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老婆的男人
日落西山。
陳渝悠悠走出茶攤,看著手裡的二兩碎銀子,嘿嘿傻笑,他想,今天的晚飯是有著落啰。
不得不說,這個人也是個怪人,明明眼前還有那麼多麻煩,他居然還有心情吃飯,一個人若是有他這樣多的麻煩,估計都來不及頭疼。可他依舊是該吃吃該喝喝,照平常一樣嘻嘻哈哈,看上去一點也不在意。
可一個人的煩惱要真是堆積如山,那就是想破頭也是沒有用的,既然沒用,那為什麼不過的開心些呢?
陳渝是這麼想的,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人,所以陳先生才成了獨一無二的陳先生。
言歸正傳,正當陳渝想著上哪蹭吃頓飯的時候,忽聽街道上傳來響聲。
「九明啊!(救命啊)九明啊!(救命啊)」
他微微一愣,心想,難道那伙人販又出動了?不,不對,他隨即搖搖頭,今天是廟會迎門,府衙丐幫都會加點小心,又有什麼人會這麼不開眼,在大庭廣眾下明目張胆搶人?
就在陳渝這麼想的時候,人群中忽然竄出一個身影來,他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其緊緊抱住大腿。
陳渝現在整個人都傻了,這,這啥情況啊!
只見那人哭得稀里嘩啦,滿臉鼻涕泡地大哭道:「帥哥,你娶了我吧!」
陳渝定睛一看,原來是個小小丫頭,哭起來的時候還有兩個酒窩。
這時,又有人沖了出來,他指著小小丫頭氣道:「譚笑笑!你今天就是嫁人了,也得給我回去讀書!」
只見這人插著腰哈著大氣,顯然是追人太久的緣故,從樣貌上看,
譚笑笑躲在陳渝的身後朝他做著鬼臉。
陳渝忽然瞪著眼睛問道:「書獃子?」
那文士模樣的人也瞪著眼睛問道:「先,先生!」
原來這個人竟是以前陳渝在書院帶過的學生,叫譚嘯,也是譚笑笑的摳門老爹。
無巧不成書,有時候緣分就是這麼巧妙。
小小丫頭也瞪大著眼睛暗叫不妙,完了,這是譚嘯的同夥!
怎麼辦?嗯!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很不幸,就在她準備撒腿開溜的時候,整個人就已經被陳渝提了起來。
陳渝遞給譚嘯道:「諾,見面禮。」
譚嘯接過掙扎的小小丫頭,感謝道:「陳先生,要不來我家吃頓飯吧?」
陳渝的眼睛一亮,「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你看,這免費的晚飯不就來了嗎?
………………………………………………………………
一家不算很大的飯館,牌匾很奇怪,叫「笑口常開」,牌匾下還睡著一隻打盹的白狗,一看到主人回來了,立馬站了起來,搖尾巴打轉轉,好像是在表現自己一直在認真的看門,沒有睡懶覺。等到
屋內收拾的很乾凈,碗筷都擺放的整齊,最主要的是,一進門就能聞到那紅燒肉燉得嫩爛的味道。
陳渝已經在咽口水了。
譚嘯往廚房大聲喊道:「媳婦兒,炒幾個好菜,今天有客人。」
他接著道:「先生,你千萬別跟我客氣。」
陳渝笑道:「我只怕你千萬不要嫌我不客氣。」
「哈哈哈哈。」
他們聊著以前在書院的時光,說什麼「你還記得咱二班那個妞嗎」之類的話。
陳渝不禁感慨道:「沒想到啊,最後你這個書獃子會娶那個瘋丫頭。」
譚嘯的眼裡多了一份柔情,他搖頭苦笑道:「沒辦法,就像先生說的,愛一個人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他又偷偷說道:「再說,除了我也沒人敢娶她啊。」
兩人哈哈大笑。
一旁的譚笑笑忽然撇下書本,指著她老爹大聲道:「老爹,你完了!你居然說老媽嫁不出去!我要告訴她!」
「不過……」她眼睛一轉,笑嘻嘻道:「如果你能讓我出去玩,不教我讀書的話,或許我會大發慈悲幫你保密。」
譚嘯道:「好啊,那我可得好好告訴你媽昨天究竟是誰打碎了你媽最心愛的胭脂盒,又是哪個小賊盜走了我的私房錢。」
譚笑笑眼睛瞪的像個銅鈴,她知道她爹這是決心要玉石俱焚了-------不然也不會把私房錢說出來啊!
