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段奚感覺半邊身子都麻了,下面還有不少人跟著起鬨,他好似聽不到周圍人的聲音,面前的桌子都隨之而晃動。
就在段奚即將暈過去前,他的手突然被抓住,姬無憂掌心微熱,把他的手完完整整的包在裡面,段奚瞬間清醒過來,神情緊繃的盯著姬無憂。
「皇叔說笑了,據孤所知,汝陽王府中有不少滇國舞女,皇叔又怎會沒有看過。」姬無憂前半句語氣尚算平靜,後面隱隱透著君威:「至於你們……」
「這麼喜歡看跳舞,不如自己上去跳?」
廣成王瞪大雙眼,吹著鬍子想說話,對上姬無憂冰冷的視線,努著嘴縮了回去,不再吱聲,其餘人見此更不敢開口,今日是太后壽宴,他們不想惹皇上動怒,好好地日子染上血光之災。
汝陽王咽下一口酒:「皇上說的是,跳舞沒什麼新意,大家還是看戲吧。」
早就聽說滇國公子乃是人間絕色,皇上寵的緊,但他們不願意相信,再漂亮又如何,大秦的皇帝從來不會為美色所迷,今日才知傳聞非虛。
段奚出了一層冷汗,許多眼睛仍黏在他身上,有審視,有探究,更有厭惡與嫌棄,大多都沒有善意,他知道古代倫理混亂,妾室送人都是常事,讓他伺候姬無憂還好,是逃脫不了的命運,如果姬無憂把他送給別人,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還在緊張?」姬無憂眉頭微蹙。
段奚努力把聲音放平穩,卻還是忍不住發抖:「好……好多了。」
姬無憂冷笑:「孤都沒看過你跳舞,他們想的倒美,做夢去吧!」
「多謝皇上維護。」段奚此時道謝多了幾分真心。
姬無憂道:「謝什麼謝,孤的人豈是他們能肖想的?」
段奚扯開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這算什麼,帝王的獨佔欲嗎?
不過不管怎麼樣,他算是逃過了一劫。
就在段奚剛要鬆口氣的時候,姬無虞突然起身:「上次聽皇兄說起滇國質子歌聲極美,還會唱戲,不如唱上幾句,就當解解乏?」
「反正又不用動,只要坐在那裡唱兩句,也好讓我聽聽,皇兄知道的,我最喜歡美人唱曲兒了。」
說到後面,姬無虞的尾音帶上了一點撒嬌的味道,看向段奚時目光輕佻,說是想聽他唱曲兒,實則想看他出糗。
沈君識動了動唇,眉頭微蹙,最終什麼也沒說,姬無虞坐回去,沖著沈君識挑眉:「先生不知道,這勞什子質子很有意思,你看他面上平淡,不動聲色,其實腦子裡想的可多了,特別好玩!」
「小王爺。」沈君識不贊同:「怎可玩弄他人取樂?」
「先生是高人,自然不覺得這樣有什麼趣味,而我只是個凡人,我覺得有趣。」姬無虞盯著沈君識的臉,想從中看出不尋常,但是很可惜,他什麼都沒有尋到。
姬無虞主動靠近沈君識,低聲道:「先生若肯喚我的名字,我便放過他一次,怎麼樣?」
「就看先生肯不肯發這個慈悲。」
沈君識的視線從姬無虞臉上略過,看向遠處的姬無憂跟段奚:「有些事總會脫離控制,並非你想如何,便會如何。」
他的聲音很淡,淡到幾乎聽不見。
另一邊,段奚好不容易放下的心重新提了起來,嘴唇發抖:「皇上……」
不要啊!
姬無虞絕對有大病,看不得別人好。
不,應該是單純的不想他痛快。
「就坐著唱幾句,無妨,你之前唱的很好,讓他們見識見識。」姬無憂道,他拍著段奚的手當做安慰,轉頭看向下方,林德勝急忙讓歌舞停下,昭陽殿頓時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段奚聽到自己的心跳咚咚作響,雙頰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變紅,他舔了舔唇,大腦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來之前唱的是什麼,腦海中反覆重複著一句詞,但是……
這種場合怎麼能唱!
