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第一課
「阿德勒,早上十點叫我起床。」
【請自己定好鬧鐘,順帶一提,十點是上午。】
「那明天是幾月幾號星期幾?天氣如何?」
【我不知道,請自己查明。】
「切,小氣。」
以上的對話總是發生在這幾天。在太宰日夜顛倒縱情享樂忘了時間的這幾天,一直在問朱覺日期與時間,讓朱覺感覺自己被太宰當成了Siri。
朱覺:人工智慧竟是我自己。
看著屏幕上太宰悠哉的邊唱著歌邊啃著罐頭,朱覺也感覺自己肚子餓了,決定去泡個泡麵吃。
「阿德勒,阿德勒?」就在朱覺不在電腦前的時候,太宰發話了。
半響太宰依然沒有得到回應,鳶色的眸子閃過一絲深思。
根據他這幾天的試探得出規律,這個機器音在一天之內會短暫的消失三次,每次平均時間是二十分鐘,假設對方是人,那應該就是進食時間。
除此以外,無論他問什麼,機器音要麼回答不知道,要麼就讓他自己查,實在是半點用都沒有。
太宰根據現有情報判斷,機器音大概率是個人類。
但人類能不眠不休的連續工作好幾天嗎?
太宰又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而就在朱覺左手捧著泡麵桶,右手用筷子嗦著面回到電腦前時,就看見屏幕上一隻宰正試圖把自己脆弱的脖子掛在兩個房梁之間的電線上。
朱覺一噎,心肺驟停。
「嘎嘣。」掛著一隻宰頭的電線斷了,一隻宰優雅落地,滿分100得分-3。
「嘖。」啪嘰落地的太宰痛苦捂頭,默默腹誹:
是除了阻止我自殺以外,一無是處。
太宰過了幾天有蟹肉罐頭吃,無拘無束的幸福日子,直到森鷗外看不下去狂催他幹活,他才一臉不情不願的踏出自己的狗窩。
不久前有兩波人在港口進行了毒-品交易,根據調查顯示其中賣方為港口黑手黨的人。
但自森鷗外上台後,港口黑手黨已經明確表示不再進行人口買賣與毒品交易了。
「看樣子是守舊派乾的。」看著手機里的情報,太宰總結到。
港口黑手黨也是有內部鬥爭的,尤其是前不久老首領剛去世,新上位的首領又根基不足時,底下正是人心浮動的時候。
而太宰的任務,就是找出底下人買賣毒品的證據。
【真頭疼啊,明明我已經下令燒毀港口黑手黨所有的毒_品存貨,他們到底是哪裡來的貨源呢?太宰君,就麻煩你查清楚啦~】
太宰回憶起森歐外的惡意賣萌,打了一個寒戰,忍不住抱怨道:「好噁心,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能看到太宰內心所思所想的朱覺左看看右看看,發現太宰周圍沒有別人,所以這句話疑似是對他說的。
【嗯......】朱覺本著不能冷落病患,勉強回應了一下。
「哦哦你也這麼覺得是吧!」太宰反而一掃先前的冷淡,十分來勁的和朱覺吐槽了起來:「我和你說啊,森先生那個頹廢大叔不只壓榨童工,還拖欠工資......」吧啦吧啦。
朱覺聽太宰抱怨了一路森先生怎麼仗著他好用瘋狂使喚他,忽悠他幹活還不給報酬,還不讓他自殺等等的壞話,在宰意猶未盡的停下回憶森鷗外還有什麼可以說道的缺點的時候,朱覺發話了:【看樣子你對他很是依賴。】
「我?依賴他!?」太宰驚了,反駁:「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會去依賴一個有中年禿頂危機的大叔。」
【但就我觀察到的而言,確實如此,你在依賴森鷗外給你的指令而活,把森鷗外的目標當成自己短期內的人生目標。】
太宰試圖反駁:「不對!我要了報酬的。」他指的是森鷗外承諾的那瓶無痛自殺葯。
【但你其實並不在乎那瓶葯,只要你想,你隨時都可以自殺。】朱覺反駁,【但你沒有,反而是森鷗外一直以葯吊著你替他幹活,正如你所說,他不給你工資,是因為你不需要那些。】
【他指使你為他幹活,是因為你需要他指使你,他不是什麼都沒給你,而是恰恰給了你你最需要的東西。】
【太宰,你沒有自己的人生目標。】最後朱覺一針見血的總結到。
太宰突然安靜了。
看他很久都沒有說話,朱覺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又犯了老毛病。
他總是過於剖析人的行為,過於在意他人話語中的邏輯漏洞,總是忍不住想要反駁回去。
就在朱覺猶豫著是否要道歉時,太宰突然發話了:「你一定很不受歡迎吧。」
「......」被一針見血了的朱覺沉默了。
「一般人都不會喜歡刨根問題的人。」太宰表情諷刺:「尤其是像你這種剖析了別人還要當著別人面說出來的類型,更不受歡迎。」
「......」朱覺無話可說,因為太宰說的沒錯,他的人緣簡直差到了極點,並且自己還深受心理問題的困擾。
【......你說的對。】朱覺把未說出口的道歉吞到了肚子里,然後不吭聲了。
太宰面無表情,鳶色眼睛空無一物,走在夜晚空無一人的小道上,月光撒在他的肩上,烙下一片黑影,顯的他格外孤獨。
咸濕的海風帶著些許水腥氣湧入鼻腔,預示著港口快到了。
「嘭嘭!」
但還沒走到港口,太宰就率先聽到了幾聲槍響,隨後汽車引擎聲響起,太宰迎面闖出一輛汽車,慌慌張張的飛速的略過他朝遠方奔去,盪起一陣風,吹開了太宰的髮絲。
太宰面無表情回眸一撇那輛車,轉身往港口走去。
密密麻麻五顏六色的集裝箱堆積在港口,太宰朝著血腥味最濃郁的地方走去,只見幾個衣服破舊,面黃肌瘦的少年滿身血污的倒在地上,已經斷了生氣。
朱覺看著屏幕上其中一個少年黝黑的瞳孔瞪大,隱隱有血絲浮現,面容猙獰死不瞑目。如此寫實的畫面,讓他眉頭深皺,產生了疑慮。
這真的是軟體能模擬出的世界嗎?
