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半夜誰敲門

看到這家餐廳的時候，青堯琢磨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錢，覺得他可能這頓飯真的請不起。

但話都已經放下了，哪有臨時收手的道理。

見慣了大場面的劍仙大人面不改色地跟著江塵往裡走。

江塵應該是這裡的常客，一進來便有人來招待他，並且熟門熟路地進了一間包廂。

青堯來到這個時代還沒有進過這等高檔的餐廳，以前他也是什麼白玉樓，四季閣的貴賓，真是一朝飛升，餘生落難，慘！

江塵將菜單遞給他：「點吧。」

青堯：「我請客，當然是你來。」

江塵不明意義地看了他一眼，隨後點了幾道菜，不多，剛好夠兩個人吃完。

點完菜，包廂里就安靜了下來，兩個人面面相覷，明明是最相熟的兩個人，可不知道怎的，青堯竟然覺得有那麼幾分的尷尬，像極了初次見面的兩個人相親的模樣。

江塵靠在椅背上，就這麼看著他，似乎要將他臉上給看出一朵花來。

青堯：「我臉上有東西？」

江塵：「你不是有話說。」

青堯這才想起來，睡著之前，他確實說過這話。

趁著菜還沒上來，他覺得這事有必要好好解釋解釋。

青堯嘆了一口氣：「我就是想跟你說，那天在船上，不是你看到的那回事，我那天是去打工的。」

提到那艘遊船，江塵原本還算平靜的臉又拉攏下來，忍不住譏諷道：「能說點我不知道的嗎？」

青堯：「我說的就是這事，我也是被騙上船的，後來有個叫王少的帶我進了一間房……」

江塵：「閉嘴，我不想聽。」

青堯：「那不行，這可是重點。」

江塵忍無可忍地站起身，他覺得自己一定是腦抽了，才會在車上等到他醒過來，還答應他吃飯這事。

大概都是被今日台上的那場表演給迷了眼，鬼迷心竅了。

江塵走到門邊，已經打開了門，青堯眼疾手快地站起身，從身後扯著他的手臂，快速地說道：「我將那傢伙給打暈了。」

江塵腳步一頓，微微轉頭。

青堯將人拉進來，抬手關上門。

「我說你就不能聽我將話給講完，我不光將人打暈了，還將對方給綁了起來，早知道那地方是這樣的，我怎麼也不會上船啊。」

江塵倒也沒說什麼，面無表情地坐下了。

「你覺得我需要聽你解釋。」

青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對方信了，這變扭的性格怎麼到現在都沒有變啊。

他忍著笑說道：「好好好，跟你沒關係，是我想解釋成了吧。」

江塵重新拿起茶壺，給自己燙了一杯茶，不光如此，還幫青堯也倒了一杯，推給他。

倒完之後，自己倒是愣住了，這個動作做得未免太過熟悉，偏偏他自己也沒覺得哪裡不對勁。

青堯接過杯子，倒是面色坦然的喝了起來。

果然，還是別人倒的茶好喝。

菜很快就上來了，青堯發現竟然都是自己喜歡的菜色，他看了江塵一眼，對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

這人記得給他倒茶，記得他愛的菜色，可偏偏不記得他。

青堯覺得好笑，又覺得難過，哪怕是失憶了，他依舊是他的阿塵。

江塵吃飯的時候很安靜，也很少說話，從前就是這樣，但是他不一樣，他喜歡說，喜歡講，今日在哪裡看了桃花，明日在哪裡吃過什麼好吃的零食，他都喜歡在吃飯的時候，跟對方聊著玩。

