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伏身（二）

第二日清晨，莫不為結束了打坐，感受著自己體內逐漸壯大的元氣，無奈一笑。

「太慢了。「

莫不為攥緊了拳頭，看向窗外。

兩年前，他曾看見過秋無根出過一次手。

四個在他眼裡宛若神明的五層武者，在一瞬間被他用元氣震碎了腦袋。

強大，無與倫比的強大。

那四個五層武者，在梁國也算得上小有名氣的幾個高手，更是擅長合擊之擊，秋落葉在與他們對上的一瞬間便落入了下風。

一人掌劍，主攻伐。

一人執槍，主遠攻。

一人用刀，主封殺。

一人近拳，主貼身。

在剛與他們四人接觸的那一刻，他便被一陣剛烈的拳風震飛出去，瞬間失去了戰力。

也正因為如此，莫不為才得以看清那場搏命的廝殺，也明白為什麼五層才是真正踏入武者的第一步。

拳第一時間纏繞住秋落葉，劍在拳纏繞中尋找時機一擊斃命，槍則是在遠處不斷逼退著秋落葉，刀也不斷封殺著秋落葉的走位，將他一步步逼入一個必死的局面。

秋落葉在其中搏命搏不得，抽身也抽不出，眼看就要力竭被殺時。

一陣狂風襲過，那四人身體僵了一瞬。

那秋無根已不知何時出現在槍的身後，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

「該死。」

一個揮袖，便震碎了那槍的頭顱。

不等其他三人反應過來，他又是一個揮袖。

三人皆死...…

毫無反抗之力

莫不為看向秋無根的眼神也在那一刻變了。

變得畏懼，敬仰。

「咚咚咚。」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莫不為的回憶。

「爺，要不要嘗一嘗早飯。「

「不用了。「莫不為說道。

說完，莫不為便站了起來，收拾了一下隨身物品，又清點了盤纏，不由得露出一副苦瓜臉。

盤纏已經不多了。

「唉，還得想辦法整點錢。」

莫不為伸了伸懶腰，隨後便走出了廂房，到樓下和掌柜的詢問了一點掙錢的消息就走出了客棧。

雖然還是清晨，但平鎮的街上已經有一些小販推著車走了出來

莫不為吸了一口空氣，便朝平城南邊的鏢局走去。

……

「什麼？平城今日起被封鎖了？「莫不為吃驚的問道。

面前的鏢頭有些無奈的點點頭。

「今天才得到的消息，據說是國師吩咐的。」

莫不為眉頭緊鎖，察覺到一絲不對。

這般重要的城市怎麼可能說封就封，昨夜出事了。

「小兄弟如果要賺錢的話，我倒是可以幫你引薦一下。「此時，那個鏢頭小聲說道。

「我們這個鏢局是李家資助的，我們這些人經常為李家工作，這一來二去我碰巧就結識了一位李家的大人。那位大人正在廣納賢才，我看兄弟你年紀輕輕就是三層武者，不如前去一試？「

莫不為聽到這思緒一凝，傻子都知道平城的封禁和李家脫不了干係。

可……自己又能有什麼辦法

莫不為此時感覺自己就像在海嘯前的一葉扁舟，稍有不慎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我去。「

沉默了許久，正當鏢頭忍不住要詢問時，莫不為開口了。

「只能賭一把。「

莫不為暗暗想到，平城作為一個重鎮突然封禁，其中的博弈已不是可以讓他這番小人物做到獨善其身。

嘆息一口，直埋怨自己運氣太差了，剛踏上旅程幾天便遇到這種大事，便跟著鏢頭去見那李家的大

人。

那鏢頭也是健談，一路上倒沒有怎麼冷場過，從鏢頭的口中莫不為又得知了一個重要信息。

武真國先王突然暴斃，留下十五歲的太子繼任王位，皇帝年幼無力，被國師架空。自此朝廷分為三派，國師為首的崇仙派，李峰李家及武將為首的守武派，以及其他一眾大臣的保身派。此次國師忽然封禁平城，怕是要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不過你也不用太在意，這位李家的大人似乎並不想介入李家與國師的鬥爭，說是早已經備好了後路。」那鏢頭安慰道。

