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人真好。」黑貓的尾巴在外衣上來回蹭著,時不時的捲起一個衣角輕輕摩挲。
「嗯。」千鶴卻沒有什麼反應,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一雙眼睛仍然靜靜的看著二樓的那扇窗戶。
雖然不知道這個所謂的好心究竟對一個即將繼承黑手黨家族的人來說好不好了。有時候這樣的好心可以讓其收穫很多忠心耿耿的人,而更多的時候,這將會是導致其喪命的原因。
不過嘛,自己是絕對不會落井下石就是了。
千鶴輕輕靠在堅硬而冰冷的樹榦上,視線稍稍抬高,看著夜空中並不很明亮的彎月,今晚的天氣並不晴朗,並不厚重的雲彩只是將本該明亮的月光徹底遮擋,再經過樹葉的層層阻礙,最終落在千鶴身上的,不過寥寥光點。
低下頭看了眼自己身上那並不算非常合身的外衣,千鶴的眉毛高高挑起,指尖在柔軟的絨毛上滑動,他突然想起了那條早就已經過於破舊的圍巾,那也正是現如今貓咪變換的圍巾的模板,那個即使破舊也一直被自己存放起來的黑色圍巾。
「其實千鶴不太喜歡黑色?」千鶴記得,在金髮首領興高采烈的將那條他挑選了很久的圍巾送到他的面前時,那個紅髮的傢伙笑著這樣說到。
然後,便是金髮首領那有些尷尬的笑容,那柔軟的金色頭髮甚至像貓咪的耳朵一般耷拉下來,不過這樣的情況其實並沒有持續太久,在千鶴髮覺情況不對的時候,非常及時的,將那個就算是一直叼著煙,也極其多嘴的紅毛傢伙扔出了窗外,然後,非常鄭重的接過了那條圍巾。
「別聽他的,我很喜歡。」千鶴過於嚴肅的表情讓對方笑出聲來。
他……是笑了,沒錯吧?千鶴把手覆蓋在額頭上,血紅色的眼眸微微顫動著,他在努力的回想當時的情景,即使他全都記得,即使那對於他而言就像是家一般的存在,但千鶴猛然發現,那曾經的細枝末節卻在記憶中緩緩消退。
不過,或許千鶴也該感謝這次地任務,在無數次看著澤田綱吉的時候,那些記憶紛紛回到了自己的腦海,然後,就像是被埋藏起來終於蘇醒的種子一般,緩緩紮根進而清晰起來。
既然已經得到了更加保暖的東西,加之現如今的情況實在安全得很,黑貓也重新變回原型,趴在千鶴的腿上打著盹。
千鶴很享受現在的這份寧靜,但似乎,總有些傢伙並不想讓千鶴的寧靜繼續下去。
先是一個小小的,甚至連走路都有些跌跌撞撞的身影,然後便是一些看不清面容的,但無一例外都穿著黑色西裝的傢伙,千鶴對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實在熟悉得很,並不是認識,而是每年死在他手下的這樣的傢伙數不勝數,甚至在前往日本的前一段時間,千鶴剛剛結果了一個不起眼小家族的全部成員。
一個孩子被一群成年人追逐,這樣的場面千鶴也是見過的,最終的結果,要麼是這個孩子被作為人質,要麼,這個追逐的家族是為了某些人體實驗,而將那些沒有親屬的孩子們捉走。
而後一種情況更多一些,即使是現如今的社會。在確定一群人的方向並不是朝向澤田家之後,千鶴閉上了雙眼,他不想管,即使逃亡的是個小孩子。
「那個孩子看起來很眼熟呢。」在那群人出現的時候,黑貓就已經醒了過來,緊接著便跳上了這棵樹的最頂端,在觀察了一陣之後重新躍了下來,意料之中的看著一臉事不關己的千鶴。
「嗯,風太。」千鶴只是點著頭,眼睛仍然沒有睜開,甚至悠閑的換了個姿勢,「風太·德·伊斯特勒,排名風太,最直接的情報來源,有不少人想要捉住他。」
「那種什麼都可以排名的能力……」千鶴輕哼一聲,「很好用,但惹上身之後很麻煩。」
黑貓當然知道千鶴指的究竟是什麼,常年混跡在殺手的圈子裡,當然有相當一部分家族在注意到那個男孩的能力后,想要雇傭千鶴去把對方抓來什麼的,但千鶴都拒絕了。
「排名第二的殺手就站在你面前,動手吧。」在那個極為自大的家族首領面前,千鶴輕輕舉起了手裡的短刃,十分挑釁的沖對方招了招手。
鼓動排名滯后的傢伙將自己徹底抹除什麼的戲碼早就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即使這樣,也無法阻止那些人近乎自殺的行為,不過千鶴並沒有阻止這種事情的發生,用他自己的話便是,能給自己帶來樂子的事,為什麼要阻止呢?
