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昊天走出又回頭

在神仙們的認識中「聖人不與眾生為念」幾乎是一種人盡皆知的常識，而之所以會這樣也就是因為聖人所站著的高度比他們這些神仙強了太多，換成人世界的俗語，那便是「錦衣華服何必與野狗爭食」。

因此一般情況下，即便你對聖人沒怎麼恭敬，人家也難得理會與你，更何況是比聖人還要聖人的至道？

但這次張野偏偏不但打了昊天這隻狗狗的主人鴻鈞，還把昊天和吳剛兩隻惡狗都能抓捕了回來，其實還是因為自家的孩子媳婦被「狗」給欺負了。

有了這樣的一種情況，即便再有人攔著他老人家，問他說：「您老人家消消氣，這不就和人被狗咬了一口一樣么？」

那張野也一定會牛眼一瞪，反駁了道：「那又怎樣？誰規定只能狗咬人，就不許我反咬了回來？」

是的，張野這傢伙的小心眼當真是沒治了，報復心更是強的無以復加，不說狗狗敢咬了他老人家的人了，即便是那一隻不開眼的稍微對著他張牙舞爪，張野都一定要更加瘋狂得抄起板磚，然後義無反顧的狂追了那隻狗好幾條大街去。

現在，張野看似已經教訓完了鴻鈞這個狗主人，又擺出了一副視昊天和吳剛為螻蟻的架勢，那卻絕對不是因為他老人家懶得計較了。

而是一來他老人家捨不得在大殿里就動手，畢竟，在張野看來，這大殿里哪怕一塊比板磚都比昊天還要金貴，若是為了一個區區昊天而誤傷了自家的地板，那可就虧大了；二來，卻是昊天和吳剛既然都到了玉京山了，若是再讓這兩位都差不多被做成「狗肉」的傢伙跑了，那才是天方夜譚呢。

所以當張野瞅昊天這小子一行人終於吹拉彈唱的走到了大殿的門口，心中也是又歡喜又期待起來。

不過好歹他現在還監管著盤口，眾人也難得見他老人家如此大方，不論是「一賠一」還是「一賠二」，那贏了的人總是能得到點好處，不過是多少的問題了。

可就是這樣，後土，女媧，冥河，祿玄，五雲和祖龍等人還是一面急忙下注，一面不斷的回頭張望了起來。他們也是有些迷糊啊：大哥（恩師，老爺）的寶貝不就剩下一件打狗棒了么？等會卻是拿什麼來陪呢？或者說他早已算定自家這次穩賺了？

一想到張野他或許還有沒被女媧和後土發現的「小金庫」，大夥都來了興緻，而且想一想自家老爺的為人，也都覺得上次從他老人家哪裡盤剝下來的東西好像，似乎也不可能是他的全部家當。

如此，後土和女媧暗中給了大夥一個眼色，卻是作弊起來，等到大夥下注完了，張野再一瞅的時候，壓昊天和吳剛的剛好對半開，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也就是說，即便昊天勝出，那張野也得將從吳剛哪裡賺回來的全賠了出來——反正他老人家這次是甭想得了一絲的甜頭。而張野見狀，不但毫不生氣，反而拿出了一大疊的合同，讓大夥一一上前簽字畫押，卻是一副穩吃了大夥的架勢。

眾人雖然驚異不定，可是想破了腦袋也實在不明白張野究竟從哪裡來的這般大的信心，後土和女媧再瞅了瞅五雲，更是確定了吳剛和昊天是半斤八兩，也就咬咬牙，從張野手上暗暗接過了合同。

而等眾人那眼那麼一瞧，卻是猛然一愣，接著不由自主的便偷笑了起來，感情張野的合同卻是不知怎麼的寫錯了，眾人只見手中的合同上是這麼寫的：今昊天吳剛比蠢，昊天勝則一賠一，吳剛勝則一賠二十，無憂道人坐莊者，輸贏之人各憑天定，立字為據，不得反悔。

是的，吳剛的賠率不是二了，而是二十，卻比張野剛才說的整整多出了十倍

女媧和後土四目交匯之中就覺得自家大哥果然再糊塗不過，連親手撰寫的文書都能鬧出這般大的笑話，萬一吳剛贏了那豈不是要陪死他么？

所以，女媧和後土也學了冥河等人一樣，直接選了吳剛，飛快的在文書上面畫了押，再檢查了一次之後，發覺這文書所用之紙張卻是被封印過的，絕不會由著張野他老人家的心意變化，當時便放心了下來。

