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嶼卿山

秋風落葉，卻並不算蕭瑟。

陳青拉著師父的手，舉目四望著河畔，「師父，我們又要去哪啊？」

陳渝按按她的腦袋，指著遠處那一縱朦朧桃山，沒好氣道：「諾，去那，帶你們兩個沒良心的小白眼狼正式拜師。」

姚師傅對眾人笑道：「坐船去吧？」

小丫頭剛想問這空空蕩蕩的江河，哪裡來的船時，就見老和尚從懷中取出一隻小如拇指的核雕小舟。

只見他往河畔一丟，水霧瀰漫，竟是憑空變出一艘雕欄畫棟的大樓船來。

陳青看得下巴都能塞下兩個大饅頭了，而蔣氏兄弟早就興奮的跳入船中了，「嘭嘭嘭嘭」

可憐那樓船差點掀翻在江中。

小丫頭氣鼓鼓道：「你們幾個沒義氣的，我還沒上船呢！」

她忽然拉起小師弟美味，一躍而上。這倒是有義氣的多。

陳渝，姚師傅，黃老頭坐在船中樓內，陳青拉著師弟美味和四兄弟一起在船艄邊欣賞湖景，遇見沒見過的就大呼小叫。

「美味你看！這裡的魚是金色的誒！還有那，紅色的誒！」

「師姐，我快被你拽下去了……」

陳渝對著窗外喊道：「小心些，可別掉下去了，湖裡可是有大龍的！」

窗外傳來小丫頭的喊聲，「我才不怕嘞，我還是大蛟龍嘞，嗷嗚嗷嗚！」

四兄弟也是跟著興奮的大叫。

陳渝無奈對著黃老頭，姚師傅搖了搖頭。

姚師傅笑道：「少年郎，富有朝氣是好事嘛。」

陳渝嘆口氣道：「得了，以後有的是時候讓我頭疼啊。」

黃老頭道：「真的嗎？我看你倒是樂在其中。」

陳渝沒好氣道：「去去去。」

和尚，老人對望一眼，不禁哈哈大笑。

能讓陳渝吃癟總是一件樂事。

陳渝問道：「老爺子，還有件事沒問你呢，你那埋在小青身子里的棋子還有幾顆？」

黃老頭反問道：「你自己不清楚？」

陳渝道：「按理講除去手臂上天井，小海，三陽絡等四十一處穴位棋，還有三百二十處。可老爺子你向來不照常理出牌，平時下棋又愛出千，所以棋子只會多，不會少。」

姚師傅笑著點點頭，大為讚賞。

黃老頭無所謂道：「虛虛實實，實實虛虛，這無理手，到底是妙是俗，還看以後了。」

少頃，眾人下船登岸，走過曲徑通幽，穿過芳菲林，終登嶼卿山。

陳青在山巔俯瞰山下，風光無限，一覽無餘，不免縱情大喊：「嗷嗚嗷嗚～」

山下似友回聲，也道：「嗷嗚嗷嗚～」

四蔣也興起，跟著大喊大叫。

一時風吹樹動，山鳥四散而飛，遍鳴人間。

「是什麼人來攪老道清夢啊？」

這話一響，眾人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山羊鬍老道一手提溜個酒壺一手揉著眼睛從樹後走出，穿著一套破破爛爛的道服，看上去邋邋遢遢，庸庸散散。

陳渝招手笑道：「九九道。」

那老道一怔，忙打起精神睜開眼看，登時下跪道：「九九道拜見山主大人，黃院長，姚師傅！」

陳渝無奈道：「九九道啊，我都說過別來這套了，快起來說話。」

九九道馬上站起身道：「山主，不知道這幾位是？」

陳渝拍拍腦袋，說道：「瞧我這記性，來，我給你們引薦引薦」說著指向兩弟子道：「這是我徒弟，大弟子陳青，二弟子美味。」

陳青小聲道：「是開山大弟子。」

陳渝哈哈大笑，「是，是。」又指著四蔣道：「這四位是我請來給你的護山大將，蔣不錯，蔣不對，蔣不行，蔣不知。江湖人稱四步行街的四蔣兄弟。」

九九道一一抱拳問候。

陳渝又對眾人道：「這位是九九道，是山上的廟祝，跟隨我不久了，你們在山上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問他。」

