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子
(看看有沒有漏掉前面的更新)
時井稚嘗試著用伊芙貝爾先前留下的聯繫方式給她打電話,果然沒有人接聽。
來送東西的聖階騎士說過,她和林玄衿去出緊急任務了。時井稚又試著打給後者,電話那頭傳來的依然是忙音。
他摁著眉心站在原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之前試著對生命球說出林玄衿的名字時,顯示她的狀態是健康的,如果兩人在一起,至少伊芙貝爾現在是有照應的。
而且凱斯洛家還有聖階騎士護衛,他們不可能放任主人受到生命威脅而不顧。眼下自己的實力還沒有完全恢復,貿然去幫忙可能也只會拖後腿……
所以當務之急還是確認凱斯洛家知道伊芙貝爾現在的狀態。
歷史悠久的捕夢者家族一般都極其注重隱私,凱斯洛也從未對外公布過聯繫方式,加上格洛學院內部不可以使用瞬移,時井稚只能用物理移動的方式趕過去問清楚了。
臨出門時,他從伊芙貝爾送的藥劑里抓了幾瓶特效強化葯,目光從日記本上一掃而過——
對話依然停在他最後寫下的問題,並沒有新的回應。
--
時井稚本想去校董辦公室碰碰運氣,畢竟喬希蘭斯作為凱斯洛家的繼承人經常在學院處理各種事務,兩人上輩子又是打過交道的,溝通起來應該會比較容易。
結果辦公室大門緊鎖,碰了他一鼻子灰。
無奈之下,只能選最麻煩的辦法了。
格洛學院作為全世界捕夢者的根據地,面積相當於一個區。這樣的龐然大物之所以能存在上千年不被發現,是因為它其實像一座漂浮的島嶼般,處在一個巨大的異次元空間中。
而空間正是由凱斯洛提供的,這個古老家族的城堡就修建在格洛學院的背面。
現在時井稚正是準備先從學院出去,再瞬移到凱斯洛的大門口。
全速跑了快十分鐘后時井稚不禁感嘆,龍淚的恢復效果實在是太好了,居然這樣都沒怎麼喘。
別說重生后一直疏於鍛煉了,就是上輩子體質最好的時候,他的呼吸系統也因為天生的輕度哮喘經常在作戰中拖後腿,就連接個吻都有把自己憋死的風險。
靠,我在想什麼?
意識到剛剛腦中閃過了什麼畫面的時井稚短路片刻,轉彎時一個不注意——
「砰!」
這一下撞得,真是體驗了什麼叫做眼冒金星。
他捂著頭勉強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和一個人面對面癱坐在地。
「對不……」
視野還沒有完全恢復清晰,就連道歉的話都沒說完,身體已經憑著本能探出了胳膊,時井稚猛一個發力,掐著脖子把人摁在了地上!
「你他媽怎麼在這裡!」
色塊終於恢復成了清晰的線條,眼前的人一頭銀髮,不是水銀又是誰?!
「你有病啊?快放開我!」
時井稚:?
……好像聲音不太對。
就這麼一猶豫,「水銀」已經翻身坐了起來,竟是連理論一下都懶得耽擱,拔腿就要跑!
這時前方傳來另一道喊聲:「別跑!」
「水銀」剛跨出右腳,左腳一抬——
沒抬起來。
回頭一看,又是被時井稚抓住了。
「艹啊老子他媽跟你有仇嗎?」
這下時井稚終於看清了,雖然對方和水銀同樣是銀髮藍眼,五官也極為相似,但眼前這人明顯要年輕很多,看上去頂多十四五歲。
意識到自己似乎真的抓錯人了的時井稚趕忙手一松,可惜已經晚了。
追在少年身後的幾人剛好趕到,一把將其摁住。
「非常感謝您的幫助。」其中一人向還坐在地上沒起來的時井稚伸出手,「我……時先生?」
「怎麼是你們?」
時井稚也懵了,這不是剛剛給他送禮物的幾個聖階騎士嗎?
太好了!凱斯洛家的聖階騎士!
時井稚趕忙借力站起來:「你們公主殿下她現在有危險!快增派人手過去幫忙!」
結果不等那位聖階騎士作出反應,一旁的少年突然劇烈掙動了起來。
「都他媽放開我!沒聽到姐姐有危險嗎?我要去救她!」
姐姐?
