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妹不對勁了

縈繞於安瑤腦中的聲音充斥著厭惡，絕非友善。

「師姐，你要知道……」

「我討厭你……」

安瑤閉緊眼，張開唇，無聲地嘟噥，我知道，我知道了。

別再念叨了……

「你要記得，我最討厭你了，所以我接下來乾的事情，你可千萬別誤會。」

那道聲音十分不情不願。

她想要幹什麼？

安瑤心懷疑問，微微掙紮起來，想睜開眼。

忽然，安瑤感覺來到了一個溫暖而柔軟的地方，額頭上也被什麼冰涼的東西貼著，令她十分舒適。

舒適得人又不想動彈了……

安瑤重新陷入沉睡，並且做了一個香甜的好夢。

夢醒時，已日上三竿。

巳時的陽光透過窗，照到安瑤的眼皮上，她纖長的睫毛顫了顫，而後緩緩扇開，露出惺忪的秀眸。

眼前的是輕飄飄的床幔，不是自家會漏雨的天花板。

這裡是哪？

安瑤目露迷茫，撐著身子坐起，而後一塊仍帶涼意的東西從額頭掉下，剛好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往下望去。

是一塊濕巾。

不知是誰放在了她的額頭上。

系統一見她醒，當即急切地問：【宿主，你終於醒過來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沒事吧？】

「我……沒事。」安瑤捏起濕巾，語氣有一絲感動：「系統，你看到是誰照顧我了嗎，我得去謝謝對方。」

【什麼？】系統彷彿聽見了天底下最滑稽的話：【你聽著！你絕對不能這麼輕率地相信對方是真心待你好！】

安瑤摸摸要被系統的聲音震聾了的耳朵，奇怪道：「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對方就是男主的惡毒小師妹！】

【而且是惡毒得令人髮指，被讀者天天寄刀片的那種！】

安瑤聽后驚疑不定。

昨夜照顧她的人，竟如系統所說，如此惡毒？

忽然，她憶起昨夜耳邊裹著濃重厭惡的低語。

——師姐，我討厭你。

對方的每一字皆飽含殺氣。

安瑤打了個激靈。

她不再猶豫，掀開被子，踩上自己的棉靴，準備下床。

系統語氣佩服：【宿主，你要去跟惡毒小師妹拚命了？雖然我很佩服你的勇氣，但我需要提醒你去，你肯定打不過她，希望你別去送死。】

安瑤奇怪道：「我何時說要去送死了。」

系統：【那你是要去？】

安瑤：「逃。」

她有自知之明，打，必定打不過，苟命要緊。

系統：【……】

宿主，不愧是你，我果然沒選錯人，你一定能頂替男主苟到最後，為這本小說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忽然，啪的一聲，門被踢開了。

