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掌心中的海螺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凈白的螺肉也失去彈性，不再收縮。
這似乎就是一隻已經死去的普通海螺。
可那種被注視著的感覺卻並沒有消失。
還是說，有誰躲在了裡面？
螭吻抓著海螺輕輕搖了兩下，但是沒有任何東西從裡面掉出來。
看著手上依然毫無動靜的海螺，螭吻那雙漂亮的冰藍色眼眸中劃過一絲疑惑。
「你不想出來嗎？」他輕聲問。
海螺的沒有回應似乎就是在無聲默認。
既然躲在裡面的「小傢伙」不想出來，螭吻就也沒有勉強，只是捧著海螺游回到水箱，又在貝殼床邊薅了把柔軟的海藻，準備團一團給它當墊子。
等把手掌大小的墊子團好，他才把抱回來的海螺放到上面窩著。
雖然海螺還是之前那副安安靜靜的樣子，但是螭吻能感受到，裡面「小傢伙」還在看著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他忍不住趴在貝殼床邊，伸出指尖輕輕戳了戳海螺口，「你喜歡這個地方嗎？我用海藻給你做了小床哦。」
另一邊，看著畫面中突然多出來的白皙指尖，以及邊框處若隱若現的海藻，聞宿終於能夠確認，畫面之外的那道聲音似乎就是在跟「自己」對話，而且很像是在把「他」當寵物一樣對待。
只是他不明白，聞清為什麼要發這樣一個奇怪的「第一人稱視角」的視頻給他？畫面外的那道聲音又是誰的？
甚至於，這個畫面，真的是視頻畫面嗎？
聞宿拿起之前放到桌面上的投影儀，想在上面找出除去播放和關閉以外的按鈕。
然而答案卻是沒有。
也就是說，這是一段不能調整進度的「視頻畫面」。
想到這裡，聞宿打開手腕上的光腦，本想直接問聞清，然而他才剛剛打開聯繫人列表，光屏上方飄出的氣泡就提示他收到了來自聞清的消息。
[如果陛下您很好奇禮物的事情，就請明天來基地一趟吧。]
與此同時，跟海螺講著話的螭吻也聽到一陣熟悉的腳步聲正在往艙室這邊走。
想著自己隨手扔在那邊的魚和食物，螭吻再顧不上跟海螺里的「小傢伙」繼續交流感情，魚尾一擺就迅速游到泳池那一邊，想要趕在記錄員進來之前將自己浪費食物的罪證給清理掉。
於是，等記錄員進到艙房，看到的就是安安靜靜待在池邊的人魚，以及面前兩個空掉的餐盤。
實話說，記錄員有些驚訝。
因為是第一次準備食物，他還摸不清楚眼前這條天然人魚的食量，所以無論是魚肉還是蔬果，他都是準備的要比平時更多一些。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天性使然，人魚的食譜明顯是要更加偏向魚肉，即使是基地里最乖的小人魚，也是不怎麼喜歡吃蔬果的。
因此，如果只是魚肉被全部吃掉，或許他還不會驚訝，但現在竟然就連蔬果都空盤了。
想到這裡，記錄員忍不住詢問：「您真的全部都吃完了嗎？」
他只是單純表示驚訝，但螭吻卻是繃緊了泡在水下的魚尾，以為眼前的人類已經發現他將食物都偷偷藏起來了。
想到這裡，螭吻不由心下緊張，想著要怎麼解釋自己不喜歡吃那個魚，面前的人類才不會難過。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這個人類就好像是根本不想聽他的回答一般，問完就直接伸手將那兩個已經空掉的餐盤給收走了。
而且臨走之前，他還不忘溫柔地對著螭吻笑一笑，然後道：「如果您喜歡這種魚的話，下次我會多準備一些的。」
說完，他就愉悅地推著推車離開了艙房，只留下螭吻獨自對著之前藏在水草下的魚肉跟蔬果瞪大了眼睛。
只是這些他就險些要藏不住了，若是再有更多可怎麼辦？！
聞宿從畫面中看不見他的身影，但卻能聽見他跟記錄員的對話以及他擺動魚尾時撥動的水聲。
之前他就已經通過畫面中的背景大致猜出了這裡是人魚基地的某間艙房，現在聽到的這些聲音更是直接肯定了他的猜測。
看來之前一直在對著「他」講話的，應該就是人魚基地里的某條人魚。
可是人魚的性格不是大多都膽小怯懦嗎？怎麼視頻中的這一隻似乎有些活潑？
就在聞宿想著這些的時候，螭吻已經分了幾次將他之前藏起來的那些食物都搬回了貝殼床上。
