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長廊中便只剩下我和楊姐姐二人，她站在拐角處沒有走近，目光只是遙遙的向我望過來，從她的眼神中我知道，剛剛的話她定然是聽到了，只是究竟聽到了多少，我卻不知道。慢慢挺直了身子，手背在身後收攏緊握，任由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中，深吸了口氣，我鼓起我最大的勇氣走了過去。

楊姐姐靜靜的看著我走近，她的眼神已如以往一般，平靜無波的看不出任何情緒，而我所有的話便卡在了喉嚨里，不知該如何開口，沉默片刻，我試探著開口問道：「剛剛。。。。。我和墨姑娘之間的談話。。。。。。楊姐姐可是聽到了？」

楊姐姐不做聲的點了點頭。

我咬了咬牙，硬著頭皮追問：「全都聽到了？」

這一次楊姐姐沒有回我，她看著我，表情淡然，讓我根本看不出來她此刻心中所想，望著我的眼睛，她只是輕輕問了我一句：「周掌門，你剛剛說的喜歡，是。。。。。什麼意思？」

我的心狠狠一跳，我沒有料到楊姐姐會問的如此直接，直接的讓我無暇考慮任何說辭，可是我也慶幸她問的如此直接，讓我可以隨了自己的心，說出對她的喜歡——

「楊姐姐，我說我喜歡你，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那個喜歡，是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的喜歡。。。。。。」我定定地看著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說道：「「從少室山上第一次見你，你一襲黃衫，飄然而至，自人群中從容走過，那一刻在我的眼中除了你，其他人都成了背景。」

「少室山下我攔你去路，懇請你替殷離治傷，也不過是期望與你多呆上片刻，我不想匆匆相見，便即別離。只是沒料到尹三娘夫婦二人突襲出手，我中毒昏迷，在客棧醒來的時候，得知你已經離開的那一瞬，我心裡頓時悵然若失。。。。。。一見傾心,再見鍾情，從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楊姐姐是我今生認定的人。」

「所以我跋山涉水趕往終南山，我希望能夠看到你，能夠守在你的身邊，我知道讓你喜歡上同是女子的我很難，可是只要每天都能看到你，和你呼吸著同樣的空氣，看著同一片雲朵，於我來說那也是莫大的幸福。」一口氣將心底的話通通說了出來，我卻並沒有感到一吐為快的輕鬆，心裡反而是前所未有的緊張與忐忑，我的手心額角，細細密密的出了一層汗。

楊姐姐並沒有馬上答話，她似是在回想著什麼，靜默片刻，她忽的問道：「所以客棧那一晚你並非真的因醉酒才對我無禮的是么？」

「我。。。。。」我只覺得臉上一陣發燙，咬了咬唇，囁囁地道：「。。。。。客棧那一晚我的確是冒犯了楊姐姐你，所以楊姐姐現在若是想要懲罰我，無論是怎樣的懲罰，我都接受，絕無異議。」

「懲罰？」楊姐姐搖了搖頭，面上帶著我看不清道不明的神色，「要我怎樣懲罰你？打你一巴掌亦或是刺你一劍？」幽幽地嘆了口氣，不待我回答，她已經眼睛錯開來望向遠處，喃喃道：「若是男子根本近不了我身的，更枉論對我無禮，可是你偏偏是女子。。。。。。」頓了頓，她轉過眼來，看我一眼，苦笑道：「周芷若你不該這般騙我的。」

楊姐姐淡淡的一句話，卻比冷了臉來責備我還讓我覺得難受，此時此刻我倒寧可她打我一巴掌亦或是刺我一劍。

「我的生活一直都是很平靜的，對人對事我也一向都是看的極淡的。。。。。。」楊姐姐淡淡的說著，垂了眼帘，她的聲音有些飄忽：「我從沒有喜歡過一個人，男子也好，女子也罷，從未跟誰有過情感上的糾葛，我也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人闖來我的世界，然後跟我說喜歡我。。。。。。」

楊姐姐的臉上有恍惚的神情一掠而過，微微蹙眉，她抬眸看著我，「周芷若我不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究竟是什麼樣子，我承認對你是有不一樣的感覺，可是我不能確定那是否就是喜歡，我現在思緒很亂，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傍晚時分天突然下起了雨，南疆濕熱地區，天氣原本就是變化無常的，前一刻還晴空萬里，下一刻暴雨說來就來，而暴雨傾盆而下的時候，我正坐在長廊拐角處木質的台階上，來不及躲，也不想躲，任由雨水瞬間將我整個人淋濕。從楊姐姐離開后我便一直坐在這裡，想了很多，從第一次在少室山見到楊姐姐到共赴南疆的這一路，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共同經歷的一切，都一幕幕的如同影像般在腦海里閃現回放。。。。。。到得最後，我突然有些懊悔，懊悔今日的表白。

周芷若啊周芷若，你為什麼要向楊姐姐表白呢！今日莫說你周芷若還是個女子，就算撇去這荒唐的同性之戀不提，單單說這相貌，這出身，這武功，你又有哪一點配得上楊姐姐？她雖然沒有當場拒絕你，卻也只怕是不想傷了你的自尊心而已。。。。。。之前她不知你心意你還能陪在她身邊守護她，現在卻把喜歡說出了口，以後怕是連陪在她身邊的機會也沒有了，一想到這種可能，我心裡頓時難受起來，也更加懊悔起來。

墨千媚！都是那可惡的墨千媚多管閑事！想到害我的罪魁禍首，我心裡頓時有氣，今日若不是被她所激，我也不會衝口而出說喜歡楊姐姐，被楊姐姐聽個正著，也就不必像現在這般懊悔。

「墨千媚你害慘了我！」

「我明明是幫你，何來害你一說？」

淋在身上的雨忽的停了，墨千媚的聲音自我的頭頂上方響起，而我的眼角瞥見身側的一對鞋尖，綉著黃花的精緻秀鞋，順著秀鞋抬頭上望，便見墨千媚執了一把白綢傘，目光正似笑非笑的望著我。

「被拒絕了？看來不像，如果是被楊姑娘直接拒絕了現在周掌門應該躲在某個角落裡傷心哭泣，而不是像這樣，在這裡一臉的懊悔與氣惱——既然沒被直接拒絕，那便表示周掌門和楊姑娘之間尚有機會，即是如此，我又何來害周掌門一說？」

「你是故意的是么？你早就瞧見楊姐姐站在那裡，所以故意激我說出對楊姐姐的感情。」我站起來，氣道：「墨千媚，誰要你來多管閑事，喜不喜歡楊姐姐，向不向她表白，那都是我的事，你憑什麼自作聰明，跑來摻和？你是不是覺得將別人的感情攪亂這樣很好玩？」

「雨下得小了，看起來很快就會停。」墨千媚伸了手出去接傘外的雨絲，雨水打濕她的手指，她勾了勾唇，屈起手指輕輕一彈，指尖一滴水滴飛了出去，擊中竹舍旁的一棵矮樹的枝葉，頓時葉子上的水滴四散飛濺，她咯咯一笑，很是開心的樣子，而對於我的興師問罪，卻恍若不聞。

罷了，罷了，事已至此，跟她置氣又有什麼用。我閉上眼睛吸一口氣，平復了下情緒，再睜開眼時，便見墨千媚笑盈盈的正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