青堯原本還想著克制，畢竟眼前這個江塵是他的阿塵，可跟阿塵又不一樣，但是沒吃幾口飯，他就忍不住了。

「我這一個月做了好多兼職，發傳單是最多的。」

「發傳單其實也很有講究的，有些人根本就不收，但是我長了這麼一張臉，還聽佔便宜的。」

「跟我一起做兼職的，都沒我速度快。」

江塵：「你很缺錢？」

青堯：「缺啊，我現在可是連房租都付不起，而且還是個未成年，不滿十八歲，只能找找這些靈活的工作。」

江塵放下筷子：「然後呢？」

青堯：「除了發傳單，還有酒店臨時端盤子，禮儀站台，反正就是什麼合適幹什麼，不過那天被騙上船，是我第一次做兼職，沒經驗，後來可就再沒有被騙過。」

江塵聽著他絮絮叨叨地說著最近乾的事情，竟然也沒覺得無聊，反倒是有種奇異的平靜。

明明平日里最討厭有人在吃飯的時候說話。

這頓飯吃完的時候，江塵還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甚至覺得比平常時間過得都要快。

青堯揉了揉有些圓鼓的肚子，感嘆了一句：「我已經很久都沒有吃過這麼撐了。」

不過一想到待會這頓飯錢可能會掏空他這一個月的工資，他又覺得吃撐了那也算是賺了。

只是出門結賬的時候，收銀員告訴他，賬掛在里江總的賬上，不需要付款。

青堯見好就收，捂著錢包出了門，還非常自覺地又坐上了副駕駛，指使著某人開車送他回家。

到家的時候夜已經深了，青堯站在路邊，看著江塵坐在車子里。

兩個人沉默著互相看了一眼，倒是誰也沒有說再見。

青堯很想說些什麼，說一說他身上發生的事情，說一說他們的前世，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

但這種事情如果別人告訴自己，他可能自己都不會相信，比起親口說出這些東西，他更希望江塵能夠自己想起來。

那些屬於他們的過去和美好，他希望對方都記得。

江塵沉默了一會：「我走了。」

青堯揮了揮手：「那你路上慢點，謝謝你今天的大餐了，下次我肯定請回來。」

江塵：「別再上當就成了。」

青堯眼睜睜地看著車子離開，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他還沒跟江塵交換聯繫方式呢，可惜人已經走遠了。

「這個豬腦袋。」

而此時車子里的江塵卻是攤開裏手掌，掌心已經涼了下來，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江塵回顧自己這前半生，可不管怎麼想，都記不得任何一件跟這個少年有關的事情。

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江塵走後，青堯又恢復了平常的生活，做做兼職，打打工，倒也覺得不錯。

