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滑翔的第六天

眼前展現出呦呦從未見過的景象，他睜大眼睛，既新奇又害怕。

百貨超市裡來來往往的人不少，但也稱不上擁擠，從小住在深山老林的呦呦從沒一次性見過那麼多人，頓時有些被嚇到，看到前面有人朝他走來，連忙縮回口袋裡，生怕被更厲害的人發現把他抓到比溫如應口袋裡還要危險的地方。

毛絨絨的觸感碰到手背，溫如應對口袋裡小動物的反應有所察覺，他低下頭的時候，呦呦已經縮回口袋，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兩隻小尖耳朵在緊張地抖動。

心裡湧現陌生的情緒，溫如應順應自己的想法，伸出手，捏了捏還在亂動的小耳朵。

溫如應手一觸即離，等到呦呦發現想作出反應時，男人早就若無其事地朝前走去。

呦呦透過縫隙，看到男人偶爾出現在他視線的臉，伸爪摸摸自己被蹂/躪的耳朵，想生氣，又不知道該如何表現出來，最終只能氣鼓鼓地瞪了好幾眼男人，才勉強不生氣。

被男人一打岔，呦呦的緊張驅散不少，他豎著耳朵，逐漸習慣百貨超市裡的喧鬧。

回想起之前驚鴻一瞥時看見的景象，呦呦不禁思考，這難道就是人類口中的……超市？

想到這裡，呦呦眨眨眼，好奇心再度襲來，男人的手在惡作劇般捏了捏自己耳朵后，便沒再塞口袋裡，而是放在外面挑選貨物。

溫如應順著超市區域指引走到賣乾貨的地方，意圖尋找堅果類的食物，他之前在零食區的確看到各種各樣的堅果，但那些都是炒制過的，放過調料，呦呦估計不能吃。

也不知道水果能不能暫時當替代品。

溫如應為自己養的白糰子思考食物問題，之前吃過松果的呦呦還不餓，完全沒想過餓了怎麼辦，倒是被超市裡琳琅滿目的東西迷了眼。

他悄悄探出半個頭，露出眼睛后便不再順著口袋往上爬，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掉下來。

面前的一切事物對他來說都無比新奇，貨架上陳列著各種包裝精緻的物品，從未見過這麼多鮮艷顏色的呦呦恨不得自己變成人，每一樣東西都拿起來看看有什麼用，好不好吃等等。

可惜他是只小飛鼠，比其他飛鼠特別的地方就是活得久一些，以及比它們聰明得多，還能聽懂人類在說什麼，除了這些，他也就是一隻平平無奇的小飛鼠，不會像大兔子一樣體型長得特別大，不會說人話，也不能變成人。

憂愁地嘆口氣，呦呦來不及傷感，伴隨溫如應的前進，新一批鮮艷的貨物出現在眼前，讓他漆黑的眼睛瞪得更大。

哇，這些東西是什麼？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

乾貨區並沒找到生堅果，溫如應拿出手機，確認口袋裡左右張望的小飛鼠還能吃酸奶、玉米粒和水果，才稍稍放心。

呦呦還是有點怕生，他見到人朝這邊走來便會「咻」地縮回口袋，等腳步聲遠去再探出頭，繼續查看四周琳琅滿目的貨物。

身邊果香瀰漫，呦呦動動鼻子，只覺得四周的氣味特別好聞，都讓他有些餓了。

腹中的飢餓感傳來，呦呦才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他被迫跟這隻人類走了后，餓了能吃什麼？

他沒帶松果來，回到原來的地方覓食也不可能，超市裡好像什麼都有，可他一路走來也沒看見有松果，哪怕有，這隻變/態人類會給自己買嗎？

呦呦覺得不太會，但也不是非常確定。

回想起這幾個小時跌宕起伏的經歷，呦呦在覺得這隻人類變/態的同時，也發現了之前一直沒察覺到的問題。

這隻人類，除了威脅他主動跳上自己手以外，就沒有對他做出什麼過激舉動，嗯……碰到什麼奇奇怪怪的地方好像也是不小心的，事後還給呦呦享受了好久的靈力作為補償。

鼻尖縈繞著似有若無的果香，呦呦動動嘴巴，只覺得口水都要湧上來。

他扒住口袋邊緣，一瞬不瞬地盯著不遠處一盒紅彤彤的果實，看起來好鮮艷，不知道吃起來怎麼樣。

彷彿感知到呦呦的想法，溫如應竟然朝他所想的地方走去。

漆黑的眼睛驀然瞪大，呦呦心裡既驚訝又期待，難道男人真的不像他想的那麼變/態，知道自己餓了要給他買東西吃？

期待感隨男人朝那盒紅彤彤果實靠近達到巔峰，又在看到男人直接略過時跌至低谷，飢餓伴隨期待被辜負的難過襲來，呦呦再也顧不上什麼，「咻」地從口袋裡蹦出來，跌跌撞撞朝紅果實的方向跑去。