九九道謙遜道：「不敢不敢。」

蔣不錯問：「九九道？為啥要叫這名字？」

九九道笑道：「山下九九道，山上九九峰，故而小道道名九九道，各位承蒙厚愛，叫聲老九便可。」

蔣不對道：「不對不對，我們走過這些山，總數也不過七八峰，哪來八十一峰？要我看，你這道名應該叫胡說八道。」

陳渝道：「九九道，開峰，讓咱們的護山大將見識見識。」

「是。」九九道左手從袖口掏出一個八卦盤，右手一捻，道一聲「開」。

頓時雲分兩邊，抖摟出一條通天大道來。

原來是這山峰到一定的高聳就會披上層雪衣，平時又有雲霧遮擋才看不到，而這時雲消霧散，才露出這廬山真面目來。

只見千峰開脊，萬仞開屏，有的直衝雲霄，有的倒傾瀑布，有的萬紫千紅，有的倒懸空中，當真是青山之上有青山，天外亦有天外天。

陳渝感慨道：「雲在山更佳，雲去山如畫。好久沒回來了，咱們先上落霞峰罷。」說罷，他指著最高的一處山峰說道。

除姚師傅，黃老頭，九九道外，眾人一望那山峰，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全身涼了半截，那山峰還要懸於群峰之上，陡峭異常，又有風雪為伴，莫說是人，即是猿猴也不易上去。若是冒險攀登，十成中倒有九成要跌個粉身碎骨。

那九九道微微一笑，邊走邊說道：「這以前登峰倒不用這麼繁瑣的，可最近幾年小說盛行，就老有些毛頭小子來求仙問路啊，登門比武什麼的，就索性封山了。見怪見怪啊。」

約摸半個時辰，眾人來到落霞峰下。

九九道又擺動起那八卦盤，只見峰頂出現一個黑點，迅速的滑了下來，越近越大，待到滑到近底時，已看清是只極大的竹籃籃上系著鐵鎖，原來是山峰上放下了接客用的。

九九道道：「請四位兄弟先上。」

四蔣自是不管什麼主客禮儀，先行上籃，期間亦免不了好奇東拉西扯一番。

九九道道：「各位可坐好了。」

「好～啊！」

誰知四蔣剛說好，九九道怪笑一聲，將那八卦盤一扭，登時就不見籃上四兄弟的身影，只留下他們從下到上的尖叫。

陳青，美味不禁咽了咽口水。

陳渝笑道：「放心，這是咱們的九九道跟他們開玩笑來著，要知道九九道可是很記仇的。」

九九道低頭仍道：「不敢不敢。」

雖說沒什麼危險，可待到陳青，美味要乘，陳渝還是陪著一起。

師徒三人一登上去，只覺籃子晃動，卻是四平八穩的向峰頂升去，完全沒有四蔣兄弟那般迅猛。

這時才升過一半山峰就已看不清山底，腳底如同馮虛御風，沒有實感。雲霧繚繞，飄飄欲仙。

陳青臉色蒼白，禁閉雙眸，不敢再向下看一眼。

這時，陳渝忽然放聲高歌：「身在千山頂上頭哦～突岩深縫妙香稠哦～美味接著！」

美味心領神會，搖頭道：「師姐，我唱的不好，你來接唄？」

陳青仍閉著眼，使勁搖頭。

陳渝道：「沒事，你大師姐肯定是覺得自己唱的更難聽，不敢唱。」

陳青一激，立馬睜眼道：「誰說我唱的難聽，我這就唱給你們聽！」

「非無腳下浮雲哦～來不相去去不留哦～」

這兩聲唱的極響，山中的群雁都驚的飛起，美味捂著耳朵抬頭看向師父，卻看到陳渝早就已經帶上了耳塞。

他扯了扯嘴角，小聲道：「師父果然神機妙算！」

「臭美味，你說什麼呢？！」

「啊，師姐我錯了，別揪耳朵！要掉下去了！」

陳渝在一旁幸災樂禍，哈哈大笑。

滿山都圍繞著他們的嬉戲打鬧聲，而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登上峰頂。

陳青瞪大眼睛道：「啥？我們到了？」

陳渝挑眉道：「怎麼樣傻閨女？還怕不怕高了？」

陳青撇嘴，倔強道：「從來不怕。」

「哈哈哈哈哈。」

師徒三人登上峰頂，只見一座巨大殿宇矗立其間。

那殿門前一幅對聯寫道：做事姦邪任爾焚香無用，居心正直見吾不拜何妨？

陳渝道：「你們師祖爺爺他們還有點事要辦，已經去偏殿了，四步行街他們嘛，還在吐，九九道會料理的，我們先進去吧。」

陳渝帶著弟子進入了那廟宇，又只見殿中塑著一座神像，卻是一尊女子神像，身穿緋袍，外加罩甲，雙手駐劍於胸前，顯得十分英氣，可眉梢眼角之間，卻似有一種憂態。

陳渝倚靠在神像旁，咳嗽一聲，裝作嚴肅道：「呃哼！第一屆嶼卿山收徒儀式正式開始！」

陳青，美味大驚，急忙下跪，均心想：收徒這就開始了？師祖他們不還沒來嗎？

陳渝道：「門規第一條，同門之間要相親相愛，門規第二條，要敬愛師長，門規第三條，要端正行事，門規第四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要問心無愧。好了規矩講完了，你們現在就是我的正式弟子了。」

