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初明心意
「長卿!長卿!」
縣衙內,柳大娘頂著大熱的天四處尋找。
龐大的縣衙里,花枝繁茂,樹木叢生。
假山嶙峋,清泉涌動。
花草叢中,一美人執傘佇立。
娓娓長發垂置腰間,只在耳畔梳一個斜雲髻。
耳尖垂兩粒透明水瑪瑙珠,青絲如瀑,上面點綴著一支小巧的鳳釵。
身著淺黃色曳地長裙,身姿裊娜,水袖輕舞。
青竹傘之下,她淺淺回頭。
只見眉目如畫,腮如桃花嫣紅,膚如白玉清透。
她笑意吟吟,眼中含著幾分驚喜:「娘,你來找相公嗎?」
柳大娘頓時停下了腳步。
她眸中含著戒意,聲線含著質問:「長卿呢?」
上官芊眨了眨桃花眼,含著幾分委屈:「娘,你怎麼了?」
柳大娘站在原地,不敢擅動。
要知道,她面前的這個美人,是個鬼!
她冷冷說道:「長卿在哪?」
上官芊咬著唇,楚楚可憐:「相公在偏殿午休。」
柳大娘拔腳便往偏殿而去。
她無法解釋心中那種擔憂。
寧靜偏殿內,大理石鋪就了一地陰涼。
小窗洞開,攔上了細密的軟煙紗。
午後清風透過細紗拂來,令人倍感清爽舒暢。
柳大娘暗地打了個寒戰,往內室而去。
卧室中,柳長卿和衣而睡。
英俊的臉龐,線條分明的輪廓。
唇畔隱隱有幸福的笑意。
長發被風撩起,輕掃著他的面龐。
他迷糊的抬手趕開,翻了個身繼續睡去。
柳大娘心下舒了一口氣。
走上前,輕輕推了推他。
「長卿?」
柳長卿咕噥的答應了一聲,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柳大娘使出了獨門絕技。
大吼一聲:「長卿!」
柳長卿一個鯉魚打挺,翻身坐起:「誰!」
待看清柳大娘叉著腰站在床前,柳長卿忽的回過神來。
「娘,你怎麼來了?」
柳大娘鄭重其事的坐在床邊:「跟你商量個事兒!」
柳長卿穿上鞋:「什麼事這麼急?」
柳大娘四下掃視了一下之後,壓低了嗓音。
「長卿,不是叫你把那姑娘給送回去的嗎?」
柳長卿一愣,轉而笑了。
「娘,芊芊她不肯回去,我就帶來了。」
「你…」柳大娘氣急。
「你得了空,就把她送回去!」
柳長卿有些不樂意,他低著頭:「娘,我們沒做越矩之事。」
柳大娘狠狠給了他一個爆栗:「我叫你把她送回去!」
柳長卿捂著猶痛的頭頂:「娘,到底怎麼了?你不是也很喜歡芊芊的嗎?」
柳大娘站起身,瞪著眼說道:「你知不知道她的來歷?我昨兒去北郊問了,人家說上官芊早死了,這姑娘是個鬼!」
她氣哼哼說完,看著一臉平靜的柳長卿。
沒有預想中的驚訝。
柳長卿低下頭,輕聲說道:「娘,我知道。」
柳大娘驚愕的怔在原地。
「你,你知道?」
柳長卿默默點了點頭。
爾後,狂風暴雨一般的數落。
「你知道竟然還敢把她留在身邊,你知不知道這樣多危險?」
「人鬼殊途,你趁早斷了那種念頭!」
柳長卿伸出手拉住了她。
柳大娘的手,因為激動而顫抖不已。
「娘,芊芊不會傷害我的。」
抬起星目,一臉真誠。
「我又怎麼會不知道,我都知道,只是不說。」
「我不說,因為相信她,也為,捨不得。」
他喉間刺痛,不再繼續說下去。
柳大娘捶足頓胸:「孽緣,孽緣啊!」
房外的上官芊早已淚流滿面。
相公,原來你一直都知道,你的隱忍不言,只是為了穩定我的心神。
我怎麼會傷害你呢?
我又怎麼忍心傷害你!
青竹傘微微顫動,地上的陰影也隨之搖擺不定。
花葉輕擺,樹枝攢動。
那絕美的女子在細風拂動下,淚眼迷濛,濕了桃花腮。
曲折迴廊,青石板鋪就的澄明走道上,一抹嬌麗身影踏風而來。
她杏眼含嬌,眉間藏羞。
輕輕叩開偏殿大門:「柳秀才在嗎?」
牆角邊的上官芊驀地一愣。
躲在牆角邊探去,看見了門前一抹嬌羞的身影。
她的大眼睛澄凈透明,好似一汪活泉般靈動活潑。
兩腮緋紅,炎熱的天氣中她奔跑而來,微微嬌喘。
淺綠色裹胸雪紗裙,腰間一彎鑲白玉腰帶將那細腰盈盈握住。
上官芊心下納悶:這是誰家姑娘?
忽見大門洞開,柳長卿走了出來。
「原來是祁姑娘,請問何事?」
那姑娘忸怩著身體,低頭問道:「能進去說嗎?」
柳長卿一愣:「姑娘,今日家母在此,恐有不便!」
推辭間,柳大娘已經躋步走了出來。
「長卿,誰啊!」
一見那靈動非凡的姑娘,柳大娘便愣了。
這姑娘長的真標緻啊!
祁玉佳澀澀的叫了一聲:「伯母好!」
「好,好!」
她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柳長卿:「長卿,你們進去說吧!我先走了。」
「娘,怎麼那麼急?再多留一會兒吧!」柳長卿開口挽留。
柳大娘搖頭笑道:「長君下了課我還要去接,私塾遠,他一個人走我不放心!」
「好吧!路上小心!」
上官芊躲在牆角邊,死死捂住口鼻。
淚如雨下,肩頭顫抖。
她倚靠在牆上,心如刀絞。
娘,你這是在為他們創造機會嗎?
柳大娘別了柳長卿,拐上石徑小路時,看到了傷心哭泣的上官芊。
風動,情動。
上官芊抬眼看到她,連忙轉過身拭淚,撐著傘離開了牆角。
清寂落寞的背影,襯得烈日下的花草黯然失色。
柳大娘一時間,覺得自己很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