與此同時，一道銀鈴般聲音傳了進來。

「師姐，別睡懶覺了！」

「……」安瑤聽見有人來了，瞬間正襟危坐，睡意全無。

系統：【看！這個小師妹多麼惡毒，每天雷打不動地吵醒別人，擾人清夢，著實天理不容！人神共憤！理應當誅！】

安瑤聽后一愣，而後輕輕搖頭，好像，罪不至此吧……

「師姐！」

那道聲音又出現了，同時，對方走進了房間。

對方站在陽光前。

安瑤覺得刺眼，不禁眯上了眼。

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個梳著雙平髻，穿齊胸沃裙，看上去很是活潑可愛的少女。

很陌生。

於是，她恍惚而疑慮地問：「嗯？你叫我？」

桑陌：「我不是叫你。」

安瑤心想，果然，對方認錯人了。

一夜之間，便頂替了別人，過上另一種人生，未免過於神奇，應皆是昨夜發高熱造成的幻覺。至於總是在耳朵說話的系統，大抵也只是自己的幻覺。

安瑤這時燒已退，氣色好了不少，原本濕透的外衣也幹了，正披在身上，她攏了攏外衣，禮貌地告辭道：「那我走……」

然而，桑陌來到了她面前，繼續道：「那還能是叫誰？」

什麼？

「師姐，你當真睡糊塗了，」少女語氣嫌惡，一把抓住她的手，彷彿怕她再偷偷跑到哪個地方偷懶。

「走吧。」

說罷，她將安瑤往門口拽，動作相當粗魯。

安瑤走得踉踉蹌蹌。

她皺眉：「你……」

系統為了防止宿主崩了男主人設，提醒道：【她叫桑陌！男主平時都喊她師妹！】

「師妹。」安瑤喊道，聲音輕柔，如同一陣帶著花香的輕風，朝她吹了過去。

【糟糕了，這次是我的鍋，我忘記和你說，喊她的時候語氣要冰冷了……宿主，你嚴重OOC了！！！等等，你是古代人，不懂現代人口中OOC的意思，我解釋一下，是指你脫離了所扮演角色的原來性格……總之，你要遭了。】系統一臉完蛋了的表情，請想象一下，以前你眼中又冷冰冰，又可惡的人，突然用嬌柔的語氣喊你，你會作何感想？

系統懷疑，小師妹會一時犯噁心，忍不住動手，直接把安瑤給殺了。

系統想到這裡，開始顫抖，炮灰女配，你危了！

果然。

桑陌停下腳步，回過頭，目光凌厲：「你喊我什麼？」

「師妹。」安瑤這回記得語氣要冰冷，但說得明顯中氣不足。

「師姐大病初癒，聲音都虛弱了不少呢。」桑陌講話陰陽怪氣，怎麼聽都像在譏諷。

安瑤：「……嗯。」

桑陌凝視著她，要求道：「再喊我一次。」

安瑤感覺這個小師妹有點奇怪。

她想求助系統，她想幹什麼，我要不要喊？

系統此時也很懵逼：【要不然，你喊一句試試？】

但桑陌哪是耐得住性子的人，於是抓緊了她的手腕，催促道：「師姐難得虛弱，沒想到這時喊我喊得格外好聽，快點，再叫幾聲讓我聽聽。」

系統：【？】

它心中產生了一個荒謬的想法。

是否有一種可能……

安瑤沒有崩人設。

崩人設的反而是小師妹。

她，變態了？還是單純地羞辱師姐？系統覺得後者符合小師妹的人設。嗯，系統點了點頭，一定是這樣，小師姐還是那個惡毒小師妹，惡劣得很，但宿主太善良了，跟她完全不一樣。

系統看著宿主這副人人可欺的孱弱身子骨，忍不住擔憂，要是宿主鬥不過她，一直被她吃得死死的怎麼辦。

很快，系統發現自己多慮了。

安瑤猛然甩掉她的手。

桑陌沒料到師姐會突然如此，因此愣了愣，竟真的被她甩開了。

安瑤甩開她的手后，便彎腰畏縮著，後退了幾步，和她保持了距離。

桑陌的臉色驟然變得陰沉。

「師姐，你怎麼了。」

安瑤低下頭。

「快回答我。」桑陌這樣催促。

假如安瑤的回答讓她不滿意，她會做出一些讓對方不開心的事情。

「我……痛……」安瑤的聲音很輕很細，猶如呻.吟。

桑陌聽不清：「你說什麼？」

安瑤抬臉，同樣不善地瞪著她，只是眼尾已然泛紅。

「你抓得我很痛。」

桑陌凝望著安瑤淺紅的眼尾，那裡微微閃爍著淚光。

看來，自己真的弄痛她了。

桑陌皺起眉，略微不解。

向來皮糙肉厚不怕打的師姐，今天怎麼……怎麼這麼虛弱？

安瑤被盯著，也猜不透小師妹在想些什麼，只覺得對方的視線讓她很不舒服。

小師妹現在是不是生氣？

安瑤抿了抿唇，最終忽略心底的不安，鼓起勇氣繼續瞪著小師妹，她認為，這樣才像男主一些。

桑陌卻是一笑，狀似關心道：「看來師姐的病沒好，身體還很虛弱，那今日便好好修養吧，我代你和師父請一次假，不必執行任務了。」

安瑤才明白，原來剛剛小師妹拽她走，是要她和她一起去執行任務。

她悄悄鬆了口氣，還好自己好像矇混過去了。

她連去執行什麼任務都不知道，要是去了，一定會出什麼意外。

「師姐，那我走了。」桑陌說著要走，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她的視線不懷好意地下移，落在安瑤的手腕上，狀似內疚道：「不過，我竟然抓痛了你，實為不敬師姐之罪……作為賠罪，我把我的手割下來送你，好嗎？」