「你不去救他?」黑貓那雙湛藍色的豎瞳仍然定定的看著男孩逃跑的方向,皮鞋跑起來的「啪嗒」聲在這樣寂靜的夜裡顯得有些刺耳。
「不去。」千鶴瞥了一眼站起身的黑貓,果斷的搖頭,「我不在任務中接手別的任務。」
這是千鶴執行任務的兩條準則之一,而另一條……
千鶴眨了眨眼,那個傢伙已經不在人世,那個準則早已名存實亡,再次提起已然沒了意思。
「我以為你會當成樂子什麼的。」聽到千鶴的話,黑貓也重新趴伏下來,身後的尾巴輕輕甩動著,在千鶴的手腕上繞了個圈。
「你猜明天的澤田綱吉會不會遇到?」黑貓的耳朵顫動了一下,那群人早已跑遠,周圍再次沉寂下來,只留下草叢裡不時傳來的蟲鳴。
「大概吧。」風太明顯就是來尋找澤田綱吉的,千鶴瞥了一眼悄無聲息的澤田家,也在這時他看到了那個站在屋頂上眺望著的小小身影。
里包恩,在那群人出現的時候便從屋子裡跳了出來,一直到那群人離開,也沒有立馬返回屋裡。
下一刻,那個小小的身影便在幾個跳躍間來到大樹下,又藉由那隻綠色的小變色龍的能力直接來到千鶴的身邊。
「有些人,即使對阿綱出手,你也可以坐視不管。」里包恩的聲音非常平靜,就像是他一直以來的那樣。
「這不符合任務內容。」千鶴沒有看向里包恩,一雙眼睛直直的看著那個在里包恩帽子上隱藏起來的變色龍。
「那如果是任務發布人想要修改內容呢?」里包恩從懷裡抽出一張被絲線系住的羊皮紙,遞到千鶴的面前。
「澤田家光?」千鶴的眼裡流露齣戲謔的顏色,那雙血色的眼瞳似乎因為千鶴興緻的提高而顯得更加妖艷。
「不,你一直知道真正的任務發布人不是家光。」此刻的里包恩帶著淺藍色的睡帽,下意識壓低帽檐的動作最終變成了將變色龍從頭頂取了下來,抱在懷裡輕輕撫摸著。
「啊……誰知道呢。」千鶴眼中的戲謔緩緩消散,興緻被打破后的無趣緩緩蔓延,他再次依靠在大樹上,「誰讓他是彭格列的九代目……」
「那個東西也不需要了。」千鶴瞥了一眼裡包恩手裡捲起的羊皮紙,搖了搖頭,「我不會耽誤你們對澤田綱吉的訓練,當然,如果他喊我,我同樣會出現的。」
「可是……」里包恩眼中並沒有任何的疑惑,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似乎有些不耐的將黑貓放在頭頂的千鶴。
「那是一個父親的擔心,里包恩,這和任務無關。」千鶴盤膝坐起,「從一開始,那就是同一個任務目標的,兩個相似的任務而已。」
「……我明白了。」里包恩點了點頭,他自然知道千鶴的意思。
在澤田家光找到千鶴的時候,無論是九代目,亦或是早已抵達澤田綱吉身邊的里包恩,都能料到澤田家光的舉動,沒有父親會願意自己的孩子真的身處死亡邊緣,即使那或許只是一個試煉,他需要為孩子準備好萬全之策。
「要不要考慮加入彭格列?」片刻的沉默后,即將離開的里包恩回過頭來,詢問道。
「或許我曾經有所屬的家族,但現在不會有了。」千鶴的聲音從身後幽幽的傳來。
就像是早就知道千鶴的回答,里包恩並沒有回話,就這樣從樹杈前端跳了下去,藉助著小變色龍變化成的降落傘,直接抵達了二樓陽台的邊沿。
與此同時,兩個黑影出現在大樹周圍,小心翼翼移動著。
「走了,換個地方待著。」千鶴站起身,稍微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臂膀,將黑貓抱在懷裡直接跳了下去。