莫不為聽完苦笑一聲，仰頭望天。

「相信他怕不是連全屍都保不住。」

莫不為這樣想到，看向鏢頭，只見那鏢頭還在侃侃而談，一臉輕鬆的模樣，似乎對那一位很信任的樣子。

「但願不是麻木了。」莫不為這樣想道。

「到了。「

說話間，鏢頭和莫不為就到了一處宅子前。

鏢頭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後上前敲了三下大門，對著門內對起了暗號。

「李二家讓我送三瓶好酒。「

「什麼酒？「

「花滿青。」

在莫不為的注視下，大門被打開，裡頭一個身穿深藍色武服的人露了出來，看了莫不為一眼，又看向鏢頭。

「新人？」

鏢頭點了點頭，帶著莫不為走了進去。

藍衣武者並沒有阻攔，只是靜靜的看著莫不為。

待到莫不為走進屋內，他才勾起一抹笑容，伸手輕輕將大門關上。

「有趣….」

當莫不為在出來時，已是下午，他攥著一塊玉佩，眉頭緊鎖。

剛剛在屋內，他才知道所謂的李家大人物是一位親衛首領。

「很奇怪………那個人很奇怪……「

莫不為回頭看了一眼宅邸，眼中流露出深深忌憚。

「和他想的沒錯，這個地方不可信。」

當他詢問起要付出什麼時，那個首領只是露出淡淡笑容，將玉佩交給了他。

莫不為將玉佩收起，默默朝客棧走去。

「平城，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

「你還要睡多久。」

不知在哪的一處房間里，宋清緩緩睜開眼睛，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國師已經把平城封鎖了，守武派幾位重要人物被殺，天秤已經偏向崇仙派那群武道叛徒。「

說到這，那個聲音有些激動。

宋清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翻了個身繼續打盹。

漆黑的房間忽然陷入寂靜。

「再這樣下去，李家要亡。「

宋清這才翻過身來，看向房間的一角，淡淡的說道:「我自有分寸。」

那聲音一頓，繼續說道。

「平城裡還有其他勢力。「

「是嗎。」宋清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絲毫沒有因為知道有其他勢力而感到意外。

「這件事至關重要，你小心點。」

「明白了。」

……

平城依舊十分平靜，行人和昨天一樣走在街上，熱鬧非凡，完全沒有因為封禁而人心惶惶。

莫不為在客棧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心中不免有些惆悵。

「唉，到底該怎麼逃走啊……「

正當他東張西望時，卻忽然注意到一個奇怪的行人。

一身農夫模樣的漢子，濃眉大眼，皮膚黝黑，扛著扁擔，走在大街上，不叫賣，下盤穩紮手臂粗壯，兩個手的指骨上都是老繭，雙眼時不時看向周圍，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是個練家子。「

莫不為摸了摸下巴，也並不奇怪，武真國本身就是武者大國，平城又是三國交界的重要城鎮，有幾個散人武者沒什麼大不了的。

正當莫不為準備關上窗戶修鍊時，那漢子忽然與迎面一個人撞了上去。

漢子對上的人道了聲抱歉，便繼續向前走去。

莫不為瞳孔一縮，從他這個角度剛好看見漢子和人撞上的時候，將衣衫里的一個東西遞給了對方。

而那個被撞上的人，此時正站在人群中，抬頭凝望著莫不為。

「糟了！「莫不為心裡咯噔了一下，身子下意識靠向床邊。

一個晃神的瞬間，那人便消失在大街上，而周圍的行人仿若沒有發現他的消失，還在繼續的自己的事情。

「不好！「

此時莫不為額頭的額頭已經滲出冷汗，連忙去抓之前隨手放在床上的千仞無枝。

很快，莫不為的表情便僵在臉上。

他沒有摸到千仞無枝！

可他記得自己就把刀放在那！

這就意味著……那個人……他已經來到屋內了……

「死吧。」

一道陰森的聲音緩緩在莫不為耳邊回蕩，如同寒冰般陰冷，讓他打了一個寒顫。

莫不為連忙扭腰出拳，元氣順著胳膊的經絡從拳頭噴薄而出。

打中了……或者說，拳頭穿過去了......

拳頭連帶著小臂穿過了那個男人的右眼，出現在後腦上，男子的左眼看向莫不為的眼神如同在看一頭待宰的羔羊，而他的左手握著千仞無枝，右手正放在莫不為的胸膛上

莫不為一臉驚恐的看向男人，他感受到胸口上有一股他從未接觸過的能量。

那男人小臂一動，一股能量猛然爆發出來，透過皮膚直接攻擊到內臟。

「你看見了你不該看的。」

男人平靜的說道，手下掌握的好似不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莫不為半跪在地上，一陣陣撕裂般的痛處使他不由得低聲嘶吼起來，逐漸要失去意識，當他快要昏睡時，體內的刺痛感就扎在他的大腦里狠狠的將他攪醒。