口袋裡的白糰子怕生乖巧，突然跑出來，饒是溫如應也愣了一下，見它一個踉蹌，左爪拌右爪，眼看就要摔倒，他嘆口氣，連忙跑去接住只會在平地上蹦的小飛鼠。

哪怕滑翔練了十多年撞頭率還是很高，呦呦的身體構造和習性就決定了他不會再地上久待，也不可能像松鼠那樣在地上跑得飛快，只能蹦著移動。

看見呦呦彷彿未馴服四肢的模樣，溫如應抿唇壓抑住笑，上前走兩步，便輕鬆逮住試圖蹦著去找紅果實的呦呦。

「餓了？」

命運的后脖頸被人捏住，呦呦下意識一僵，發現捏住自己的人是誰后，氣哼哼地掙紮起來。

哼，知道他餓了還故意讓食物在他面前晃來折磨鼠，反正都要死，比起看著食物餓死，還不如讓他直接被人殺死算了。

忿忿地想著，呦呦伸出前爪胡亂揮舞著，聽到詢問后一頓，漸漸安分下來。

在「被男人發現不同」與「裝作聽不懂然後餓死」之間，呦呦默默選擇前者，他想得很好，選前者還可能多活一段時間，如果選後者，他馬上就會痛苦地餓死。

他飛快運轉自己的腦子，思考如何做出回應。

好像以前有人類表示贊同的時候，會上下移動自己的頭。

想到這裡，呦呦不確定地學著之前見過的景象，生疏挪動自己的頭，他從沒有這麼擺弄自己的頭，因而動作生疏，落到溫如應的眼裡，便是一下點頭一下搖頭，最後頭都搖成了撥浪鼓。

想點頭卻把自己搖得暈暈乎乎，呦呦剛回過神來，就聽到男人的聲音：「不餓嗎？」

他瞪大眼睛，震驚地看向面前人，自己不是一直在上下移動自己的頭嗎？為什麼傳遞給人類的意思卻是不餓？難道其實左右搖頭才是確認的意思？

想到這裡，腦子還有些暈的呦呦連忙擺頭。

見小飛鼠聽得懂自己的話，溫如應眸中帶上些笑意和深思，他摸摸隨著小飛鼠甩頭也開始亂動的小尖耳朵：「不是不餓對嗎？」

完全沒搞懂點頭和搖頭的用法，見溫如應猜出自己的心思，瞬間頭也不擺了，整隻鼠都安分下來。

名叫「面前的小生物有點可愛」的情緒浮現，溫如應話聲溫柔，他回想剛才，很快順著呦呦的舉動想到了什麼。

剛才白糰子一直在看他逛，或許是看到什麼想吃的，自己又走過去，情緒才會突然激動。

「是想吃這個？」

很快鎖定了不遠處擺放在冷藏櫃里的草莓，溫如應走到冷藏櫃前，看向四周稀疏的人群，見他們沒太在意剛才的情況，便小心將呦呦放回口袋裡。

不知道第幾次回到口袋，肚子還餓著的呦呦熟門熟路地扒住口袋邊緣，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死死盯著面前形狀飽滿好看的草莓，眼睛眨也不眨，看上去滿是渴望。

溫如應莫名有些想笑，他輕咳一聲，拿起被透明包裝盒包裝好的草莓，在口袋面前晃了晃。

完全被吸引得移不開目光，呦呦跟著那盒草莓，頭隨溫如應拿著草莓的手左右轉動。

溫如應低下頭，他現在可以確定，白糰子的確對草莓有想法，大概是路過的時候聞到味道，再加上飢餓，才讓這隻安安分分的飛鼠蹦出來，想要去拿草莓吃。

「那我給呦呦買一盒好不好？」

聽到男人溫柔的話，呦呦眨了眨眼睛，躁動的情緒逐漸平靜。

口袋裡逐漸安分，溫如應手拿草莓，他從沒養過帶毛的生物，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養寵物，沒想到會在一次無聊的任務里，遇見這隻粘人的小東西。