等張野笑眯眯的一一從眾人收回契約的時候，女媧和後土忍不住便白了張野一眼，深恨這位還敢私存「小金庫」，實在罪大惡極，心中更道：哼，你既然敢死，我們還不敢埋么？

大夥雖然基本都選了吳剛，可是也不怕會輸，因為評判之事終歸還是人多的說了算，現在更有鴻鈞，祝融等人在場，想來張野他老人家會為了面子而不敢抵賴反悔。

所以，現在大夥也就都轉過了頭去，盯上了門外，無比熱切的期待起吳剛的「表演」來。

當昊天的鑾駕剛剛才越過了大殿的門檻，抽空逃出來的吳剛正忙不擇路的打算遠遠的先離開這裡再說。吳剛雖然不識人，可是也曉得自家絕對不是這些人的對手，甚至到了這個地方之後，連他收入身體中的先天之寶崑崙鏡似乎都怕了什麼，完全不聽他這個主人的使喚。

可還沒等吳剛跑出幾步呢，他身後的黃巾力士和修羅一族的人便大呼小叫起來，眼見驚動了這家的主人，吳剛卻是更慌了，但也就是在這個最最危急的時候，上天大概不捨不得讓自己這個有大來頭的人倒霉，居然就那麼讓昊天這個救星「嗖」的一聲，出現在了自家的眼前。

這下吳剛卻是大喜過望，暗道：果然天不絕我

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吳剛就和哭喪一般對著昊天的車架便一頭沖了過去，同時更是悲切萬分的高聲哭道：「陛下陛下救救臣啊」

昊天出了門，才微微覺得送了一口氣呢，而吳剛這樣突兀的冒了出來，當時就把昊天給嚇了一大跳，只不過昊天不論何時何地總是放不下他天帝的架子，就覺得不論遇見什麼樣的情況那也因該面不改色才對，這才強忍著沒讓人直接把驚駕吳剛給直接打了出去。

而等到吳剛喊了出聲，昊天卻是立馬就聽出了這個聲音，卻也是又驚又喜，連忙讓人放了吳剛進前，看著吳剛狼狽的模樣，忍不住就皺眉問道：「愛卿，你為何也在此地？」

昊天因為在天庭的時候就沒接了張野的法旨，來了之後更是只顧著逃離，卻是一直到現在都還不曉得自家其實是被吳剛給連累了，不然這會兒問都不用問，先就得一個大耳掛子招呼了再說。

吳剛被昊天這般一問可就有些傷腦筋了，畢竟，他總不能實話實說，昂首挺胸的告訴昊天：哥們我就因為調戲一個小妞不成，結果被那小妞的娘家人一路追殺，最後更是由你那老子師兄親自下手，將我抓了過來吧？

若是他當真這般說了，即便昊天不在意他調戲「小妞」，可以後也多半會看他不起了——你連調戲女子這樣的區區「小事」都做不好，還能指望你幹什麼大事呢？

而且吳剛也曉得，現在假話更容易被人揭穿，畢竟黃巾力士還在不遠處虎視眈眈呢

既然不論真的假的都不行，那就只好蒙所謂的「聖眷」了，而這也是吳剛伺候了幾個主子之後得到的最寶貴的經驗。

有時候就是這樣，不管對錯，只要上頭看你順眼了，那「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而一旦上頭覺著你討厭，那當真是「說你錯，你便錯，不錯也錯」。

因此吳剛只是微微一猶豫，就打定了主意一條道兒走到黑了，卻是裝了委屈無比的神情，對了昊天哀號了道：「陛下為我做主哇那日小臣除外遊玩，見有一妖人調戲一女子，小臣看不過去，便與那人爭鬥，幾乎是九死一生才終於大退了那妖人。可是誰想那妖人卻看中了小臣與他拚鬥時候用的崑崙鏡，賊心不死之下，卻又糾集了黨羽，想要殺人奪寶，可憐小人最後寡不敵眾，失手被擒，也就到了這個地方……」

說完，吳剛就拿眼盯住了昊天，開始凝神打量起昊天的反應起來。

昊天雖然已經離開了大殿，可大殿里哪一個不是法力通天的主？又因為一直陪著張野他老人家看戲，所以自然也就把吳剛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而這一聽完，嫦娥，后羿，刑天和夸父直接怒了，覺得吳剛這小子簡直就是顛倒黑白，無恥至極。

五雲，三清和祝融則是面面相覷，心道：我們和妖族一絲的干係都沒有，怎麼什麼時候竟然成了妖人？而且吳剛你小子怎麼就那麼看得起自個兒呢？說什麼「九死一生」，若是我們當時真想宰了你，你以為你有本事活到現在么？

