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咯咯…咯…」

一陣嗑人的怪聲響了起來。

上官明啟嚴厲的掃視了一下飯桌：「吃飯不許發出怪聲！」

他這麼一訓，那聲音越加響的厲害了。

「咯，咯…」

上官明啟重重放下碗：「到底是誰！」

忽然，一個約摸十二三歲的女孩兒哭喪著臉說道：「爹爹，蘋兒也好怕，蘋兒也想回房去吃…」

敢情是她牙齒打顫的聲音…

上官明啟怒道：「滾滾滾！怕的全部給我滾！」

這句話有如一道特赦令，一時間逃的逃，跑的跑，整張桌子只剩下上官明啟夫妻倆以及上官芊和柳長卿四人。

還有在一旁伺候著的杏兒。

上官芊難過的低下頭：「爹爹，女兒是不是不該回來…」

上官明啟重嘆一口氣說道：「芊芊，你不要理他們！」

柳長卿看著原先一大桌子人轉眼間跑了個精光，心中著實有些不好受。

唉，如果芊芊不是魂魄，他們也不會如此不給面子了。

他忽然想起了了塵大師的話。

「施主可曾有過，讓上官姑娘還陽的想法？」

柳長卿打了個激靈，心下期許萬分。

正想開口，卻又顧忌著身旁的上官芊，便活活把話吞進了肚子。

四人默默吃晚飯，柳長卿對上官芊說道：「芊芊，你先回房吧！我和岳父大人商量點事。」

上官明啟一愣，想著他應該說的是重要的事，便點頭說道：「芊芊，你且先回去吧！小心孩子！」

上官芊乖巧的站起身：「好！」

轉頭叫上杏兒：「杏兒，我們走吧！」

上官夫人也起了身：「你們男人家談事兒，我也迴避吧！」

眼看著上官芊三人出了門，柳長卿沉著的開口問道：「敢問岳父大人，芊芊的遺體可曾用過藥材保存？」

上官明啟沉默了半晌，啟唇說道：「賢婿，你問這件事作甚？」

柳長卿說道：「岳父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上官明啟站起身：「那便去客廳說吧！」

尾隨著上官明啟來到客廳，柳長卿便迫不及待的開口說道：「岳父大人，小婿曾聽永樂寺的了塵大師說，若是芊芊遺體不腐，便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有這種事？！」上官明啟驚喜的問道。

柳長卿為難的說道：「不光要遺體不腐，還要以長白山野山參做藥引，再設法討到長白山神醫的九轉還魂丹給芊芊服下，屆時芊芊才能復活。」

「長白山地處大金國內，去一趟必定不易，只怕回來之時已是兩三年之後，那時的話，遺體不腐可就有些難說了。」

上官明啟摑掌，大為慶幸：「賢婿不必擔憂，當日芊芊下葬時，口中銜了一枚千年墨玉，那墨玉是西域至寶，可保屍身千年不腐。」

柳長卿卻擔憂的說道：「岳父大人，那長白山在大金國內，若是前去被當做細作抓起來，一定會引起宋金交戰，小婿著實有些擔心。」

上官明啟原先神采奕奕的眼睛，光芒瞬息。

他伸出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打著桌面。

「這就是遣走芊芊，不讓她知道的原因嗎？」良久，他沉聲開口。

柳長卿點點頭：「小婿實在不想讓芊芊失望。」

上官明啟嘆氣說道：「這也的確是個問題。」

一時間，兩人均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語。

門外的上官芊撐著傘，卻是淚掛桃腮，迎風黯然。

相公，該怎麼感謝你，謝謝你將我保護的這樣好。

她暗自神傷，卻聽柳長卿說道：「岳父大人，芊芊如今有孕在身，小婿先行離開了！」

上官明啟說道：「好！你去吧！」

上官芊慌忙擦去淚水，閃進了牆角。

待到柳長卿走上長廊時，她便裝作剛來一般迎上去。

「相公！你和爹爹說什麼呢說那麼久？」

淺笑如煙，一掃原先的憂傷。

柳長卿急忙走上前：「你怎麼來了？」

微微含著責備說道：「你如今是有了孩子的人，怎麼能到處亂走呢？」

上官芊婉婉笑道：「悶得慌，正想來找你呢！誰知你卻來了。」

柳長卿擁著她，靜靜走在長廊之上。

曲折長廊，幽幽小徑，落寞涼亭，寂靜冬景。

走了許久，進了上官芊的閨房。

「芊芊，這是你的房間嗎？」柳長卿收起傘問道。

上官芊點點頭，微微含著羞澀。

「恩。」

她的閨房分為上下兩層，樓下設書房、繡房、會客廳各一間。

樓上便是小小一間閣樓，一張紅木雕花大床，一間衣櫃，再加上一張梳妝台和一把古箏琴，簡單的很。

簡單卻又大方得體。

上官芊領著柳長卿上了樓，推開梳妝台邊上的小軒窗。

軒窗之下，正對著一方涼亭。

「相公，那個涼亭，你還記得嗎？」

柳長卿伏在軒窗上看去，只見一方涼亭靜靜落在人工湖上，那場景，看的人心中一陣寂寥。

上官芊面上含著幸福，回憶著舊年往事：「相公，想當初，你在那涼亭中與一幫學子探討文學，我就在這裡看著呢！」

「可是，你那麼認真，都沒有抬起頭來看我一眼。」

說著，她有些哀傷起來。

柳長卿直起身子，激動的說道：「芊芊，等著我！」

不等她回答，他便急匆匆的下了樓。

上官芊伏在軒窗上一看，柳長卿已然出了門。

「相公！你要做什麼去？」

柳長卿抬頭朝她一笑：「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哎…」上官芊正想說她和他一起去，柳長卿卻一溜煙似的跑遠了。

水上長廊之上，多了一個匆匆奔跑的身影。

「相公！」上官芊喊道，「你去那兒做什麼？」

柳長卿跑進了涼亭，向她招招手。

上官芊心下一動，恍如回到了那中秋之日。

「芊芊！」柳長卿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

「上一次我欠你一個仰望，這一次，我還給你！」

上官芊站在閣樓里，驀然間淚如雨下。

軒窗之下，她曾經痴情凝望。

涼亭當中，他曾經筆走龍蛇。

如今，她也是在這軒窗下，他也是在那涼亭中，卻多了，令人潸然淚下的深情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