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景泰帝朱祁鈺這些天幹了好幾件大事。

第一件事，他發了一道詔書，保證自己絕不會廢掉太子朱見深，還讓群臣監督自己，要是他以後昏了頭又想廢太子，一定要阻止他。

于謙是詔書下達之後才知道的消息，得知詔書內容他嘆了口氣。

陛下此時不過是知道他未來沒有子嗣，又因太子未來替他正名之恩才衝動上頭下達的詔書。

可如果以後陛下有了子嗣呢？

到那時他又是否會再起廢太子之心？

于謙不知道未來究竟會如何，現在的他只想在自己有生之年把他能夠為大明做的事都做了。

第二件事，廢除宮妃殉葬制度。看視頻的意思，後世對宮妃殉葬這種泯滅人性的制度很是反對，不然也不會有人因為朱祁鎮廢除殉葬而替他洗白。

朱祁鈺：感謝哥哥打樣，這個好名聲我就笑納了。反正你欠我那麼多，就當收點利息。

第三件事，派人給也先傳話，告訴他朱祁鎮已不是大明皇室的成員。

據使者說，也先當時一聽這個消息，立刻就想把朱祁鎮弄死，一直跟在朱祁鎮的錦衣校尉袁彬拚死相護，想要以一己之力突破重圍帶著朱祁鎮逃走。

雖然最後沒能成功。

朱祁鎮被也先砍了幾刀，被瓦剌士兵扣住的袁彬便在旁邊痛哭。

朱祁鎮對天下來說不是一個好皇帝，但對袁彬來說，朱祁鎮就是一個好皇帝。

在他即將被也先五馬分屍時，不顧皇帝尊嚴哭求也先饒他一命的朱祁鎮是個好皇帝。

在他風寒時急得趴在他悲傷大哭、用自己的身體幫他取暖的朱祁鎮是個好皇帝。[1]

使者不忍袁彬這等忠臣這般難過，就把自己抽取到的評論給袁彬看了。

使者是個歐皇，他抽到的評論是——

【我不同意朱祁鎮善待忠心於他的人這個說法！袁彬在朱祁鎮北狩期間不離不棄，給朱祁鎮暖腳，隨瓦剌軍轉移時都是他背著朱祁鎮走的！結果呢？朱祁鎮複位後任憑門達污衊袁彬、給他定罪，還假惺惺地說什麼「隨你怎麼對袁彬，但是你要把活著的袁彬還給我」。嘔，我看到的時候一整個被噁心住。好在有人替袁彬喊冤，袁彬才出了大牢，可是一直到朱祁鎮駕崩、朱見深繼位他才官復原職。只能說朱祁鎮可以共患難，不能同富貴。在瓦剌的時候他對袁彬好是真的，但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知道袁彬是自己身邊為數不多可以依靠的人了。】[2][3]

袁彬一看，放聲大哭的嗓門像是被人塞了一顆石頭似的，一口氣不上不下地卡在喉頭，一時間他不知該不該繼續哭。

他無聲地為朱祁鎮流下最後一滴淚，靜靜地看著朱祁鎮咽氣，替他收殮屍骨算是全了他們最後一點君臣情義。

朱祁鎮已死，也先留袁彬在這裡沒什麼用，還多一張嘴吃飯。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被大明打怕了，沒必要因為一個袁彬再次得罪大明。