時井稚大腦宕機了幾秒,終於反應過來了那少年是誰——
伊芙貝爾讓他選衣服時說過的,她有一個和時井稚身材相仿的弟弟。
「小少爺,大小姐吩咐過我們,在她回來之前您不可以出門。」
一聽這話那人掙扎得更厲害了。
「你們不救她就算了,為什麼不讓我救!我的核心是和她連著的,我說她現在有危險就是有危險!蘭德,我不想跟你動手,你別逼我!」
「我得到的命令就是等大小姐回來。」先前和時井稚搭話的,被稱為蘭德的男人說,「她臨走前說過,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去找她。」
時井稚仔細觀察了這些人一陣,感覺他們的神情不像有假,每個人也確實是真心實意擔憂著的。
但急昏頭的少年似乎意識不到這一點。
「姐姐對你們都那麼好,為什麼你們可以心安理得地讓她處於危險之中?」他喘息片刻,忽然恨恨地說,「你們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蘭德怒道:「小少爺!」
「只要喬希蘭斯還活著,整個凱斯洛就不會有人真的在乎她。」少年突然古怪地笑了一聲,「不在乎姐姐的人,又有什麼存在的必要呢?」
時井稚心裡一咯噔。
果然,下一秒,少年周身「噌」地燃起了極盛的藍色火焰,眼見就要爆開——
「時停·三階!」
少年本以為他是沖著自己來的,卻意外地發現被放緩的是那幾名聖階騎士,或者說,是除了自己和施術者之外的時間。
時井稚衝上來,不顧火焰燒手一把抓住他胳膊:「小殿下,我陪你一起去救人!」
等時停效果結束后,原先抓著少年的幾名聖階騎士手裡已經空了。
其中一人頗為無奈地看向蘭德:「老大,要跟喬希少爺彙報嗎?」
他旁邊的已經欲哭無淚了:「那小姐回來後會罰我們打掃全學院的廁所吧!」
「那就不彙報?」
「大少爺會把我們發配去食堂刷碗的!」
「直接去呢?」
「被小少爺烤熟,大小姐在邊上給他遞簽子。」
「……」
最後幾道目光全都可憐巴巴地看向聖階騎士中年齡最大、資歷最老的蘭德。
人近中年的蘭德抬手摁住太陽穴,感覺那裡直突突。
「林小姐和大小姐在一起。」終於,他艱澀道,「我們只要說是去救林小姐的就行了。」
這主意好!
聖階騎士法則第二百五十條:「林玄衿小姐是維繫凱斯洛三位子世代脆皮親情的唯一紐帶。」
幾人立刻像有了免死金牌一樣,興高采烈地找自家大少爺去了。
--
另一邊,時井稚正在對著面前的教堂犯懵。
「格洛學院不是不能開瞬移嗎?」
「我用的不是瞬移。」少年試圖比劃,「姐姐在哪裡我就可以直接到她在的地方,你可以理解為我和姐姐是一條繩子上的…呃……」
時井稚接話:「螞蚱?」
少年:「……兩端。」
時井稚縮了縮脖子:「唐突了。」
他有點怵這小孩。
倒不是打不過,就是這捉摸不透的脾氣和不管不顧的性格……
嘖,難搞。
凱斯洛家怎麼回事?大兒子正經但是死傲嬌,大小姐溫柔但是腹黑,小兒子更離譜,病嬌和炮仗一半對一半。
「所以小殿下……」
「哈?」難搞的小少爺瞪了時井稚一眼,「別那麼喊我,我不是凱斯洛家的人!」
得,這還叛逆期鬧獨立。
但時井稚不愧是和林玄衿生活過兩年又和荊煥燁歷練過五年的人,什麼大風大浪都能極好地管理表情,他露出一個極為和善單純的微笑:
「那我該怎麼稱呼您呢?」
果然,少年的面色緩和了些:「Era,這是姐姐送給我的名字。」
話音剛落,他一直在空氣中摸索的手突然一停,下一秒——
「轟——!」
時井稚感覺腳下的地都在晃!
行吧,不愧是凱斯洛家的血統,這特么不是炮仗,是炮台啊!
以自己目前的狀態,如果對波輸出肯定要涼,
眼見Era又在蓄力轟下一發,時井稚趕忙去攔:
「屏蔽結界不能強開,否則施術者也會受傷!這異能率值是林小姐的,她是你姐姐的朋友啊!」
「可是我等不了!」Era五指陷進胸口處,「我能感覺得到,姐姐的情況已經很糟了!」
「我來,很快就好。」時井稚一邊說著,一邊從隨身空間里摸出了林玄衿送自己的兩把光刃,「信我一次好嗎?」
Era猶豫片刻,退開了。
時井稚將光刃插入方Era攻擊過一次的地方,閉上眼——
他現在要做的是讓自己的異能率值與林玄衿的盡量相仿,讓結界將他誤以為成施術者,再以林玄衿製作的光刃為「鑰匙」,打開面前鎖起的門。
一旁的Era顯然也意識到了時井稚在幹什麼,有些驚訝地重新審視起面前的這人來。
要知道,模仿率值這種需要極高精度的操作,很多捕夢者鑽研一輩子都不一定能成功一次。難度無異於摸黑繡花,準不準全靠摸索,跟何況是林玄衿這樣獨一無二的光系異能。
可這個看上去不比自己大多少的男生,卻穩操勝券般說出了「很快就好」。
正想著,時井稚右腳突然往後撤了半步。
「抓緊我,快。」
Era忙把手搭上他的肩膀,後者腿上蓄力,然後一個箭步向前!
