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8章

我似乎在做一個很長的夢，夢裡反反覆復的只是一個女子決然離去的背影，我絕望的看著她摔上車門絕塵而去，心麻木到無知無覺，凄涼的夜色，空曠的馬路，我獃獃地站立良久，久到雙腿麻痹，聽到身後有汽車的鳴笛聲，都來不及閃避，下一刻刺耳的剎車聲響徹整個耳際——

「不——」

「周芷若，你醒醒！」

臉上突然一痛，似是被人扇了一巴掌。我一驚，猛的睜開眼。

「早知道一巴掌就能把你扇醒，我也不必守在這裡一整夜了、、、、、」

一張女子的臉放大了數倍懸在我頭頂上方，我險些被嚇到，待瞧清是殷離之後，方才長長吐出一口氣。

「殷姑娘，原來是你。」

「自然是我，否則你以為是誰？」殷離坐正身子，撇撇嘴，沒好氣道。「咦，你現在還真沒事了，既然那叫琪月的女子都能將你這隻剩下半條命的人從鬼門關哪裡救回來，那麼她給我開的藥方或許真的能夠治癒我臉上的傷痕、、、、、」殷離嘀嘀咕咕的似在自語。

我扭頭打量了一眼周圍的環境，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被，而房間中除了我同殷離，似乎也無其他人。

「這是什麼地方？楊姐姐她們呢？」我突然想起昏迷之前的事，記得我中毒昏迷前楊姐姐正與那茶棚老闆夫妻二人激戰，她沒受什麼傷吧？

「這裡是客棧。楊姐姐？你指的可是那黃衫女子？」

「不錯，正是她。她沒受傷吧？」

「人家武功好得很，豈會輕易受傷！自己的性命都差點丟掉，還有心思記掛別人。」

知道仙子姐姐安然無恙，我一顆懸著的心方才落了下來，同時感覺嘴裡有些乾渴，我想起身倒點水喝，一動方才發覺自己竟然全身乏力，根本起不來身。

「喂，你身上的毒才剛剛解，現在還沒好全，就別亂動了。」殷離瞥見我想要起身，忙靠過來，扶我起來，在我身子後面墊了枕頭，讓我可以依著。「你想要什麼跟我說就行了。」

我有些訝異，這殷離什麼時候竟轉了性子，脾氣變得如此好了？不過我實在渴得很，也無暇追問，抬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壺，說道：「水，我想喝水。」

「你等一下，我倒水給你喝。」殷離轉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端了回來，遞到我面前：「諾，喝吧。」

「謝謝。」我接過水杯，喝了起來，喝完之後將水杯遞給殷離，精神稍稍恢復了一些，我迫不及待的追問：「殷姑娘，你還沒告訴我楊姐姐她們人呢？」

「自然是走了。」殷離努努嘴，說道：「你沒瞧見整個屋子裡就你跟我兩個大活人么？」

「走了？」我一愣，心裡一陣失落。匆匆一見，便又分離，我都還沒來得及跟仙子姐姐多說幾句話呢，說來都怪那茶棚老闆夫妻二人，也不知哪裡蹦出那麼兩個混蛋，竟然壞了我的大事，真是可惡！現在想來那青竹絲雖然本身無毒，可是定然被那夫妻二人暗中動了手腳，我才以至於一時不慎，中了暗算。只是那夫妻二人的目標究竟是我還是仙子姐姐？

「對了，那夫妻二人可曾被制住？」我向殷離追問道。像下毒這種下三爛的手段都使得出來，那夫妻二人實在算得上是江湖敗類了，若是讓那他們給走脫，難免留下後患，不過我想以仙子姐姐的本事，那夫妻二人也不可能輕易逃得了的。不料殷離卻撇了撇嘴，搖頭道：「讓那兩個傢伙給跑掉了。」

「怎麼可能？以那夫妻二人的武功沒有道理能夠從楊姐姐手中逃走的？」我大為意外，有些半信半疑。昨日那夫妻二人與楊姐姐交手時的情形，我看的很清楚，他們的武功雖然不弱，卻也只能算是江湖上的二流角色，根本無法與楊姐姐的武功相提並論。沒有道理楊姐姐會讓他們逃走啊。

「還不是為了救你，才讓那兩人給逃了。」殷離伸手指了指我的左臂，我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左臂上竟纏了紗布，紗布上滲出點點血跡，顯然是受了傷的。我一怔，耳邊聽得殷離說道：「說起來你倒是應該好好謝謝那位黃衫女子，若不是人家救你，你現在恐怕早就沒了性命，那會單單隻是受了點皮外傷這麼簡單。」言罷，又禁不住連連讚歎道：「說實話，那黃衫女子的武功可是我見過的所有人之中最高的，連金花婆婆和你那尼姑師父都未必是她的對手，可是、、、、、、江湖上究竟是什麼時候出現了這麼一號人物呢？我怎麼從來都沒聽聞過？」