袁彬跟著使者回了大明，出乎他意料的是朱祁鈺居然讓他這個曾經忠於朱祁鎮的人當都指揮僉事。

朱祁鈺將跪下謝恩的袁彬扶起：「你是忠義之士，朕又怎會不放心你呢?」

他牽著袁彬的手溫聲安慰這個感動到流淚的壯漢，一旁的史官奮筆疾書——

「及彬還京，擢指揮僉事。彬大哭伏地謝，帝曰：『爾為忠義之士，吾豈不汝信也？』」

君臣二人「含情脈脈」對視之時，系統提示江夏發布新視頻。

朱祁鈺順手放開和袁彬緊緊相握的手，命人給大臣們搬座椅，大家一起觀看新視頻。

等待新視頻載入的過程中，朱祁鈺想起自己反覆觀看的第一條視頻。

在視頻的結尾，那空中不用扇動雙翼便能飛行的東西究竟是何物？

為什麼孩子們稱呼女子為老師？難不成後世女子也能當老師？

那群小孩應該是學堂的學生，可孩子堆里有男有女，莫非後世女子也能讀書？

那群小孩的脖子上為什麼都戴著一塊紅布？

為何前去于謙墓祭拜的人們會穿著裸露手臂、大腿的衣物？

他們的頭髮為什麼都那麼短？為什麼幾乎人人都像是富貴窩裡出來的，各個高大健康、精神飽滿？

朱祁鈺很喜歡他們眼神里透出的神採光亮。

這麼多的疑問讓朱祁鈺對後世充滿好奇，千百年後的世界對他來說有著強大的吸引力。

如果沒有皇帝這個身份，比起看到大明的未來，朱祁鈺定會更渴望看見千百年後的華夏。

視頻載入完成，朱祁鈺收回心神，專心看起新視頻。

與此同時，各時空有空閑時間的百姓也點開了視頻。

-

熟悉的Q版小人們嬉笑著跑過整張光屏，身後跟著的視頻標題隨之出現——

《我憑本事當太宗》

【同游華夏五千年，共識歷史名人面。觀眾朋友們好，我是講夏。】

【本期視頻又名《你坐，皇位我自己拿》，請各位放心食用。】

【太宗，一個廟號。一般認為廟號自商朝始，商朝時的廟號還不像後來那麼多，什麼花里胡哨的聖祖、獻祖、安宗、禮宗……通通沒有。】

【最初的廟號只有三種。創基立業曰「太」、功高者曰「高」、中興者曰「中」，此外按照「祖有功而宗有德」的標準來給先王上「祖」或「宗」的稱號。因此，在當時不是每個君王都能有廟號的，只有傑出的君主才有機會獲得廟號。】

【周滅商，取消廟號只留謚號，始皇帝一統天下后他覺得兒子怎麼能評價老子，他的大秦萬世不朽，可以直接叫後面的皇帝秦二世、三世……所以他連謚號都取消了。】

【漢代逐漸恢復廟號制度，這個時候的廟號和商代一樣，只有傑出的君主才能獲得廟號。西漢東漢加起來二十多個皇帝，有廟號的皇帝只有七個。】

【本來不只七個的，但是因為後面的皇帝覺得某些皇帝功績不多，不配有廟號，又把他們的廟號給去了，所以這時的廟號還是相當很有含金量的。】

【然而到了三國時期，廟號開始泛濫起來，幾乎是個皇帝都能有廟號，之前提到過的兒皇帝石敬瑭廟號高祖，大明戰神朱祁鎮廟號英宗，可見後來的廟號水分之大。】

【但是今天我要講的三位太宗可都是牛人，他們能得太宗這個廟號靠的都是真本事。】

【這三位太宗是我很喜歡的皇帝，我覺得他們很有緣分，他們不僅都是太宗，還都是文皇帝。】[4]

【嘿嘿，最重要的是能拿到皇位全靠他們自己「努力」。】

【大家應該都猜到是誰了吧？】

【沒錯，本期視頻的主角就是漢太宗、唐太宗、明太宗。】

【老規矩，尊老愛幼，先講年紀最小的，再講年紀最大的，排中間的最後講。】

【首先讓我們有請——明太宗，或者說明成祖朱棣！】

-

嬴政命人記下這期視頻里新出現的漢朝。

上期視頻說過「唐宋元明清」，看來這漢朝應該在這五個朝代之前。

嬴政的手掌微微收緊，大秦之後已經有六個朝代了，再加上唐末的五代十國時期……

兩千年的時間，又有多少是屬於大秦的呢？

-

公元625年，武德八年。

李淵暗暗觀察著殿內幾個兒子聽見唐太宗、文皇帝時的表情。

太子李建成似喜似憂，眼神頻頻往李世民身上瞟。

他既覺得這個唐太宗可能是自己，又覺得說不定是他的二弟。

雖然他已是皇太子、大唐的儲君，是皇位的合法繼承人，但他的二弟李世民一直是他的心腹之患。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試問天下間有哪個太子可以容忍自己的兄弟是天策上將太尉尚書令陝東道大行台尚書令……