「不行！我還不能死！「

莫不為死死咬住牙槽，雙眼凸出，一根根血絲從眼白漫到瞳孔，大腦飛速的運轉著。

「該死！該死！該死！「

他慌了，徹底的慌了前世和朋友笑談面對死亡時的勇氣，在真正面臨生死威脅時，根本提不起來，只有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懼死死纏住他的脊柱，順著他的神經不斷的蠶食著他的意識。

他無意識的乾嘔著，眼睛乾裂的彷彿快要破碎，蒼白的嘴唇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原本麥色的皮膚逐漸變得病態。

「不!我要回家！！「

莫不為在心裡怒吼道，元氣開始向心臟處聚集。

「我要回家！！「

漸漸的，莫不為的元氣從體內將男子的元氣逼了出去。

「嗯？」

男人皺了皺眉，加大了力度。

感受著自己體內不斷被擠壓，莫不為張開嘴巴怒吼著，宣洩著自己對死亡的恐懼。

「給我滾出去！！！」

一股磅礴的元氣化作一把尖刀刺在男人的手掌上，狠狠的將手掌推了出去。

男人有些震驚的看向莫不為，這個人忽然爆發了大量的元氣將自己的能力逼出了他的體內。

此時的莫不為雙眼布滿血絲，一片血液浸染在左眼眼白上，嘴角滲出血絲，皮膚蒼白，眼神揉雜著絕望，仇恨，嘴唇沒有一點血色。

活脫脫一副惡鬼模樣。

男人很快便反應過來，身軀周圍扭曲了一瞬，一隻手又朝莫不為胸口抓去。

他還沒碰到莫不為胸口，就被一記包裹元氣的寸拳狠狠的打在臉

上。

「他發現了……「

男人面部雖然結結實實挨了一拳，但他卻反應過來莫不為已經知道如何克制自己的能力。

「你不會有機會了……「

男人身形再次扭曲，藉助慣性用能力將自己沉入地板下。

莫不為看著沉入地板的男人，強撐著大腦的眩暈感站了起來，用他最後的精力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這個人很強，幾乎一瞬就將莫不為擊潰，剛剛的反擊也不過建立在男人的大意上。

忽然，莫不為感覺到自己腳踝一冷。

「糟了！」

莫不為連忙將元氣朝腳踝上聚集。

「咔嚓。」

一聲清脆的斷裂聲響起，失去一隻腳支撐的莫不為重重倒在地上，咬牙強忍著碎裂的痛感。

「可惡！可惡！！」

莫不為癲狂道，不斷遊走在死亡邊緣的壓力最終摧毀了他的神經。

他胡亂的揮拳，肆意宣洩著自己的元氣，拳頭打在地板上造成一個個拳坑，一直打到他雙手滿是傷口也不停下。

「愚蠢。」

男子在地下冷漠的看著莫不為的掙扎，在他眼裡莫不為消耗自己元氣的行為愚蠢至極。

他緩緩抬起手，將手放在莫不為的側肋下。

「結束了。」

男人眯起眼睛，手掌處不斷凝聚著淡黑色能量。

「他是李家的人，張言。「

男人的手忽然顫了一下。

「他只是無意中看見了你們，給點教訓就好，我們還需要他。「

男人沉默了，手中的能量漸漸散開。他的目光透過黑暗看向了另一個方向，過了一會說道:「我不希望組織的事情暴露。」

「我答應你。」

男人聽到這句話，將千仞無枝拋了上去，消失在了黑暗中，只留下一句話。

「希望如此。」

莫不為全然不知底下的交談，依舊還在胡亂揮著拳頭。

「別浪費體力了。「

一個藍衣武者推門進來，正是之前給莫不為推門的李家武者，他淡淡的看著躺在地上的莫不為，眼中抱有一絲不屑。

「他已經走了。「

「為……什麼？」

莫不為雙手無力的搭在地上，一隻眼睛看向藍衣武者，嘴唇張合著。

「為……什麼？」

「你看到他們了。」

藍衣武者開口道。

「可我……「

莫不為還未說完，便被藍衣武者打斷。

「這條就夠你死了。「

藍衣武者的眼神不帶一絲感情，冷漠著開口道:「如果不是因為人手太少，我才不會臟我的手去救一個懦夫。「

「還有，今天看見的事我希望不要有第三個人知道。「

說完，藍衣武者轉身離去，只留莫不為一個人躺在地板上愣神。

「我……？懦夫…？」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