一陣涼意兜頭澆來,穿過結界的瞬間,不待兩人反應,磅礴的衝擊和威壓就把他們壓得往下一跪。
「艹!」
與外面風平浪靜的假象截然不同,結界內部的大地震顫不息,破舊的教堂甚至危險地不斷掉落著碎石,從內部散發出來的強光刺得人簡直睜不開眼。
「她們在幹什麼啊!」時井稚趕緊開了個防護罩頂一頂,「不是說出任務嗎?打S級別的幻想種也不至於這個陣仗啊!」
誰知Era已經從他身後沖了出去。
「不是幻想種,是姐姐能力失控了!」
時井稚頭皮一麻,趕忙跟上去把人拽到自己身後。
兩人全速衝進教堂,只見正對門口的不遠處,林玄衿開著防護罩竭力支撐,黑色長發被氣浪掀得亂飛,而祭壇上空漂浮著的,赫然是昏迷中的伊芙貝爾。
「姐姐!」
兩人同時喊了一聲,一個對著天上的,一個對著地上的。
地上那位一回頭,當場飆出一句國罵。
「你倆怎麼混一塊去了?!快滾出去等著!」
時井稚已經衝到了她面前:「姐,下次頭髮糊一臉的時候別說話,小心吃嘴裡。」
林玄衿:「……」
「我姐姐怎麼樣了?」Era真到了跟前又不敢輕舉妄動了,「離上一次回收靈脈明明還沒到一個月,為什麼這麼著急!」
時井稚再次感覺自己的三觀受到了極大衝擊:
回收什麼?
靈脈?
那玩意兒是可以回收的嗎?!
「想幫忙就老實待著。」林玄衿的聲音已經有些底氣不足了,「大人的事小孩子別添亂。」
一隻手突然搭在她後背,緊接著,洶湧的能力湧入身體,面前出現裂痕的防護罩也隨之被補全。
「大人也不能逞強啊。」時井稚說。
掌心下林玄衿的身體似乎僵了一下,她沒有回答,只是在維繫陣法的間隙抬起頭,看向仍然處於昏迷中的伊芙貝爾。
時井稚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突然一陣心驚。
他本以為伊芙貝爾身上穿的是一條藍裙子,可靠近了才發現,裙子的底色其實是白的,而那些淺藍色則是……
「姐姐怎麼淌了這麼多血。」Era雙眼血紅,兩手緊攥成拳,「小玄姐姐,換我來……」
「不可以!」林玄衿呵斥道,她極少有這樣激動的時候,「你以為伊芙這麼拚命是為了保護誰?」
Era哽咽著吼了回去:「可我不就是為了裝這些東西才被造出來的嗎?!」
時井稚驚愕地看著他。
造出來?他不是凱斯洛家的孩子嗎?
「Era,你聽好。」林玄衿說,「我不管你是怎麼出生的,不管你是什麼東西,伊芙貝爾說你是人那你就是人,她把你當親弟弟,你就不可以把自己當容器。」
少年狠狠閉了下眼:「可是……可是我也想保護她啊。」
「那你首先要學會相信她。」林玄衿望著空中單薄的身影,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你要相信,伊芙比我們任何人都要堅強。」
話音剛落,空中突然又爆發出一陣強光,下一秒,無數藍白色的花瓣從少女的胸膛爆出,瞬間鋪滿了整個教堂上空!
「快抓緊我!」林玄衿大喊,「是伊芙的幻術!」
可是已經遲了,漫天飛舞的花瓣突破屏障,將幾人淹沒在了藍白色的海洋之中。
「看到什麼都不要信!醒過來的辦法只有一個,殺了……」
林玄衿的聲音中斷了。
花海消失的和出現一樣突然,時井稚揉著膝蓋站起身,環視四周,發現這是自己在格洛的房間。
看來伊芙貝爾的確失控得非常厲害,已經控制不了能力和術式溢出了。
所以林玄衿是想讓他殺了什麼?
一直在房間里待著不是個事兒,時井稚緩了幾秒,準備出去看看。
他擰開門把手就往外沖,眼前突然一暗——
「嗷!」
時井稚捂著被撞痛的鼻子,心說自己今天怎麼總撞上人!
「這麼著急是要去哪?」
……!
他猛地抬起頭,先是看到了熟悉的制服肩章,再往上,是男人熟悉的面容。
「……荊煥燁?!」時井稚眼眶一酸,「你怎麼來了?」
「很疼嗎?淌血了沒?」荊煥燁低頭掰開他捂著鼻子的手,黑手套的面料又涼又滑。
男人神情認真地看了幾秒,漆黑濃長的睫毛輕顫,確認沒事後這才重新站直了。
他舉起另一隻手裡提著的袋子晃了晃:「來送紅茶,還有冰淇淋。」
然後及其自然地牽著時井稚往屋裡走。
男生乖乖跟在後面,悄悄抓了一縷黑髮繞在指尖,仰頭時眼底亮晶晶的。
「有香芋味的嗎?」
「當然。」
「我要吃兩盒!」
「最多一盒半。」
「那就一大半!」
……
時井稚陷在多年前的這個午後里,它和剛打開的冰淇淋般甜美,卻註定逃不脫融化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