周末的時候，衛星休息，便邀請青堯一起爬山。

B市有許多有名的旅遊景點，好幾個山也是很出名的，不少人來這邊旅遊，都不會錯過。

青堯原本不想去，有這個時間，多做一份兼職，還能多賺點錢，但是一想衛星還是他的房東呢。

而且，也應該適時地放鬆一下。

「蒼雲山是B市最高的一座山，光爬上去就要半天，我們今天在山上過一晚，明天再下山，我可帶了不少好吃的呢。」

衛星拍了拍身後鼓鼓的背包，樂呵呵地看著青堯。

青堯身後也背了一個包，不過裡面就只放了一些礦泉水，看見衛星這麼大一個包，忍不住懷疑：「你確定你要背著這麼大的包上去？」

衛星展示里一下自己並不存在的肱二頭肌：「你要相信我的能力。」

「你可拉到吧，別半路忍不住坐纜車就行了。」

衛星身旁還站著三個男生，是他同宿舍的室友。

「你好，你是叫陳堯嗎？我是衛星的室友，我叫吳京言。」

「楚天郎。」

「鄭軒。」

「陳堯。」

幾個人互相認識了一下，便開始了爬山的路。

蒼雲山的山路分兩道，一道是一條大馬路，可以開車直接上去，大馬路旁邊還有纜車專用的路線，有不同的站點，可以坐纜車上去。

還有一個是山道，都是一塊一塊的大石頭堆起來的，有些陡峭，但是更有爬山的體驗感。

青堯倒是都可以，隨便哪個對他來說，問題都不大，眾人將目光落在了衛星的身上。

衛星大手一揮：「爬上當然要有沉浸式的體驗感，我們就走山路！」

青堯懷疑地看了他一眼，小胖子人看著不瘦，決心倒不小。

既然都這麼決定了，那就爬唄。

山上的景色倒是不錯，一路上去不少古樹參天，跟現代都市的燈紅酒綠大相徑庭，倒是讓人有那麼幾分心曠神怡的感覺。

青堯看著這山頭，便忍不住想起從前的事情來。

天劍門坐擁好幾個山頭，蒼雲山若是在天劍門，那根本就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山。

有的時候，他跟江塵鬧彆扭，便會一個人跑到山裡去，可不管在哪兒，那人總能找到自己，就好像在他身上放了追蹤符一樣。

青堯想著倒是忍不住笑起來。

楚天郎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青堯的身旁。

「我聽衛星說你還能占卜算卦呢，好神奇。」

青堯：「祖上傳下來的，我也就只有這點技能了。」

一聽到占卜算卦，幾個人都來了興趣。

衛星更是對他有種盲目崇拜的信心。

「他真的好厲害的。」

鄭軒：「你都會算些什麼，我們可以算嗎？」

吳京言：「我我我……我也可以算嗎？」

青堯：「這要看你們算什麼了，太遠的東西不行，只能算跟你們有關係的，而且不能多算，算卦這種東西原本就是透露天機，是會折壽的。」

但凡換個人說這話，大家可能都覺得，這壓根就是個騙子。

可青堯說的很認真，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看著他們的樣子非常的真誠。

青堯一邊爬山，一邊問道：「你們想算些什麼？」

鄭軒：「我上個星期丟了一個手機，能算嗎？」

青堯停下腳步：「你手給我。」

鄭軒看眾人都看著他，便猶猶豫豫地伸出裏手。

青堯手指在他掌心點了點，也不見幹什麼，便收回了手：「你手機應該是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被人給偷的，你可以到學校查一下食堂的監控，會有驚喜的。」

鄭軒瞪大了眼睛：「真的是在食堂不見的，不過我還以為是我自己給弄丟了，原來是被人給偷了？」

青堯這一手著實將眾人給驚住了。

吳京言：「你也太厲害了吧。」

衛星：「我早說過他很厲害的。」

其他兩個人也想試試，青堯看了看天色：「我們還是先上山吧，過午之後會有陣雨，到時候在半路上淋濕了可就不好了。」

衛星嘀咕了一句：「我早上看過天氣預報，今天沒有雨啊。」

青堯：「雨會下半個小時左右，雖然時間不長，不過雨勢很大，大家還是快一點吧。」

一聽這話，眾人也不懷疑了，連忙往上爬。

可這還沒到半路呢，衛星就已經走不動了。

「不行不行，我需要歇一會，我的腿已經爬不動了，這天氣也太熱了。」

大家其實都累了，但只不過因為青堯在，咬著牙不說而已，畢竟誰也不想在「大美人」面前表現的自己很弱雞，哪怕是咬著牙撐也要爬上去。

但衛星顯然沒有這個包袱，身後的那個大背包像是一塊大石頭，沉的他想就地扔下去。

衛星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石頭階梯上擺擺手：「我歇會，太熱了，我覺得今天爬到山頂，我得瘦十斤。」

青堯看著他那一臉通紅的樣子，倒是也停下了腳步，在另一邊坐下了。

這才走了五分之一，照他們這個樣子，爬上去簡直遙遙無期。

其他三個人看青堯坐下了，連忙也找地方坐著歇歇。

這山實在是太高了，為啥想不開，非要爬最高的這座山呢？

現在上都上來了，也沒有退縮的道理。

眾人休息了一會，再爬的時候，青堯一手從小胖子的身上將那個背包給拎了過去，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衛星：「別啊，這包還是我自己來背吧，你看你那麼瘦，包可重了。」