沒有人可以忍受！

沒有！

李建成的表情變化莫測，李世民則是面容平靜，任誰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

永樂帝朱棣木著臉和一眾朝臣大眼瞪小眼。

已知這個視頻通往各朝各代，也就是說朱棣他爹也看得見。

朱棣之前慶幸第一個視頻里沒有暴露他當皇帝的事，這幾天都在祈禱視頻不要提到自己，沒想到這才第二個視頻他就出現了。

三個太宗，憑什麼他第一個出場？

讓其他世界的自己再過幾天好日子不行嗎？

朱棣覺得這個後世的小姑娘對自己的「喜歡」太過沉重，他無力承受。

等等……

後知後覺的朱棣終於抓住了這段話的另一個重點——他怎麼就成明成祖了？

一般來說，打天下的開國之君才叫祖。

這不擺明了告訴天下人，他朱棣是篡位的嗎？

最好別讓他知道是哪個混小子給他改的廟號，不然他鐵定得抽他一頓！

-

猜想被實現，朱元璋面無表情地盯著朱棣。

不只是他，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朱棣身上。

他們花了那麼多時間來推斷太·祖之後的皇帝都是誰，哪怕都推算到朱棣的兒子繼承皇位的地步，也沒想過這個視頻認證的「征北大將軍」會是未來的大明皇帝。

「憑本事當太宗？」朱元璋步步緊逼，他每前進一步，朱棣就後退一步。

「你坐，皇位我自己拿？」

和上次視頻播放時一樣，朱棣再次躲到朱標身後，現在這種情況，只有在他哥身後他才有安全感。

上次因為朱祁鎮的事他挨了一頓揍，這回他真不想再挨揍了，再來一頓他怕自己小命不保。

朱標沒因為知道朱棣當了皇帝就不護著他，這位可靠穩重的兄長擋在朱棣面前：「爹，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還是看完視頻再說吧。而且四弟是文皇帝，說明他當皇帝當得很好……」

朱元璋停了步子，盯著他這個仁善到有點憨的兒子：「標兒，除了你，咱從沒考慮過讓你的其他兄弟當皇帝。如果朱棣當了皇帝，那一定是你出了什麼事，你就不擔心是朱棣害了你或者是雄英才當上皇帝的？」

朱雄英是朱標的嫡長子，雖然還沒冊封，但他是毫無爭議、板上釘釘的大明皇太孫。

朱標仍然護著朱棣：「我相信老四不會害我。」

朱棣從朱標身後探出顆頭，沖著朱元璋的方向猛點頭，他怎麼可能害大哥？

他大哥可是把他們兄弟幾個一手拉扯大的男人。

說句誇張點的話，朱棣就沒把朱標當成大哥過，朱標在他心裡就是他的半個爹。

「好，那就讓大夥一起看看咱們大明的文皇帝是怎麼靠『努力』拿到皇位的。」

【洪武三十五年，朱元璋傳位於燕王朱棣，朱棣於南京奉天殿即皇帝位。】

朱棣一喜：「爹你看，是你自己把皇位傳給我的！你這麼厲害，要真是我害了大哥，你怎麼可能查不出來？怎麼可能把皇位傳給我？」

朱元璋：好像有點道理。

【哦對了，朱元璋駕崩於洪武三十一年。】

朱元璋：？

咱詐屍了？

朱棣眼神迷茫，他也看不懂未來的自己什麼操作了。

各時空的永樂帝朱棣：……這種小事沒必要講吧？

別問，問就是老朱託夢傳咱的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