那幾條不怎麼好吃的海魚他已經不想再碰，於是猶豫下后，他挑了個顏色漂亮的大蘋果抱著啃了一口。
「咔嚓——」
這隻蘋果是脆的，而且很甜，咬一口進去嘴裡都是甜甜的汁水。
這種感覺有點奇妙，那雙藍色的眼眸不由亮了亮。
因為從小一直長在海里，所以螭吻之前的食物不是各種海魚便是各種口味的海草，像這些長在陸地上的食物他還是第一次吃到。
因此對他而言，相比起那幾條不怎麼好吃的海魚，還是這些沒有吃過的蔬果更有吸引力一些。
只是，這些剩下的魚可又該怎麼辦？
也要都吃掉嗎？
他好發愁。
愁著愁著，他的視線掃過一直安安靜靜窩在那裡的海螺。
於是下一秒，聞宿就發現原本靜止不動的畫面中突然多了條放大的魚。
螭吻抓著魚遞到海螺開口的位置，輕聲問：「小海螺，你要不要吃魚呀？」
聞宿：「……」他是在分享自己的食物嗎？
*
為了搞清楚聞清的葫蘆里究竟在賣什麼葯，聞宿第二天一早便坐著懸浮車來到了人魚基地。
因為是臨時起意，所以他就只帶了陸承一個親衛在身邊，到了基地后也沒有聲張，直接就去了聞清的會長辦公室。
兩人到的時候聞清辦公室里還有其他人在，似乎正在跟他彙報人魚的情況。
「人魚殿下的性格很好，食慾也不錯，昨天送去的那些海魚跟蔬果他全都吃完了……」
這個聲音有些耳熟。
只是還不等聞宿想起在哪裡聽見過，聞清就先注意到了他跟陸承。
「陛下。」
聞清從座位上站起來向他見禮。
正跟聞清彙報著天然人魚情況的記錄員看見聞宿后愣了一下，隨即也趕緊起身行禮。
「你們繼續，不必在意我。」聞宿壓了壓手，在一旁落座，陸承跟著站在他身後。
話雖如此，但聞清他們卻也沒有再繼續之前的談話，而是看向他道：「陛下，我們正準備去人魚活動室那邊，您要不要一起？」
即使聞宿是帝國的皇帝，此刻來到人魚基地也只能算是客人，自然是客隨主便。
於是，一行人便又一同去往聞清口中的人魚活動室。
身為基地會長的聞清此刻就跟在聞宿身後，一路上給他介紹有關人魚活動室的情況。
「現在基地內一共只有二十三條未成年的小人魚，除去生病的兩條，其他的這時候都應該是由他們的飼養員帶著在活動室里玩。」
聞宿點了點頭。
在藍星，擁有治癒能力的人魚地位是非常高的，但數量卻十分稀少，哪怕只是普通人魚，也已經是非常珍貴的存在。
也正因此，每年帝國都會撥出大筆款項投入到人魚基地的運營上，希望能夠培育出更多的人魚。
這人魚活動室就是撥款修建的項目之一。
一行人到達活動室的時候，大部分小人魚都是待在池中玩耍的，只有一隻粉色魚尾的小人魚正由飼養員拿小魚乾哄著，吃著面前餐盤裡的蔬果。
清楚其中情況的記錄員便主動跟幾人介紹：「這隻小人魚是住在A區2號艙房裡的那隻，最近他有一些挑食，總是會偷偷將不喜歡的蔬果給丟掉。」
聞清聽過後囑咐：「那你們之後還要多注意一些他的情況，經常做身體檢查。」
記錄員點了點頭，隨即又忍不住像是炫耀自家聽話的崽崽一樣提起自己正在照顧的那隻天然人魚。
「小人魚們性格嬌氣，也大多有些挑食，但是那隻天然人魚卻不一樣，他似乎很喜歡我們準備的食物，就連蔬果都全部吃完了。」
聽到這裡，聞宿也終於記起記錄員的聲音到底耳熟在哪裡了。
他昨天有在視頻里聽到過這個聲音。
念及這裡，聞宿不由輕挑下眉，看向身邊這位一提起自己照顧的人魚就一臉驕傲的記錄員。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口中的那隻十分「乖巧聽話」的人魚，似乎是把那一整摞的魚都給偷偷藏起來了？
是的，在投喂海螺魚肉未果之後，螭吻就將剩下的魚都給藏進了貝殼床邊的水草下面。
只有那些蔬果才是真的乖乖吃完了。
而小人魚藏魚的畫面，也都被待在貝殼床邊的海螺給記錄了下來。
起初聞宿看到時還很奇怪，因為人魚這個種族似乎並沒有囤積食物的習慣。
但這時，他再回憶起昨天被遞到畫面中的那條魚——
原來是因為挑食，所以才要投喂「他」嗎？
*
與此同時，S區的艙房內，原本躺在柔軟的貝殼床上睡的正安穩的藍色人魚突然打了個噴嚏。
螭吻揉了揉鼻尖，誰在說龍的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