不過，張野等玉京山的人可都高興了

畢竟，他們打賭昊天和吳剛誰蠢，那原本也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情，到時候一旦有一方想要賴賬，多少也能討價還價一番。可吳剛這話一出口那就絕不一樣了，事情瞬間就變得簡單之極——昊天被騙了，自然就是昊天比吳剛還蠢；昊天沒被騙，那就是吳剛這小子連瞎話都不會說，卻是坐實了「洪荒第一大蠢蛋」的名頭

而昊天聞言之後卻是想了半天，開始也覺得吳剛說的極有道理，本來么，崑崙鏡雖然沒什麼大用，但終究是十大先天之寶之一，再加上如今洪荒之中沒寶貝的神仙太多，指不定便有不開眼的打了吳剛的主意。

可吳剛因為見識太少，這番話的漏洞著實太大了，昊天還不至於笨到了家，只是再一想，就覺著不對勁了——吳剛這小子可是被那「妖人」，以及「妖人」的「黨羽」給抓到了玉京山來了啊？

這說明什麼？

這不正說明吳剛口中的「妖人」和他的「黨羽」都是玉京山一脈的人么？

若單單隻說玉京山一脈的人看上了吳剛的寶貝，昊天絕對相信，這「見寶眼開」本就是玉京山一脈獨有的神通；而加上玉京山的人前面調戲女子，以及後面還不顧身份的報仇奪寶，昊天就不怎相信了。

要知道，五雲成聖之後，哪怕是張野都不好意思和以前一樣，看見好東西就直接往自家懷裡划拉，不然五雲當真是沒臉出門見人了。而等到張野他老人家也成就了果位，那就更不好意思了，或者說那時候，洪荒之中只要誰曉得了無憂道人看上了自家的寶貝，多半就會直接屁顛顛的送了上門，敬獻與他老人家。

畢竟，這些神仙修道又不是將腦子修壞了，舍了一件多半護不住的寶貝，換來玉京山，甚至是至道的一個人情，那其實還當真賺大發了呢

因此，玉京山一脈從那之後，再想弄點什麼好東西，要麼就直接上戰場，賺戰利品；要麼便是用人情來換，你給我寶貝，我幫你一次——而即便是這樣，值得玉京山一脈人幫忙的都不多，很多想送寶貝的還送不出去呢

只憑這一點，昊天就有足夠的理由懷疑了吳剛，但這還不是吳剛話中最大的漏洞，最大的漏洞卻是有整整兩樣。

其一，吳剛說那想奪他寶貝的「妖人」先是在非禮一個女子——這是何等的荒唐？

整個洪荒之中，稍微有些見識的，誰不曉得玉京山的主子無憂道人其實是個「氣管炎」，「床頭櫃」，而在整個玉京山中，上至女媧和後土，中至碧霄，下至小羅剎，但凡是個女子，那一個不地位不是比平輩之人更高？

洪荒中早就有人議論了，說玉京山其實是女子當家，是女媧和後土娘娘的天下啊

因此，不說玉京山之人壓根不屑調戲了什麼女子，便是有那個心也絕對沒那個膽子，不然女媧，後土，三霄和羅剎一怒，卻當真能讓天地變色，江河逆流了呢

但最最離譜的還不僅僅如此，最讓昊天明悟的卻是吳剛說他先是獨自打退了一個「妖人」，後來更是又和一群的「妖人」拼了個見鬼的「九死一生」，這才被抓了回來。

可問題是，就你那區區的天仙修為，如何能有這般「輝煌」的戰果呢？

不說遇見了玉京山二代弟子，吳剛絕沒有能抵抗的本事，即便是三代中不算祖龍等人，只論二李夫婦，陸壓，小羅剎，靈珠子，牛魔王，甚至是楊戩，那隨便其中一個出來，也是想怎麼捏吧吳剛那就能怎麼捏吧的。

況且，這些人中二李是早已成親，夫唱婦隨，牛魔王這個憨貨除了吃對女子一點興趣也無，陸壓，小羅剎和靈珠子之間又一直糾纏不清，楊戩更是還在吃奶——這麼多人中又會有哪一個閑了無聊，去玩什麼調戲婦女的勾當呢？

昊天想了許久，終於想明白了，頓時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他到不是惱火吳剛說瞎話，而是曉得了自家被抓來的根本原委，多半就是被這小子給連累了

不過俗語說的好「打狗也要看主人」，那恰恰正是因為有的主人會為了顏面而出來保護了惡狗，昊天原本就是要在一群「老而不死」的傢伙面前顯擺顯擺自家三界之主的威風，所以這個時候明知道吳剛大概做錯點什麼，可還是不能回頭。

於是昊天忍不住便狠狠踢了吳剛一腳，一面命人繼續前行，早些離開了這是非之地，一面卻是讓爬起來的吳剛跟在金車左右，細細查探起原委起來。

昊天這是也多了一個心眼，也不說究竟自家幫不幫吳剛，只是翻來覆去的問了追殺吳剛之人的模樣，而這越聽就越是心境，根據吳剛的描述，昊天不用怎麼費腦子，那就能猜到了是祝融，共工，玄冥和諦聽四個。