不知為何，溫如應嘆了口氣。

他收回看向口袋的目光，思考網上查到的資料來，既然打算養寵物，自然要做得盡善盡美，哪怕時間倉促，準備的食物也不能只有草莓一樣，生的堅果他暫時沒有找到，想到攻略里的酸奶和瓜子，溫如應腳步一轉，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被盒子里裝的飽滿圓潤的草莓暫時安撫，哪怕肚子還在咕咕叫，呦呦沒再像之前一樣失態，像之前一樣安安分分地扒住口袋，只露出一雙小尖耳朵和黑漆漆圓溜溜的大眼睛。

他依舊看著超市裡的景象，除了有時候會不受控制朝在男人手中的草莓盒子上瞟，和剛進超市時別無二致。

表面上的確如此，實際上，要不是他渾身上下都長毛，恐怕臉已經和猴屁股一樣紅了。

作為一隻自恃比其他同類都聰明得多的飛鼠哪怕滑翔比不過它們，也不影響呦呦身上的矜持與自得，可就在剛才，他竟然因為人類不給自己買水果吃，就氣得什麼都忘了，就想著跑去拿紅果實。

這實在是太失態了嗚嗚嗚……

心中既羞恥又尷尬，呦呦只能慶幸自己不會像人類一樣可以做出很多種表情，無論怎樣，面上都帶著優雅愜意的微笑，否則呦呦真的會把自己埋進口袋裡再也不出來。

看著男人走到充滿長方形盒子包裝的區域，呦呦悄咪咪朝草莓盒子瞥了兩眼，確定男人還拿著后，才好奇地看向前方。

男人在貨架前駐足，似乎在思考要買什麼，呦呦和這些盒子貼得很近，他雖然聽得懂人類的話，但從小生活在野外的呦呦是個實打實的文盲，對盒子上印著的文字一竅不通，還傻傻地以為是裝飾盒子的花紋。

見男人看得入神，呦呦也裝模作樣地看起來。

這一排盒子有幾個花紋倒是出奇地一致，方方正正的，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貼在上面，好奇怪哦。

心裡亂七八糟地想著，呦呦抬頭看去，見男人拿起一盒觀看，他看看四周，確認無人後，也有學有樣地伸出爪子，想要夠自己面前的盒子。

溫如應拿著盒酸奶，思考要不要買點牛奶回去看看呦呦能不能吃，他低下頭，正想多看幾種牛奶，卻正好看到口袋邊緣顫顫巍巍伸出的爪子。

那爪子粉粉嫩嫩，看上去異常小巧可愛，爪子的主人失去了一條支撐，正用僅剩的另一隻前爪抓住口袋邊緣，頭也快伸出口袋，彷彿整個身體都在用力往前方靠去。

在白糰子的努力下，爪子終於碰到最近的牛奶盒，被冷藏櫃噴出的冷氣凍得一顫，隨後繼續堅定地進行觸碰。

呦呦做事情正入神，渾然不覺男人已經盯了他好一會兒，他碰到牛奶盒，學著男人剛才的動作，想將牛奶盒拿起，卻高估自己的力量與爪子的大小，無論怎麼嘗試，都只能碰到角角，想要拿起來，比起在娃娃機用鬆鬆垮垮的勾爪勾住娃娃還要艱難。

不死心地試了幾次，呦呦看看前方巋然不動的牛奶盒，再看看自己的前爪，三瓣嘴翕動幾下，最終默默收回了想要拿牛奶盒的爪子。

他想到什麼，猛地抬起頭看向上方的人類，卻見男人依舊在認真挑選盒子，沒看到剛才發生的丟鼠事情時，悄咪咪鬆了口氣。

視線再度被男人另一隻手上拿著的草莓吸引過去，剛才的活動量有些大，呦呦用后爪夠了夠自己越發飢餓的肚皮，選擇性忽略自己剛才做了什麼，轉而想其他事情來。

好餓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上大大的紅果子，不知道這紅果子聞起來這麼香，吃起來好不好吃……

呦呦無聊地擺著尾巴，渾然沒發現男人唇角哪怕被人為壓抑，還是彎起了一點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