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朗星稀。

警察局燈火通明，碎碎正捧著自己常用的吃飯小碗，乖乖地喝著奶。

他今天從上午開始就忙忙碌碌地收拾自己的行李，然後背著小書包一個人走了很久，都沒時間吃什麼東西，體力早就已經所剩無幾了。

不過他也很儉省，知道自己去機場還要走很遠的路，沒讓警察姐姐把奶粉都泡完。

喝了大半碗，碎碎恢復了點精力，轉過小腦袋想和警察小姐姐說謝謝，就看見他們正打算給自己奶奶打電話。

碎碎歪了下頭，開口說：

「不用給奶奶打電話啦~」

警察小姐姐剛將電話按了一半，聽見碎碎的聲音，動作頓住，朝碎碎看了過去。

「怎麼了嗎？」

碎碎又說：「奶奶去天上了，那裡沒有信號，我試過好多次了，奶奶每次都接不到。」

話音落下，警察局一下子就沉默了下來。

還未撥過去的電話被警察小姐姐按斷，小馮則直接避過頭，深吸了一口氣才抑制住自己難過的情緒。

本來以為碎碎只是沒有父母，卻沒想到連奶奶都沒了。

另一個男警察沉默了一會兒，走過去蹲下來問：

「那碎碎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

碎碎拍著自己的小書包說：「我要去機場，買機票去天上看奶奶。」

為此碎碎還起了個大早，一直到中午才收拾妥當自己的行李，還很聰明地裝上了自己乾飯的奶粉和小碗，以防肚子餓。

可沒想到會意外碰到副導演的車，直接被送到了警察局來。

男警察張了張口，想說你坐了飛機，也沒辦法在天上看見你奶奶。

一旁的警察小姐姐眼疾手快地掐了下他的胳膊，男警察痛得嘶了一聲，立馬不敢吭聲了。

小馮走過去，紅著眼眶揉了揉碎碎的頭，惹得碎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不想在孩子面前討論那麼多，警察小姐姐乾脆去了另一間屋子，憑著這個電話號碼，查找了一下碎碎還有沒有其他親人在。

不過很可惜，答案不容樂觀。

碎碎的資料顯示，他是老人在三年前收養的。

奶奶在幾天前去世后，目前和碎碎唯一有關聯的人，就只剩下奶奶的親生女兒。

但這個女兒卻是早二十多年前就已經遠嫁他國，之後從未再回到國內。

按照這種情況，這個女兒只怕是和奶奶之間有著不可化解的矛盾，所以才能狠下心這麼多年不回來，連老人的最後一面都不見。

看著這份資料，警察小姐姐心情不可抑制地發沉。

一門之隔。

小馮看碎碎已經喝完了，便伸手給他擦了擦沾了奶漬的下巴。

碎碎眨巴了下眼睛，小聲說了句：「謝謝姐姐。」

小馮搖了搖頭說不用謝，蹲下.身和碎碎平視著，輕聲問道：

「碎碎家裡還有其他親人嗎？」

碎碎想了想，猶豫著點點頭，小捲毛也跟著晃動了一下：「還有個姨姨。」

這個姨姨，就是奶奶的女兒。

「那姨姨對你好不好？」小馮又問。

碎碎躊躇了下，捏著自己的小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和姨姨就沒見過面，只在電話里說過一次話，那個姨姨很兇，沖奶奶發脾氣，碎碎不喜歡她，還有點怕她。

不過奶奶說乖孩子是不應該講別人壞話的，所以碎碎閉上了嘴，選擇不說話。

看他這個反應，小馮也能猜出這個姨姨不是個多好的人，一時間眉頭都皺了起來。

一旁的副導演這時也走了過來，看了眼碎碎的小書包，開口道：

「碎碎要去機場買飛機票嗎？」

碎碎點頭，看著這個大鬍子導演，有點害怕得縮縮腦袋。

副導演則想到碎碎目前的處境，和一個老人相依為命，生活估計比較拮据，那個姨姨聽著也不怎樣，只怕是會放棄繼續撫養碎碎。

不過要是碎碎上了綜藝，不管能不能火，至少可以賺一筆錢，給未來的生活多增添一重保障。

而且節目組也確實缺了個素人小嘉賓，碎碎這種顏值可比之前他們聯繫的那一家高多了，兩相互補，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雙贏！