我沒興趣聽殷離的自言自語，試著抬了抬手臂，雖然傷口有些痛，但看來真的如殷離所說只是受了點皮外傷而已，沒有傷筋動骨，我長長吐出一口氣，放下心來，可是想到那逃了的夫妻二人，心中便一陣惱火，我保證如果再讓我見到那兩人，我一定會讓他們後悔招惹到我。

「你——」殷離突然停住了她的自言自語，她張大著嘴，盯著我，半晌倒吸了口涼氣，眼底閃過一抹瞭然，她搖了搖頭，頗為同情的說道：「看來昨天那茶棚的兩夫妻最好再也不要遇到你，否則他們一定會生不如死。」

「呵——」我挑眉，深深看了殷離一眼，點頭說道：「不錯，他們最好祈禱上蒼不要落到我手裡，否則——」我冷笑，咬牙道：「我保證他們絕對會後悔曾經招惹到我周芷若的！」

殷離沉默了片刻，忽的說道：「周芷若，我突然有些懷疑，以你如此冷傲的個性，怎麼可能甘心輸給趙敏？為什麼你不留在少林，從趙敏手中奪回那個笨阿牛呢？」

我笑了起來，很是坦然的迎視著殷離探究的目光，告訴她道：「我想要的我從不會放棄，而對我無意義的我也從不會去爭奪。」不管殷離是否明白，我不想再解釋太多。我轉眸望向一旁的餐桌，見有食物，於是下床坐到桌旁，開始吃東西。既然大難不死，那麼接下來我要做的便是動身前往終南山，尋仙子姐姐去。當然在此之前我得先將身子調理好，否則像現在這般虛弱，又怎麼可能有力氣趕路。經歷此番大劫，我方才真正體會到江湖險惡，人心叵測，江湖時刻都充滿仇殺，日後行走江湖，我是萬不能再掉以輕心了，這次是幸好仙子姐姐在，下一次再遇到危險，我的運氣便未必會如同這次一般好。總之今後是——麻煩少惹，生人勿近，安全第一。

在客棧中住了三天，我的身體大致恢復，不想再多耽擱時間，我決定啟程上路。

「老闆，退房。」還好我有先見之明，身上帶的銀兩足夠多，付了這三天的房錢，剩下的銀兩可以讓我此去終南山一路不必為錢發愁。結了帳，順便向店小二打聽了往終南山走的路，出了客棧，在街旁的攤位上買了水果乾糧，一切準備妥當，只差一匹代替腳程的良駒了。

「這位大哥，請問在哪裡可以買到馬？」我攔下一位大漢，向他打聽買馬之地。

「往前一直走，然後左拐，走大約一炷香的時間，你可以找到馬市，那裡有馬賣。」

「多謝。」有馬市就好。

「你要去終南山？不是回峨眉？」

「嗯？、、、、、嗯。」

若非殷離出聲，我險些忘記了她的存在，我似乎應該先將她打發了才是。既然那位琪月姑娘已經替殷離開了藥方，治她臉上的傷痕，那麼我也算是做了我該做的了，現在我要去終南山尋仙子姐姐，自然不便讓她同行。

「終南山上不是只住了一群牛鼻子老道么？你去那裡做什麼？」殷離皺眉，盯著我，一臉莫名的表情。也是，峨眉掌門不返回峨眉，卻長途跋涉趕往終南山，確實會讓人覺得奇怪。可是我卻不能告訴她我去終南山的真正目的，古人作風保守，師徒相戀尚且都被視為違背倫常、大逆不道，我身為女子卻喜歡另一名女子，這種感情只怕更不容於世。這殷大小姐雖然性格叛逆，但觀念可不見得能多超前，我若是據實相告，說我為了仙子姐姐方才不惜千里迢迢追尋去終南山，說不定她立刻便將我當了怪物來看，雖然別人的看法眼光我一向不在意，可是自找麻煩這種蠢事，我可是不會去做的。

「殷姑娘，我去終南山自是有我的目的、、、、、我看我們便在此分道揚鑣吧。」我站定身形，看著殷離，這才發現短短三天，殷離臉上的傷痕似乎當真變淺了很多，看來那位琪月姑娘的醫術當真高明。

殷離鎖了眉，默不作聲地咬了咬唇角，定定看了我一眼，然後一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連句再見也沒說。

好了，可以買馬去了、、、、、往前一直走，然後左拐。我照著方才那大漢的指點，朝馬市的方向而行，走出不遠，卻驀地聽到身後殷離的聲音遙遙傳了來：「周芷若，你我從今以後兩不相欠。」

我揚唇一笑，心情大好，腳下步伐變得很是輕快。

作者有話要說：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庄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李商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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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修改一下細節，明天更新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