陳青詫異道：「師父，這就完了？我還以為要斬雞頭燒黃紙，歃血為盟呢。」

陳渝沒好氣道：「傻徒弟，你以為我們是拜把子啊？」

美味問道：「師父，那師祖爺爺為什麼不來？」

陳渝擺手道：「你們師祖爺爺最煩這個了，他不會來的，再說本門拜師也沒有那麼多講究，師父以前拜師的時候帶一隻燒雞就夠啦。」

陳青又好奇問道：「師父，那這位神仙姐姐是誰啊？」

陳渝道：「是你們心心念念想要見的師娘啊。」

陳青看著神像，痴道：「原來師娘這麼漂亮啊。」

陳渝傲道：「那是，不漂亮我也看不上啊。」

陳青嘀咕道：「那師父你還要沾花惹草。」

陳渝跳下來，揪著小丫頭的耳朵，沒好氣道：「傻徒弟，別以為小聲說話師父就聽不見！」

「師父！錯了！錯了！」

教訓完弟子后，陳渝問道：「好了，拜師拜完了，你們還有沒有什麼不懂的嗎？」

美味問道：「師父，不知道怎麼才算是問心無愧啊？」

陳渝道：「問心無愧嘛，就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做符合『本心『的事，做『有用『的自己，做無『公害『的自已，那怕是做到最後結果不好，你也心安了，你也儘力了，就像是師父剛才教訓你師姐，雖然可能會讓你師姐以後看我不舒服，但是！我很開心，這就是問心無愧。因為我做的對。」

美味道：「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陳渝點頭道：「不錯。」

……

偏殿。

黃老頭大袖一揮，終於把麻袋打開。

只見麻袋裡迅速蹦出一道黑影，是已經許久未見的年輕道人張三。

張三大叫道：「啊哈！我終於出來了！這新鮮的空氣！真好！」

然後，他就又沉默了，因為他看見了幾個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見的老朋友，黃老頭，姚師傅。

他鄉遇故知，可是張三一點也不高興。

黃老頭道：「張三，好久不見啊？」

張三結巴道：「是，是啊，好……好久不見。」

姚師傅笑眯眯道：「你應該知道我們找你來幹什麼吧？」

張三虛心道：「是，是啊，應該知道吧？」

黃老頭道：「不要怕，我們是講道理的。」

張三問道：「真的嘛？」

姚師傅道：「但你說的道理，我們都不會聽。」

……

張三問道：「這，還算講道理？」

黃老頭裝怒道：「啥？還說我們不講理？老和尚，上！」

姚師傅瞬間來到張三身前，取出早已擬好的契紙，二話不說一把就將他的手往上印，簡直是瞬雷不及掩耳，只聽姚師傅神神叨叨念道：「以此據為證，道人張三要任嶼卿山客卿五百年，如若反悔，立馬下榻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張三瞪大眼睛道：「什麼玩意兒？你，你給我簽了什麼！」

姚師傅仍是笑眯眯道：「生死契啊。」

道人沮喪道：「看來貧道這又是上了賊船了。」

黃老頭同情道：「沒事沒事，我不也是深受其害嘛，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姚師傅問道：「黃院長你說什麼？」

「沒事沒事！」

這時，陳渝與九九道也走了進來。

黃老頭咳嗽兩聲，問道：「小傢伙們呢？」

陳渝道：「拜完師沒什麼事了，他們閑無聊，就被我幾兩銀子打發了。」

黃老頭道：「你還有銀子？」

陳渝忙道：「問九九道借的，沒了。」

黃老頭道：「既然這樣，張三你出去吧。也沒你什麼事了。」

張三受寵若驚，「我？能走了？那是不是也能打發我幾兩錢？」

黃老頭冷哼一聲，「好啊。」說著看向一旁笑笑的姚師傅。

再看張三，早就不見了蹤影，是非之地，快溜快溜！

大殿之上又只剩下陳渝，九九道，黃老頭，姚師傅四人。

黃老頭道：「那件事，要快些了。」

陳渝點頭道：「我知道。」

而究竟四人在殿內談什麼事，到底無從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