自從他前半夜出現在澤田綱吉面前開始,他自身藏匿的地點其實早就暴露了,但就像是故意等著那些傢伙找上門來,千鶴並沒有立馬離開,而此刻,等待的人們終於來到自己的面前,自己也該換一個地方了。
如貓一般輕飄飄落地的千鶴,抱著黑貓,就這樣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其中一個黑影的身後。
「二位,晚上好。」非常有禮貌的,千鶴甚至微微彎了彎腰,順便躲過了另一個黑影扔來的小刀,在聽到身後刀身沒入樹榦時發出的悶響后,千鶴嘴角緩緩勾起,「總算不是那麼無聊了。」
「你是真的千鶴。」在月光終於突破那層浮雲,落在幾人身上的時候,靠近千鶴的黑影,終於看清了對方那妖艷的血紅色眼瞳。
「怎麼,難道我還有模仿者?」聽到這話的千鶴奇怪極了,他可不認為真的會有人冒死模仿一個殺手什麼的,更何況這是被無數人懸賞追殺的傢伙。
其實,並沒有什麼模仿者,不然,作為並沒有和千鶴有過多交集的澤田家光,也不會如此輕易的找到千鶴。一切的原因,不過是眼前這兩個傢伙搞錯了暗殺對象,將某個懸賞的白頭髮傢伙當成千鶴而已。
「你們誰先上?」從兩人零零碎碎的語句中分析出大概情況的千鶴只是笑了一聲,並沒有採用原本直接動手的行為方式,反而站在原地,把玩著手裡銀白色的匕首。
而那隻黑色的貓咪,卻躺在馬路旁的石墩上,慵懶的舔著自己身上的毛髮,似乎眼下發生的事情壓根與它無關
三人面面相覷,在千鶴將匕首拋起的一瞬,那兩道黑影終於動了起來。
那柄除了雕刻著一個紋章以外沒有任何裝飾的匕首在空中旋轉著,而那個將它拋起的人卻已經消失在原地。那把原本插在樹榦里的刀則被黑貓非常輕易的拔了出來,後腿隨意的一踢,那柄泛著詭異光芒,似乎被淬過毒的小刀就這樣飛向了動手的三人。
單手撐地,用力的瞬間身體向上彈起,在躲開一個人用力揮來的匕首后,千鶴的腳剛好踢到另一個人的手腕上,刺痛和酥麻讓那人當場鬆開了手,一把黑漆漆的□□應聲落地,在慣性下向前滑動了一段距離。
此刻,那把被黑貓扔進戰場的小刀已經來到了千鶴的耳邊,幾乎就要剮蹭到的距離,在千鶴的微微歪頭之後,順著他抬起的胳膊,直接落入他的手裡。緊接著,順著身體向下趴伏的動作,這把小刀最終被狠狠擲出,插入了一旁剛剛準備前去撿槍的人的大腿。
哀嚎在即將脫口而出的一瞬便被扼殺,千鶴有些厭惡的將那把終於從空中降落,並最終插在那人脖頸的匕首拔了出來,甩了甩沾染的血跡。
「要保持安靜,打擾到別人就是你的不對了。」千鶴的聲音輕極了,纖細而蒼白的食指停留在嘴唇前方,一雙妖艷的紅眸看向另一個早已呆愣在原地的傢伙,「還有,殊死搏鬥的時候發獃可不好哦。」
與那身上過分可愛的穿著嚴重不符的,是千鶴毫不留情的動手,等到確認兩人已經徹底沒了氣息,千鶴這才蹲了下來,隨意的翻找著兩人口袋裡的東西。
「我可是好好保護了這件衣服。」在黑貓踱著貓步來到千鶴身邊的時候,聽到後者口中這樣嘟囔著,「一點血跡也沒有粘上。」
「知道了,知道了。」黑貓繞著千鶴轉了一圈,有些驚訝的發現這個平常並不怎麼在意形象的傢伙真的特意注意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