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

第二天，溫敘特地起了個大早。

離開宿舍之前，他路過陸源位置的時候，稍微就注意了一下。

床上沒人。

溫敘嘆了口氣，有點不是很能理解陸源的很多行為的出發點和做法。

他還記得初見的時候，陸源這個人還是挺正常的。事情的變故是發生在大一下學期結束的那個暑假。

溫敘也不清楚自己是從哪得知的，陸源在某次跟自己的兄弟們在吃夜宵喝酒的時候喝大了，跟在場的所有人表示：自己要在三個月之內搞定溫敘，讓他成為自己的男朋友。

在此之後溫敘平淡的大學生活就開始被撕出來了一個裂縫，被人從裡面灌入了很多跟他本身風格不和諧，也不應該屬於他的一系列糟心事。

然後陸源在他心裡的印象就變成了：不務正業，社交關係亂七八糟的紈絝公子。

溫敘一路上就這樣想著，邊坐公交車來到了他做家教的地方。

因為在竹大這所重點大學就讀，所以溫敘很輕鬆地就能接到不少需要家教的小孩他們父母的聘請。

而今天他要去輔導的這位，他們家的家庭條件很好，家長給的工資高達一個小時八百。並且位置也離竹大本部很近，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理想家教了。

但溫敘今天來，是準備上完這一節課就跟家長提辭職的。

不為什麼，就是因為輔導對象教起來太費勁了。

輔導對象的名字叫林啟瑞，溫敘是來教他數學的。

溫敘雖然是中文系的學生，但高考數學考了145分，所以教學水平並不是問題。

問題是，林啟睿很多時候的心思都不願意放在學習上。

最過分的一次就是，溫敘在旁邊仔仔細細地給他講完了一道大題。

結果那小孩筆一丟就開始往床上一躺，招呼著溫敘一塊來床上陪他打遊戲。

溫敘義正言辭地拒絕了，然後就得到了小孩發自內心的疑問。

「為什麼啊溫老師？你辛辛苦苦講題目多累啊…我爸媽花一個小時八百塊來請你陪我打遊戲你都不願意嗎？」

溫敘忍不了，他不是那種光拿錢不干事還帶著小孩打遊戲的人。

所以他下定決心，如果今天林少爺還是擺出跟之前一樣的態度的話，他就準備把家長之前發給他的工資原封不動地退回去，然後辭職讓他們另謀高就。

現在，溫敘和之前幾個周日一樣，在早上八點準時敲開了林啟瑞家的門。

門打開的很快，溫敘入眼就看到林啟瑞此時正站在門口笑嘻嘻地看自己。

「溫老師，你來了啊？」

溫敘嗯了一聲，開口問林啟瑞，「上周我給你布置的作業，你寫完了嗎？」

說著，他就帶著這次準備好的補課資料帶著林啟瑞進了房間。

林啟瑞跟在他的身後，默不作聲。

當溫敘進入房間翻開了練習冊，看到裡面一片空白的時候，微微皺眉，「沒寫嗎？」

「沒…」林啟瑞有點心虛地看了一眼溫敘，「我待會補。」

溫敘頓了頓，沒再跟之前一眼繼續追問下去了。他默默地拿出補課資料給林啟瑞，「好，那麼我們就先講課。」

林少爺今天難得的聽話，老老實實地就拿過資料坐在溫敘的身邊開始聽課。

不過這陣聽話的勁也就持續了一陣，林少爺就又開始作妖了。

溫敘這邊剛講完了一道例題，想讓林啟瑞自己寫寫同類型的題目看看。結果還沒等溫敘開口，林啟瑞就很自覺地開始提要求。

「溫老師…待會等我寫完了這個單元的練習你就陪我打遊戲好不好？」

溫敘：「……」

看來還是死性不改。

溫敘嘆了口氣，面上的表情一片無奈，「你先寫完了再跟我提要求。」

這回林少爺不造作了，拿著筆開始老老實實地算數。

寫了兩題，他就哼哧哼哧地在草稿紙上寫小紙條傳給溫敘。

「溫老師你要辭職嗎？聽說我爸爸說，你下周就不來教我了。」

溫敘兩指就折起小紙條，不太想跟小孩討論這個話題，「你先寫題。」

林啟睿不願意死心，抓著溫敘的衣袖就開口請求道：「溫老師你別走好不好？我真的很喜歡跟你一塊玩，我在學校都沒朋友的…他們都是看我家有錢，為了占我便宜才跟我玩的。」

溫敘扶額，「如果我現在不辭職，拿著你爸媽給我的工資在你的補課時間跟你一塊玩，那我跟你在學校的那些人有什麼區別？」

「不一樣的…」林啟睿小聲嘟囔道：「溫老師長得比他們好看，脾氣也好。你還聰明，什麼題目都會做，我是因為很喜歡你所以才願意給你花錢的。」

溫敘頓了頓，一時半會也不知道怎麼說才不會傷小孩的心。

林啟睿思考了一下，開口給溫敘提出了另外一個解決方法，「如果溫老師你不想在我補課的時間陪我玩的話。那你辭職之後去認識一下我表姐，然後你去當我姐夫，這樣我就能一直跟你一塊玩了。」