她看著對方認真的眼神，知道對方不是在開玩笑。

安瑤只覺得寒毛直立。

她這下確定了，這個小師妹，真的很不對勁。

「師姐，你又不回我話，莫非昨晚被燒傻了？」桑陌笑的時候有兩個酒窩，看上去是活潑可愛的小妹妹，所說的話卻很惡毒，猶如吐著毒液的蝮蛇。

安瑤的臉色蒼白了幾分，有點頭暈，她強忍不適，冰冷道：「我沒燒傻，也不要你的手，你可以走了。」

「師姐，你果然還和以前一樣，喜歡趕我走。」

桑陌的聲音越來越悠遠。

安瑤緘默，卻是理解了男主為什麼會喜歡趕她走。

最後，桑陌的腳步聲消失了。

「她走了么。」

安瑤問系統，聲音極其微弱。

【嗯，宿主，你哪裡不舒服嗎，快回房坐一坐。】

「好，」安瑤忍著頭暈，回房坐下后，才覺得好受了些，而後問：「系統，男主究竟是做什麼的？」

系統道：【不好意思，宿主，我忘記介紹了，男主所在的師門為暗門，管理層有你和小師妹，和師父三人，另有弟子幾千餘名，其目標為篡奪帝位，你和他們的目標其實一致，留下來吧，以後和大家一起推翻當朝北帝的執政！】

安瑤卻顯得猶豫：「能與目標一致的人行動固然好，可……」

【可是什麼？】

「我什麼都做不好，會拖他們後腿。」她聲音低落。

系統本想安慰，但轉念一想，安瑤說得也沒錯啊，她就是什麼都做不好，否則不會過了那麼久都碌碌無為，一事無成。

【……】

氣氛陷入了令人尷尬的沉默。

安瑤窘迫得悄悄紅了臉，但是很快，她目光堅定道：「系統，我要學武功。」

她想派上用場，也希望將來與小師妹和其它危險人物相處時，有自保之力。

現在，她的心態已有所轉變，接下來，她會好好利用男主的身份和地位，達到奪回帝位的願景。

屆時，若她無法勝任帝位，即使將帝位交託於才賢，也不會讓給那些禍國殃民的竊國者。

系統看出了她所想，甚感欣慰：【你能這麼想當然很好，來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吧，加油，公主。】

而後，系統一聲嘆息，糾正自己道：【不，是前朝公主。】

於前朝遺落的明月，安月公主。

據傳，她出生時肩部有月牙形胎記，因此，名中含月……

之後，世人皆聞，北國公主乃他們遙不可及而美麗的明月。

如無意外，等安月公主再長大一些，會接受當帝位繼承人的培養，將是北國下一任女帝，

可這一切轉眼間覆滅。

年幼的安月公主雖僥倖在叛亂中活了下來，卻不知下落。

傳說，她登月成仙了，偶時會悠閑自在地望向下界，庇佑萬戶子民。

可此人，仍留世間。

此人正是……

安瑤瞳孔微擴，妍麗的面容上已然失去表情。

***

系統有未同安瑤提及的往事。

曾經，它翻看原著時，很好奇作為背景板的安月公主有何下落，好一番翻找后，最終，它從旮旯角落找到了她被一筆帶過的結局。

【安月成了安瑤，她隱姓埋名，終日躲躲藏藏，只為在北國叛軍的搜捕中苟全性命。

最多時，安瑤躺在草堆里，睜著明亮的雙眸看月亮。

在數不盡的夜晚中……

她幻想過一回，若自己成功光復前朝，人生會有多不同？】

原著中，她與不為人知的夢想被永遠埋葬於湖底深處。

系統空間中，它輕聲道，原著只給你註定炮灰的命運，但我將給你新的命運。

天命之子的候選人何其多，選擇她，系統承認，包含了一點點私心。

它希望明月煥發出應有的光彩。

讓世人看。

那光芒必定美麗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