吳剛倒是沒敢連三清一起告了黑狀，倒不是這小子心虛，而是他實在搞不起昊天和三清之間的感情如何，生怕反而把自家賠了進去。

可饒是如此，昊天那個頭疼就別提了，他倒是寧願吳剛惹了三清幾個呢，好歹三清還能說理不是？

而巫族那些人，一個個都是肌肉腦子，衝動了起來可從來都不認人的，想當初就因為嫦娥吃錯了葯，誤上了天堂，結果后羿，刑天和夸父不就不管不顧的直接大鬧了天宮么？

現如今，自己剛剛接手天庭還沒多久，只能算是剛剛理順了天庭的脈絡，但在人手方面絕對不如太一時候的天庭不說，高手方面就差的更遠了。

因此，若是祝融等人再殺上了門來，那可真就無人可擋了

一想到這裡，昊天也有些微微後悔了：朕不該這麼早就和那些老頭翻臉，現在一旦只靠自己，遇上太大的麻煩還真有些不足，卻是朕的城府終究欠缺了些啊

如此一琢磨，昊天又讓車架的減速慢行，開始考慮要不要回去低頭服軟，只是這回去低頭是容易，可以後想要再抬頭做人可就難了，躊躇了半響，昊天最後還是咬了咬牙，決定「威武不屈」了

不過，一想起自己即將需要付出的代價，昊天卻是把吳剛恨了個半死，當真恨不得現在就直接從他身上咬下幾斤肉來下酒，可繼續往深處一想，只覺得吳剛既然後面的話都不盡不實，那前面的說不定也就很有些問題了，說不定調戲了女子就正是你小子呢，還是先探探他這小子究竟惹了多少的麻煩再說。

於是，覺得自家城府不夠的昊天就裝作了波瀾不驚的樣子，繼續和吳剛打聽起他口中那個被他「見義勇為」救下的女子起來。

而一說到這個女子，吳剛頓時便色魂與授，話都不會說了，翻來覆去就只是說些什麼「國色天香」，「羞花閉月」之類的東西，說了好半天，昊天的車架都行了一半的路了，還是沒有一句對那女子模樣的仔細描述。

昊天雲里霧裡的聽了，先就覺得吳剛這小子實在太誇張了，三界之中哪裡會有這樣美貌的女子？而且，即便當真有，那也不是朕早就惦記了，便是名花有主，哪裡能讓你碰上？

可一想到「名花有主」，再聯繫了許久不見的巫族找了吳剛的麻煩，昊天卻猛然想起了一個身影，而這個身影雖然也常常引得自家夢中相會，可卻終究沒那麼大的膽子，所以一驚之下，昊天連忙變了臉色，卻就急急忙忙把自家心目中的那個倩影和吳剛印證了起來。

而等到證實了果然就是自家一直單相思的那位女子，昊天卻是忙命車架停了下來——他是走不動，更不敢走了

既然明白了吳剛口中被「調戲」的女子是嫦娥，昊天也就把所有的真相都在自家腦子中還原了：顯然，重義輕生的巫族顯然不會像吳剛說的那樣，調戲了自家弟妹。

所以，吳剛先前卻是直接將自己的角色和祝融他們對調了個個兒。

昊天一想到這裡，他就真的怕了

僅僅就嫦娥的丈夫，以及刑天和夸父兩位叔伯，便是如今天庭幾乎對付不了的，更別提即便僥倖勝了，刑天他們還有無數的兄弟，一旦再加上幾個巫祖，那天庭就絕無勝理了。

可這也就罷了，大不了還可以回頭，還可以認輸，還可以服軟……，昊天相信，只要自己拼了不要臉，事情多半能有轉圜的餘地。

但昊天又知道，嫦娥儘管是洪荒中出了名的美人，可也是萬萬不能碰的美人，這不僅僅是因為她的身後有巫族，甚至是玉京山一脈，更主要的卻是大家都怕她最大的那個靠山——太陰星君

從昊天知道這個太陰星君開始，這些年來關於她的傳說也儘管不多，可是每一次有太陰星君的消息傳來，昊天就會不自覺的全身發冷。

在昊天的心目中，君子可以欺方，小人可以與利，猛士可以美色，獃子可以使詐……，但即便昊天自以為自家可以算盡了天下人，卻單單算不到，也不敢算那個常年隱居與太陰星上的身影。

因此，每次太陰星君不動手則已，一旦動手卻是雷霆萬鈞，根本就不和你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