她忙走上前求饒道:「爹,我錯了!您別生氣,您看看您白頭髮都多了。」
譚嘯摸了摸笑笑的腦袋,嘆道:「還不是為了咱這個家,你要是不讓爹省心,爹也就不長白頭髮了。」
誰知聽了這話,這個鬼丫頭一個健步就沖向大門,抱著門口還在打盹的白狗就一頓眼淚鼻涕「大白,原來你才是咱們家最辛苦的人,狗啊!你看看你,全身都白了。」
大白驚了,譚嘯的臉色也青了。
陳渝哈哈大笑,「她簡直和瘋丫頭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譚嘯苦笑道:「這才是最讓我頭疼的,家裡本來就已有了一隻疑心病重的母老虎。」
陳渝拍了拍他的肩,略帶同情地點點頭道:「唉,你現在就要頭疼了。」
譚嘯一愣,不禁問道:「為什麼?」
這句話剛說出口,他就已經後悔了。
因為他已經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殺氣。
只聽有人陰沉道:「這是因為母老虎已經到了你的身後。」
譚嘯臉色忽然變了,就像正在偷吃的老鼠撞見了貓,他瞪大了眼看著陳渝。
陳渝當然也幸災樂禍地看著譚嘯。
譚嘯身後的這個人當然是風箏,「笑口常開」的老闆娘,飯館的實際掌權人。
譚嘯心知不妙,他知道他要是再不亡羊補牢一下的話,他今晚可能連床都睡不了了。
於是他先下手為強,忙轉頭站起來殷勤道:「你哪裡是母老虎,你分明是叫春的貓啊!」
他又忙指了指陳渝,道:「你看看,誰來了?」
譚嘯望了望陳渝,任誰都看得出他眼裡的乞求。
然而我們的陳先生還是無動於衷,事實上,有熱鬧看的時候他都很樂意做個旁觀者。
眼見自己的老師已經準備磕瓜子看好戲了,譚嘯終於絕望了,他要狠下心了,他要拿出一家之主的姿態!
他咬了咬牙,自覺強硬道:「我不是讓你去做幾手好菜嗎?菜呢?」
風箏道:「菜已在盤裡。」
譚嘯先前的氣勢頓時就泄了,「好,那我去端過來。」
唉,這是兵家大忌。
風箏道:「不必,我等一下再端過來。」
譚嘯道:「那你一定是累了,我給你捏捏肩吧。」
風箏拍開了他的手,語氣平淡道:「不必,我只不過是疑心病太重,想看看你的貴客是不是你的相好。」
她接著展顏道:「陳先生,你來啦。」
陳渝摸了摸鼻子,苦笑道:「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誰說的?」風箏瞪了瞪譚嘯,譚嘯立馬心領神會去廚房端菜了。
風箏又大聲道:「記得把地窖里那壇女兒紅帶上!不許偷喝!」
「好。」譚嘯已經在忙碌了。
陳渝眼前一亮,搓搓手不好意思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酒過三巡。
陳渝摸著肚子,真心道:「書獃子,你娶了瘋丫頭還真是好福氣啊。」
譚嘯低著頭不敢說話。
這確實是一個老實的男人,只不過老實的男人往往也最怕老婆。
所以,陳渝還是不忍心看著他以前這個讀書最好的學生受欺負,於是他道:「風箏,你能不能答應先生一件事?」
譚嘯忽然抬起頭,任誰都看得出他眼裡的感激。
風箏道:「先生您儘管說,別客氣。」
「今天晚上,能不能別讓他睡地上?」
「可以。」
譚嘯的眼裡只有兩個字-------感動。
書獃子還真是個好男人吶,可惜好男人總是吃虧的。
陳渝這樣想時,已走出老遠。
而這時,忽又有人叫住他。
「先生,先生,您等一下。」
陳渝回頭一看,是譚嘯店裡一個打雜的姑娘,容貌頗為清秀,只可惜臉上有道長疤,給破了相。
「您走的真快,您剛才把錢袋落下,我是來還您錢袋的。」姑娘氣喘吁吁道。
陳渝歉然道:「實在對不起,這錢袋空空如也的,還勞煩你跑一趟。這樣這樣。」他從袖口一掏,掏出二十五文錢來,「這錢你拿去,權當買茶喝。」
姑娘忙推道:「不麻煩的,不麻煩的。」
陳渝卻硬是要給,姑娘推辭不過,只好收下道謝,回了店去。
陳渝心情大好,這世道還是好人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