑直往前走了。

明暄撐著沙發靠背站直了身子,垂著眼眸看著祁隨之離開的方向,輕聲呢喃:「對不起。」

「嗯?這才多大點事兒啊。」背影殺手以為明暄這句對不起是在向他道歉,毫不在意的開口,「你長得很漂亮,是要來認識認識我?」

明暄腦子裡一團亂,嘈雜的環境里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麼,囫圇點了頭,攥著手機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明暄?」靳亞看著明暄魂不守舍的樣子,抬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怎麼了?」

「沒事。」明暄輕蹙著眉搖頭,拿過桌上的酒在桌沿撬開,鋒利的瓶蓋劃過指尖,帶來刺痛感和沾在指尖的白色酒沫,「沒要到,我喝酒吧。」

明暄拿起酒瓶,仰頭灌了一大口,酒液順著唇角下滑,劃過喉結,沾濕了白色的衣領。

「一男的去加另一個男的微信是挺怪的,沒要到也正常,又不是人人都是祁隨之。」坐在明暄對面的人明顯喝的有些多,紅著臉大著舌頭說道。

明暄閉了閉眼,腦子裡閃過祁隨之剛剛的神態,點了點頭:「啊,是。」

又不是人人都是祁隨之。

靳亞沒好氣地「嘖」了一聲,趕忙轉移話題:「聊點別的?明暄你回國準備做什麼?工作找了嗎?」

「沒。」明暄搖了搖頭,「不急。」

「也是,先好好玩會兒。」靳亞說,「接著玩兒?」

後面的遊戲明暄沒再參與,他仰靠在沙發上一隻手拿著酒杯,另一隻手用指甲毫不留情地摳自己的手背。

直到泛紅、直到破開。

在酒醉的混沌和疼痛的清醒中反覆。

手機上的時間已經跳到了凌晨三點,原本人滿為患的酒吧里,也只剩下了零星幾桌人還在隨著音樂搖頭晃腦。

「你現在住哪?給你叫個車?」靳亞扛著已經喝到睡著的醉鬼,有些艱難地跟明暄說,「這傻逼喝太多了,我可能得先把他送走。」

「我自己叫就好。」明暄說話的聲音有些慢,「我沒喝多,你送他們走就行。」

靳亞似乎不太相信,伸出手指在明暄眼前比了個數:「真沒喝多?這是幾?」

明暄抿著唇,有些無語地看著靳亞。

「行,知道你沒喝多了,到家給我說一聲。」靳亞說,「過幾天出來吃個飯吧。」

明暄沒接收也沒拒絕:「再看吧。」

一桌人零零散散地離開,到最後只剩下了明暄和何征兩個人。

「暄兒啊,跟哥說句實話,你當時到底為什麼突然出國了?」何征晃晃悠悠地走到明暄面前,靠著桌子蹲了下來。

明暄閉上了眼。

回憶佔據了整個大腦。

【暄暄,你在哪呢?】

【我很擔心你寶貝,你回我個消息好不好?】

【我很想你,接我電話,求你了】

【明暄,我恨你】

「為什麼呢……」明暄睫毛輕顫,「沒有意義了祁隨之。」

何征皺了皺眉想說些什麼,一陣反胃感突然上涌。

「靠不行我得去吐一會兒。」

話音落下何征就捂著胃跌跌撞撞朝著廁所方向跑了。

偌大的卡座里只剩下了明暄一個人。

明暄倒乾淨了酒瓶里最後一點兒酒,往後靠著小口地抿。

酒吧總喜歡在深夜搞深情,吵鬧的背景音消散,變成了感傷的苦情歌。

[想見卻還在等的人不太多]

[連起來也讓人心碎碎成河]*

眼前閃爍的光線被人影遮住,明暄下意識地抬眼。

「帥哥,你剛剛走太急了,有興趣喝一杯嗎?」背影殺手拿了一杯斟滿的酒遞在了明暄的面前,居高臨下地沖他挑眉。

「不了。」明暄收回視線,緩緩搖頭。

酒杯離開過視線就重新換一個杯子,不喝陌生人遞的酒,這個道理他比誰都更清楚。

「別這樣啊,都是出來玩的,給個面子喝一杯啊。」背影殺手有些強硬地掰下了明暄握著的酒杯,強行把那一杯斟滿的酒塞進了他的手中,晃蕩中剔透的酒液撒了小半在明暄的褲腿上,薄薄的褲子貼上了大腿,勾勒出好看的輪廓,「你是同類吧?跟我一起玩?」