段奚要瘋了,無數目光凝在他身上,讓他有種想鑽到桌子底下的衝動,奈何姬無憂也在盯著他,他現在鑽進去,丟的不僅是自己的臉,還有姬無憂的臉,惹老闆生氣肯定沒有好下場。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在一眾人的逼視之下,段奚抖著聲音開口:「清早起來去拾糞,回來不見我的女人,東院找罷我西院找,南院找罷我北院尋……」①
就在他開口的一瞬間,姬無憂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把手裡的酒杯扔出去,姬無虞也跟著瞪大了眼睛,滿滿的不可置信,段奚的聲音自然是好聽的,曲調也還不錯,可是這詞……
該怎麼形容呢?
民風彪悍。
除了他們,殿中許多人的臉色都無比精彩,陳媛媛慌亂中抓住曹婕妤的手,曹婕妤也是一臉擔憂,她們都明白段奚的處境,卻無能為力。
段奚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實在唱不下去,咬著牙低下頭,再也不肯開口。
太后訝異的看了一眼段奚,見他如此,看向身邊的嬤嬤,嬤嬤立即往前一步:「娘娘,聽慣了咿咿呀呀的調子,奴婢倒覺得段公子聲音清亮,不同凡響呢!」
「是了,聽段公子唱完,哀家心情好了許多,莫不是為了哄哀家高興,段公子提前準備的?」太后目光平和,臉上帶著盈盈笑意。
段奚愣了一下,手腳慢慢有了知覺,沒想到太後會幫他,順著點頭:「讓太後娘娘見笑了。」
太后都如此說了,誰還敢有意見,大臣們紛紛附和,說段公子唱的好,誇的天上僅有地下絕無,姬無憂看著底下眾人的表情,尤其是那幾個金國使臣,嘴角緩緩勾出一個冷笑。
段奚猛地灌了一大口酒,想讓心跳平復下來,但沒有多大用處,小太監看酒杯見底,很有眼色的為他倒滿。
「剛才唱的是什麼?」姬無憂問道。
段奚乾咳了一聲:「是,是一首民間小調。」
姬無憂繼續問:「還會其他的嗎?」
段奚遲疑了一下:「算是會吧。」
是他感覺錯了嗎?姬無憂語氣裡帶著隱隱的興奮,難道這裡的人真的喜歡這首曲子,是真心誇讚,而不是虛情假意?
段奚茫然了。
「還會什麼,唱來聽聽。」姬無憂道,每年都是這些歌舞,無聊至極,段奚排的那兩齣戲不錯,可惜連半個時辰都不到就結束了。
段奚為難:「現在嗎?」
「皇上想聽的話,等晚上回去我唱給你聽如何?」
姬無憂掃了段奚一眼,眼神幽暗:「你是在邀請孤嗎?」
這幾天實在忙,沒有時間去看段奚,批完摺子已是深夜,草草休息兩個時辰又要早朝,他知道深宮寂寞,不過才幾天的功夫,段奚便忍不住了?
太醫說的果然沒錯,疼是其次,只要適應了就會沉淪其中,無法自拔。
對於這樣的肯定,姬無憂非常高興。
段奚垂下眼瞼,剛才當著那麼多人唱,他已經無地自容,不想再繼續,如果只給姬無憂一個人唱,勉勉強強能接受。
「嗯。」
姬無憂抓住段奚的手,勾著他的掌心:「孤一定會去。」
姬無憂的眼神太過熾熱,看的段奚不知所措,剛褪下去的紅暈重新回到臉頰,尷尬的抿了一口酒。
甜酒入喉並不辛辣,段奚認為度數不高,不自覺的多喝了幾杯,宴會結束時,段奚搖晃著身體,看人都是重影。
「公子,公子……」
茂實扶著段奚,公子向來不勝酒力,許是憋悶了太久,他中間有幾次開口阻止,公子根本聽不進去,反而越喝越高興。
姬無憂從茂實手上接過段奚,把人抱在懷裡,大步朝著明德殿而去。
段奚恍恍惚惚,以為自己飄在雲端,被放在床上的時候還在傻樂,傻笑著朝鏡子爬去,完全沒有發覺床前放著鏡子有什麼不對。
「美人,美人……嘿嘿。」
他觸碰著鏡子里的人,頭暈的厲害,下一刻便被壓在床上,熱氣撲面而來,其中夾雜著酒香,他眼睜睜的看著鏡子里的人被扒去衣服,露出潔白的身體,看著裡面的人雙眼泛起嬌羞,耳垂紅彤彤的。
鏡子里的人在顫抖,他也跟著顫抖,疼痛傳來的那一刻,段奚感覺不太對勁,可為時已晚,疼痛的時間並不長,轉瞬再次墜入雲間,似嗚咽,似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