溫敘的嘴角抽了抽，有點不太能理解小朋友的腦迴路。

他擺了擺手，婉拒道：「不用了，我現在還不想談女朋友。」

林啟睿有點失望地啊了一聲，幾秒之後，他就想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開口問溫敘。

「那溫老師不想談女朋友的話，男朋友怎麼樣？我表哥他也在竹大上學，長得又高又帥而且還有好多人追…」

溫敘頓了頓，正想開口拒絕。

結果下一秒，他就聽到了門鈴被按響的聲音。

林少爺在門鈴響起的瞬間，他幾乎是從自己的座位上飛奔出去給人開門。

速度快到連溫敘都還沒來得及反應。

與此同時，客廳內就響起了林啟睿興奮地叫聲，「小段哥哥！你怎麼來了？」

溫敘走出房間，看到林啟睿口中那個表哥的瞬間，他就站在原地沒動了。

「段忱意？」溫敘開口問道。

溫敘的聲音不大，再加上林啟睿的聲音吵吵鬧鬧，所以溫敘也沒指望段忱意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但幾乎是他開口的同時，站在門口的段忱意就抬頭看過來，兩個人成功對上了視線。

「林啟睿，這就是你的數學家教？」段忱意饒有興趣地開口問道。

「是啊小段哥哥！」

林啟睿已經初三了，小孩的個子逐漸拔高，差不多長到了段忱意肩膀旁邊的位置，靠在他的身邊就開始鬧。

「你怎麼突然來我家了啊？是來陪我打遊戲的嗎？」

段忱意抬眼看了林啟睿一眼，然後順手就把人給往溫敘那邊推了推。

「別問那麼多，你先給我去上數學課。」

.

大概是因為林啟睿很聽段忱意的話，也可能是因為有自己的表哥在之後，林啟睿就不敢再造作地太過分了。

之後給林啟睿的講課過程，是溫敘從未體驗過的順利。

兩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溫敘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臨走之前，林啟睿還是依舊拉著溫敘的衣服角眼淚巴拉巴拉地說：「溫老師，下周你一定還要來哦…」

溫敘頓了頓，沒直接回應他。只是默默地把林啟睿抓著自己衣服角的手拿開。

「你記得把我布置的作業給寫完。」

說著，溫敘就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林啟睿的房間。

雖然林啟睿這節課表現的挺聽話的，但溫敘很清楚多半是因為段忱意在，或者是因為他知道自己馬上就要辭職了，所以才稍微收起了之前張牙舞爪的樣子。

估計等他說不辭職了，下周段忱意沒那麼巧正好過來了，林少爺又要恢復之前一個小時花一千塊讓自己陪他聊天的囂張樣了。

溫敘嘆了口氣，默默地就在自己的心裡堅定了他準備辭職的想法。

等他打開房門往外走的時候，正巧就看到了段忱意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邊閉目養神。

溫敘下意識地就屏住了自己的呼吸，放緩自己的腳步朝著門口走去。

而就在他剛換好鞋的瞬間，原本還在房間裡邊收拾東西的林啟睿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從房間里竄了出來。

「小段哥哥！我補完課啦，你是不是能陪我一塊玩了？」

這動靜一出，原本還窩在沙發裡邊的段忱意睜開了自己惺忪的睡眼，有點迷糊地就嗯了一聲。

他一手蓋住自己的眼睛，緩了幾秒之後就從沙發上起身。

看著段忱意的動靜，本來想跟他裝不熟的溫敘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對著他說了聲。

「…你好。」

段忱意笑了笑，「你好。」

說著，他就彎腰拿起垃圾桶裡邊的袋子，偏頭對林啟睿說了句。

「我去倒垃圾，順便送送你老師，待會回來。」

然後段忱意就動作熟絡地走到鞋櫃邊換好了鞋，一手拿著垃圾袋一手推開了門，笑眯眯地就對著溫敘說了句。

「溫老師，我們走吧。」

.

兩個人一路都在安靜地走著，等到下了電梯，段忱意才不緊不慢地開口問道。

「我弟他上課的時候聽話嗎？」

聽到這個問題的溫敘，腦袋裡邊自動浮現了林少爺那天躺著床上的樣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溫敘別過頭去，「嗯…還行吧。」

說著，溫敘就輕咳一聲，「你不用特地叫我溫老師，我明天就準備辭職了。」

「辭職？」段忱意的眉毛輕輕地皺了一下，「是不是他不老實？」

「還行…」溫敘輕輕抿唇，「我的問題，我的能力還沒到能把他教好的程度。」

交談間，兩個人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小區門口。

溫敘說完，還沒等段忱意接話，就微微欠身道：「送到這裡就好了，不麻煩你了。」

段忱意嗯了一聲，開口道別之後，意味深長地就看了一眼溫敘的背影。

等到段忱意回到林啟睿家的時候，林少爺從沙發上起身迎接。

林啟睿看著段忱意，「小段哥哥，你不是出去丟垃圾嗎？怎麼你手上還提著垃圾袋？」

段忱意沒什麼情緒地看了林啟睿一眼，順手就把垃圾袋放回原位。

下一秒，他就笑嘻嘻地看著林啟睿。

「小睿，你想不想要最新款的遊戲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