這人自來熟地攬著明暄的肩膀,貼著坐在了他的身側,指尖若即若離地觸碰著明暄的膝蓋。

明暄一個激靈,把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逃似的站了起身。

背影殺手皺著眉頭,看向明暄的表情逐漸變得冰冷:「別給臉不要臉啊。」

無妄之災。

明暄從沒碰到過這種事情,從前有祁隨之護在身邊,他想怎麼玩怎麼鬧都會有祁隨之給他兜底,再之後他便很久沒再踏入過酒吧的大門。

眼見著這人伸出手就要去扯明暄的手腕,還沒來得及後退,他就被人以一種保護的姿態攬到了身後。

「滾。」

明暄猛地抬頭,祁隨之半張臉在燈光下,另一半隱沒在陰影中。

祁隨之眼神一片清明,毫無醉意,露出的胳膊覆著一層薄肌,看著就不好惹。

背影殺手看看祁隨之,又看了一眼明暄,嗤笑了一聲。

「有男人還出來勾搭我,算他媽老子倒霉。」

等到這人徹底消失在兩人面前,祁隨之往前走了兩步,轉過身看著面前的明暄。

明暄曲起指節,平整的指甲嵌入手心,他顫著聲開口:「謝謝。」

祁隨之疏離地點頭:「不客氣。」

語閉,祁隨之雙手插兜準備離開。

「等一下——」明暄慌亂地拉了一下祁隨之的衣角,「等一下。」

「有話要說?」祁隨之好脾氣地站定。

明暄點點頭:「我想,跟你道個歉,對……」

「沒必要了,明暄。」祁隨之拍開明暄牽著他衣角的那隻手,「我不在乎。」

祁隨之的手心是熱的,即使只是拍開的這麼一個動作,明暄也明確地感受到了他的體溫。

他緊緊閉了閉眼,拿過擺在桌面上的酒一飲而盡:「給你賠罪,對不起。」

一大杯洋酒灌下去,明暄一隻手捂著胃,皺著眉弓起身子。

祁隨之下意識地搭了手想拍拍他的背,卻又強行停下了動作,大手落在了半空中,他的視線落在了明暄手上的空杯子上。

不是他們這一桌的酒,是剛剛那個人帶來強行塞進明暄手裡的。

「對不起。」明暄的眼尾泛紅,還蒙著一層水光,「對不起。」

祁隨之見不得他這個樣子。

這麼久了,他媽的何征怎麼還沒有吐完。

祁隨之看著明暄的眼神肉眼可見地開始迷離,嘆了口氣:「住哪?送你回去。」

洋酒的後勁本來就大,在這之前明暄還喝了其他的酒,混著酒喝太容易醉了。

明暄聽不清祁隨之說的話,只是下意識地抬手去抓他的手臂,呢呢喃喃地說對不起,說你恨我吧。

何征掛著滿臉水珠從廁所出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明暄拽著一個人的手腕,乖乖跟在人背後往外走的場景。

嘿?

「熱。」計程車上,明暄皺著眉,額頭抵在前座靠椅上,指尖還在四處摸索,「祁隨之,我不舒服。」

「吐車上二百啊。」司機通過後視鏡看著後面的明暄,毫不留情地開口。

明暄的側臉緋紅,一直蔓延到鎖骨,藏進領子里,看上去脆弱不堪。

祁隨之碰了碰明暄的指尖,一觸即離,轉過頭對司機說。

「找個最近的酒店吧。」

那一杯端來的不懷好意的酒明顯是加過東西的,祁隨之拿出身份證訂房間的時候,明暄就毫無意識地一個勁兒地往他身上貼,小聲說難受。

前台小姐姐看祁隨之的目光都帶上了一絲鄙夷。

「明暄,能自己走嗎?」祁隨之收回自己的身份證和房卡,握住明暄纖細的手腕,低下頭看他。

明暄渾渾噩噩地點頭。

祁隨之牽著意識不清的他,很有耐心地一步一步慢慢走,直到進了房間。

明暄沾著床就閉上了眼睛,眉頭還是皺著的。

祁隨之走進浴室,草草洗了個澡出來時——

明暄的衣服落了滿地,兩條長腿夾著枕頭,一邊小聲哼哼唧唧,一邊無意識地邊蹭邊動手。

祁隨之走到床邊,站定著看著明暄的動作。

「明暄。」

明暄夾著枕頭悉悉索索地翻了個身,他睜開眼睛,迷離地看著祁隨之,伸出手去碰祁隨之的指尖,委屈地開口。

「出不來,你幫幫我……」

香艷的景色落進祁隨之的眼中,惹得他有些生氣。

如果不是他今天恰好在這個酒吧,恰好替明暄解了圍,那現在這樣的明暄會躺在誰的床上?又會在誰的身下?

祁隨之手上的動作帶著點兒狠勁,明暄皺著眉,雙手攀上祁隨之的肩膀,低吟聲似是痛苦,也似是歡愉。

祁隨之面無表情地看著明暄的媚.態,在明暄想要親上來的時候後仰躲開,聽著明暄不滿地、帶著哭腔的聲音,直到他累到睡著。

用溫水浸了毛巾替明暄擦乾淨,把人塞進被子后,祁隨之又一次走進了浴室。

帶著一身涼氣出來后,祁隨之蹲在床邊,看著明暄的睡顏。

指尖觸及他纖長的睫毛上,劃過高聳的鼻樑,落在柔軟的唇上。

祁隨之很輕、很輕地湊上去,親了親明暄,一觸即離。

站起身,替明暄掖了掖被子,祁隨之拿著手機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

明暄醒來的時候,體感不太對,他皺著眉在房間里打量了一圈,看到了撐著腦袋在一旁的祁隨之。

「昨天……」喉嚨像被火燒過一樣地不適,明暄咳了兩聲,掀開被子看著自己光裸的腿,啞著嗓子開口,「我喝醉了……」

「嗯。」祁隨之將手機熄屏放回口袋。

糟糕的重逢。

明暄嘆了口氣。

「好久不見,祁隨之。」

「好久不見。」祁隨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腕帶,站起身走到門口,拉開房門,「明暄,別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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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熱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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