青堯已經往上跨了好幾步：「你先追上我再說吧。」

這一個月別的不說，靈氣倒是攢了一點，雖然這具身體的素質沒有那麼強，可有靈力加持，爬這座山完全不在話下。

青堯這個年紀還沒他們大的少年人背著一個這麼沉，這麼大的包都能走的這麼快，那他們更不能在這個時候落了面子。

男人的勝負欲來的就是這麼突然。

一群人看著青堯的背影咬著牙，往上爬，還剩下五分之一路程的時候，衛星終於堅持不住，再也爬不動了。

「不行，我真的一點都堅持不下去了，我要去坐纜車了，真的，再走一步我都要嗝屁了。」

衛星渾身上下都已經濕透了，他像一塊餅一樣攤在了台階上。

這會台階上已經沒人了，大部分人沒堅持到山頂就半路繞道上了纜車。

能堅持到這裡的，幾乎都是勇者，更何況時間臨近中午，越往上越熱。

別的三個人也維持不住一開始的風度翩翩，汗流浹背，每個人手裡都撐著一桿粗壯的樹枝，累到說不出話來。

反倒是青堯，一身清爽，別說是汗了，連個停頓都不曾有過。

衛星晃了晃手，指著他說道：「大師，我現在嚴重懷疑，你根本就不是人類。」

其餘三人紛紛點頭，哪有人類長得這麼好看，會算卦，背著這麼重的包爬山不累也就算了，連一滴汗都沒有。

青堯嘆了一口氣：「實在爬不動，那你們就坐纜車吧，我在山頂等你們，一定要快一點，待會要下雨了。」

沒等這三人反應過來呢，青堯已經三兩步上去了，很快拐了個彎就再沒有影子了。

鄭軒：「我賭三包辣條，他一定是神。」

吳京言：「我加註，五包。」

山頂上其實很熱鬧，這裡也算是比較出名的旅遊景點，還有一座很大的廟。

青堯已經在廟前的亭子里坐著休息了好一會，腳邊放著的就是衛星那個比石頭還重的包。

四個人下纜車的時候，差點沒有就地跪下，並且暗自發誓，這輩子絕對不作死爬山了。

就在四個人踏進亭子以後，沒幾分鐘天就變了色，原本還晴空萬里的天頓時烏雲密布了起來，大雨說來就來，嘩啦啦的，好多人來不及反應，正找地方躲雨呢，也有不少人跑進了他們休息的這個涼亭里。

眾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青堯，還真的被他給說對了，這也太神了。

衛星：「大師，不，大神，收徒嗎？」

另外三個人安靜如雞地看著他，這會跟看著一尊佛一樣，也不敢多說什麼了。

眼前這個少年他說不定不是個少年，萬一是個什麼上了年紀的世外高人，可不能隨便得罪了。

青堯收起手中的水，看向身後的那座廟，問道：「這座廟建在這裡多久了？」

衛星：「我也是去年才到B市上學的，不過這座廟已經有很長的歷史了，至少得有三十年了吧，大師你問這個做什麼。」

青堯看著滂沱大雨中的寺廟，無端地看出了幾分囚籠的感覺。

「今晚在這裡過夜的話，我們住在哪裡？」

衛星：「這個簡單啊，寺廟裡是有房間的，只要肯花錢，多花錢，還能沒有睡覺的地方嗎？」

青堯：……

好吧，短暫的貧窮限制了他的想象。

等雨停了以後，幾個人吃過午飯，便在山頂逛了逛，很快天色便暗了下來。

衛星來之前就已經在網上定好了房間，是個大套房，五個人可以擠一擠，這天也不是很冷，反正都是大男人，睡一覺也就過去了。

要是睡不著還可以開黑打遊戲，出來就是玩。

套房一共是兩個房間，可除了衛星，沒誰敢主動提出來要跟青堯睡在一間房裡。

青堯看了看外面的沙發，倒是主動說道：「你們睡房間就好，我就睡在外面的沙發上。」

衛星：「那怎麼行，睡沙發這種事情，應該是我來。」

青堯頓了頓，用一種意味深長地口吻問道：「你真的要一個人睡在外面？」

這口氣太過玄妙，不知道為什麼，衛星只覺得後背一涼：「那個……不然我們到房間里，擠一擠？」

青堯笑了笑：「算了，我比較瘦，這沙發足夠了。」

大家沒再追問青堯為什麼要執意睡在沙發上，總覺得有種怪怪的感覺，像是有人在暗中看他們一樣。

爬了這麼久的山，幾個人早就已經累了，說什麼打遊戲過夜那都是屁話，爬上床沒幾分鐘，幾個人就陷入了沉沉地夢鄉。

半夜的時候，衛星翻了個身，推了推一旁的吳京言：「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啊？」

吳京言睡得迷糊呢，嘟囔道：「什麼聲音，你做夢呢吧。」

話音落下，像是應證這句話一樣，嘟嘟嘟地聲音再次傳來。

兩個人都睜開了眼睛看向了房門。

有人在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