於是副導演哎了一聲，開始忽悠道：「可是買機票要很多錢，碎碎有錢嗎？」

碎碎趕忙點頭：「我有錢！」

說著話，碎碎看了眼一旁站著的警察叔叔，心中安全感十足，隨後小手在書包里掏啊掏，掏出了一張紙幣。

「我有五塊！」

副導演看碎碎的架勢以為要掏出多少錢呢，結果看著那張紫色鈔票，差點沒樂得出聲。

「五塊可不夠，飛機票要好多好多個五塊，你到了機場沒錢，他們會把你給扔出來的！」

碎碎舉著五塊錢，小臉上的表情直接獃滯住了，玻璃珠似的眼睛傻愣愣地看著面前的大忽悠導演。

好多個五塊，那是多少錢？

雖然算不明白，但碎碎也知道去見奶奶應該很貴很貴。

「那、那怎麼辦呀？」

碎碎抿著小嘴，舉著錢的手都垂了下來。

聽著碎碎的話，副導演神秘一笑，在他耳邊說：「現在有一個賺錢的機會，叔叔看你長得好看又這麼乖才給你的！別的小朋友我都不給他說！

碎碎你可以來參加我們的綜藝，憑自己的實力賺錢，到時候就有錢去買飛機票了。」

離得近的小馮聽見了這番話，望著副導演的目光都有點變了。

要不說人家是副導演呢，這時候居然還能往綜藝上想，而且看著碎碎傻乎乎的小模樣，明顯是快要被忽悠瘸了！

不過小馮仔細思考了一下，又覺得這個提議對碎碎來說確實挺不錯。

畢竟這個年代，沒錢簡直寸步難行，碎碎又是一個小孩子，肯定會活的更加艱難。

而且小馮對碎碎那個姨姨的印象很不好，萬一上了節目火了，指不定還能找到碎碎的親生父母呢！

關鍵是碎碎長得真的很好看啊，小馮看了眼乖巧的碎碎一眼，嘴角又忍不住揚出個姨母笑。

手癢地揉了揉碎碎軟乎的小捲毛，小馮蹲下來，仔細地和碎碎說了說上節目的利弊。

碎碎眨著眼睛，雖然大部分都聽不懂吧，但還是不懂裝懂的點點腦袋。

捏著自己的小手，碎碎看著前方，小眼神有一點發愣。

等這邊說得差不多了，警察小姐姐也從後面的屋子走了出來，把碎碎的情況和同伴大致交流了一下后，就去撥通了他姨姨的電話。

碎碎只剩下這麼一個監護人，不管怎麼樣，都是要先聯繫一下。

好在那位姨姨還保留著國內的手機號，沒幾秒就接通了。

一個頗為不耐的女音響起：「喂，誰啊？」

警察小姐姐深呼了一口氣，將碎碎的事情快速和她說了下。

「……您看您這邊是打算怎麼處理？」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壓著怒氣道：「這種事也找我&*#……」

後面跟著一連串特別快速的英文，和她通話的警察都沒聽清說的什麼。

就在警察小姐姐以為事情要僵住的時候，不遠處的碎碎從椅子上爬下來，邁著小短腿飛快地跑了過來。

雖然面對這個姨姨依舊很緊張害怕，但碎碎還是鼓起勇氣，小聲地對著電話喊了一聲姨姨。

對面的怒火戛然而止，半晌沒說話，隨後才冷硬地開口：

「幹什麼？」

「姨姨，我想去參加綜藝。」

女人似是冷嗤了一聲：「參加那玩意兒幹什麼？」

碎碎很害怕這個發火的姨姨，左右手互相摳著，小聲說：

「窩、窩賺錢買機票，去天上看奶奶，奶奶還在等我的。」

對面的姨姨好一會兒都沒吭聲。

就在大家以為她已經掛斷電話了的時候，她又突然開口：

「知道了，把合同發我郵箱。」

旁邊站著的小馮提起的心，一下子就落在了地上。

鬆了口氣，小馮捏了捏碎碎的小臉，笑著道：「太好了，碎碎能來錄節目了！」

碎碎也笑眯了眼，大大眼睛彎成一個月牙，嗯嗯地點頭，為自己馬上就要賺到錢而開心。

副導演這邊合同都是現成的，今天去的那家小嘉賓沒簽成，直接改了下名字就趕忙將合同發給了那位脾氣不大好的姨姨。

導演怕那個姨姨是個見錢眼開的，還耍了個小心眼，特意隱晦的標註片酬會放在碎碎專屬的銀行卡下，每年只固定能取出一點錢，成年後才能動用大部分的錢。

不過那個姨姨似乎完全不關心這些，直接簽了個名就又將合同發了過來。

時間已經慢慢滑到了深夜。

警察局這邊沒辦法再提供更多的幫助，畢竟碎碎還有個監護人在，不完全屬於孤兒的範疇，只能先讓劇組的人帶走。

折騰了這麼一通，等到從警察局出來的時候，碎碎已經趴在小馮姐姐的肩上睡著了。

副導演想把碎碎接過來，卻被小馮直接閃避到了一邊。

抱著軟乎乎的碎碎，小馮可是誰都不捨得給。

「副導，錄節目期間讓碎碎跟著我住吧，之前我表妹都是我帶大的，我有經驗！」小馮輕拍了下碎碎的背，迅速爭取到了碎碎暫時的看護權。

副導演見狀只能瞪了她一眼，然後頗為遺憾地收回了手。

月影漸漸西斜，天邊忽地出現一道光線，和黑暗交織融合，亮白色的光開始一點點擴大到了藍灰色的天空中。

小區大平層的公寓中，窗帘剛剛感應到一點點的亮光，就緩緩地自動向兩邊拉開。

床上，睡眠質量本就不好的沈辭一把將眼罩取掉，看了眼人工智障般的感應窗帘，本就清冷的眉眼中更是多了幾分沒睡好的戾氣。

床頭柜上的手機又開始瘋狂地震動，沈辭垂著眼接通了電話，就聽見對面傳來一連串的聒雜訊音。

「我的小祖宗啊，你起來了沒有？沒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吧，可不敢起遲了啊……」

沈辭不耐煩聽這些，趿拉著拖鞋去洗漱完，肩上隨便搭著個毛巾，水珠順著精緻的側臉往下掉。

「說完了沒？」

對面的經紀人知道沈辭這是又在發起床氣了，只能順著毛擼了一會兒，才重新回歸正題。

「綜藝是下午開始，今天只錄製三個小時，是你和實習寶寶第一次見面的直播，你先做好準備，我等會兒帶小穎過去給你做妝發。

還有，我買了點小孩子喜歡的玩具，還有一些奶棒零食什麼的，到時候直接捎過去放你房裡。」

沈辭暴力擦頭的動作直接頓住，然後甩了甩沾著水珠的頭髮，眼神冷漠。

「你要往我屋裡放一個小屁孩的東西？」

沈辭冷笑：「想、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