「這些都是鐳缽街的流浪兒。」太宰聲音低沉,像是自言自語,又在對朱覺解釋:「只需要一點食物或錢財就可以指使他們跑腿,死了也不心疼,簡直是最好的炮灰。」
朱覺沒吭聲,沉默的看著太宰湊近屍體進行調查。
不一會,太宰站起身,黑色的大衣一甩,轉身就走,表情冷漠。
他對此早已司空見慣。
朱覺判斷到。
朱覺目光複雜的看著太宰走遠,拿起滑鼠點上那兩個流浪兒的屍體。
【隨處可見的鐳缽街流浪兒A,胸口中一槍而亡,死前貌似在為誰傳話?】
【隨處可見的鐳缽街流浪兒B,腦中槍而亡,死前貌似也在為誰傳話?】
太宰正沉思著往前走著,突然感覺背後一涼,他回頭一看,發現兩個流浪兒的屍體突然站了起來,搖搖晃晃朝他走來,血滴滴答答淋落在地上,拖起一片血痕。
太宰:心肺驟停!
太宰猛的僵住,鳶瞳突然變得渙散獃滯,像是被嚇到了。
他僵著身子,直到兩隻浮空的屍體站定在他身後,進的他都能聞到血腥味時,他才猛的回神,注意到了屍體后衣領處那不自然的凸起。
太宰瞬間明白髮生了什麼,拉下臉來冷冷一笑,語氣譏諷:「你有病?」
朱覺不吭聲,默默提溜著兩個屍體cos幽靈。
太宰沒聽見朱覺的回復,表情更冷了:「放下。」
【......我想請你幫我找個空地。】朱覺開口了,【我想埋葬他們。】
「捨得說話了?」太宰忍不住嘲諷:「我還以為你要當一輩子啞巴呢。」
【我為剛才刺痛了你的那些話向你道歉。】朱覺語氣認真,【對不起,太宰。】
太宰突然頓住了,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迷茫。
然後朱覺又發話了,語氣依然認真:【但我不會對我說過的內容道歉,因為我認為我說的沒錯。】
太宰秒變冷漠,轉身邁步大步向前走一氣呵成,完全不想理腦內的機器音。
朱覺操縱著屍體一步一履的跟在他身後,猶豫的判斷著太宰的心理狀態。
應該是......不生氣了吧?
他看著太宰在大路旁停住了,身邊正好有片小樹林。
朱覺安心了,確定太宰確實不生氣了。
太宰:呵呵。
夜黑風高,幽森的樹林間遮蔽了月亮,蒼白的月光透著稀疏的樹葉烙下一片片白色斑駁,襯得影子更加黑暗。
看不見的手動作迅速的挖了兩個坑,把屍體放了進去。
一身黑衣的太宰臉色蒼白的站在坑前,比裡面的屍體更像屍體。
他鳶色的眼睛不含情緒的看著朱覺填上土,拿了兩個石頭當墓碑,又找了兩個樹苗插在墓前。
【可以走了。】朱覺幹完這一切說道。
太宰無動於衷,安靜的盯著兩隻小樹苗。
小樹苗青翠欲滴,在月光下舒展著自己脆弱的身軀。
良久,太宰說話了:「你做的這一切有意義嗎?」
「沒有人會來祭奠他們,更沒有人在乎他們。」
「他們只會腐爛在這裡,身體被蛆蟲環繞,白骨被老鼠啃食,還有可能會被路邊的野狗剖出來當磨牙棒。」
【沒關係,你記得。】朱覺道。
太宰一噎,對機器音的避重就輕感到厭煩,情緒略顯激動:「我說,這一切都沒有意義!」
【你記得他們,我記得他們,這就是意義。】朱覺彷彿沒察覺到太宰的怒火,繼續說。
【意義是被人賦予的,太宰。】
【我們能記得他們在這裡沉眠。未來,每當我們走過這裡,都會不經意的想起他們,想起我們曾經干過這麼一件事,這就是我埋葬他們的意義。】
【而且放心吧,他們會成為樹苗的養分,使它長成參天大樹,你說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所以開心一點吧,太宰。】
【你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