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在你身邊

陪在你身邊

這是一個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下午,校方因為有事,所以很早就放人了。

至於什麼事,我不在意。我所感興趣的是接下來的空閑時間要做些什麼,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可以放下心思,清閑清閑。我拿起手機發了一條簡訊,接著趁著時間還早,就決定到cāo場去走走。

溫氳的rì光傾灑,絕大多數的學生都已經離校了,還有零零散散的人分散在學校的角角落落,學校管的並不是很嚴,這時偶爾還會有外校的學生溜進來。

我在小樹林的塑料椅子上坐下,地面是斑駁的細細樹影,正前方的球場上有一群人激越而靈敏的奔跑閃躲,口中不時的吶喊著,透過垂下的柳絲泄入我的耳朵。

我正出神的想著什麼。

眼前的明亮突然化作一片yīn影,我抬起呆望地面的眼睛,一道修長而乾淨的人型輪廓發散著淡淡的瑩白光芒印入我有些眩暈的大腦。

是一個男孩子,一身純白sè的衣褲淡薄的在微風中搖擺,顯出他有些瘦弱的身軀,肌膚蒼白如紙,厚厚的劉海兒遮住了他的額頭,臉也是消瘦而蒼白的,這使他的眼睛看起來很大,黑sè的眼瞳幽幽的望著我,看不出其中任何情緒,有的只是淡漠,但是奇怪的是這種淡漠並不是目空一切。他看著我,卻不是真正的看我,他的眼睛以及他的整個人都與這周圍的事物相隔膜,就彷彿兩個交錯的時空被拼湊到一起。如果說我代表現在,那麼他就屬於過去。這樣的不均衡帶來了這樣的淡漠。

這些都是我事後的回想得出的結論。

他一個轉身坐在了我的旁邊,我當時認為他大概和他給人的感覺一般,很愛乾淨,正好只有我坐的椅子是擦拭過的,所以就不客氣的來到了我這裡。

我疑惑於他的突然出現,竟然沒有一點感覺。也許他的腳步很輕,也許我想什麼太入迷了,也許……

他很安靜的坐著,我沒有轉頭看他,對於一個陌生人的冒然注視是不禮貌的,我在心裡胡亂想著他的來歷。他身上那不可名狀的怪異感和他通徹的從內而外的純白乾凈形成鮮明的對比,使我對他產生了不少的興趣。

這樣兩個人獃獃的坐著也沒有什麼意思,我正想著該如何開口打招呼,對方卻先開口了。

「如果你覺得無聊沒有事情做,那麼聽我講一個故事。」

我愣住了,沒想到他這麼直接,我們倆還完全不認識吶。忍不住撇過頭去,他的表情亦如剛才那般淡漠,一點也沒有覺得有多突兀。我也就不好表示驚詫,也很好奇,於是接了他的話頭。

「什麼故事?」

「我自己的故事。」

一般這樣的時候,對方都是急於尋找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不一定需要熟悉的朋友,也許更需要的是一個陌路人,與自己生命毫不相交的、僅僅擦肩而過的陌路人。將自己內心深處,積蓄已久的、無法忘懷的、備受折磨、痛苦不堪的記憶往事找一個人吐露出來。他或許要的不是分擔,而是對壓抑的shè放,讓黑暗中所塵封的,重見於光明之下。這樣他就會得到一點點地安慰,一點點的平靜。

難道眼下我就是一個可以傾吐的陌生人對象?

這些看法放在他身上,我卻不能那麼肯定。眼前這個人也許真的只是要講一個故事,他自己的故事。

語調平淡至極,不起絲毫波瀾,一點都沒有想要傾訴的yù望。

「我希望講故事的時候,你只要安靜的聽著,就好。」他慢條斯理的說完,緩緩站起身,背對著我,微微抬頭看向刺目的太陽,濃密的黑髮在微風中揚起,帶著好看的起伏,讓我躁動的心平靜下來,他的這句話並沒有挑釁與自大。他的聲音輕柔而平淡,不帶情緒的渲染,我聽著很舒服,有種淡淡的睡意,彷彿媽媽兒時唱著搖籃曲哄我入眠,讓我漸漸沉澱在他的話語里,故事中。這樣我當然也懶得說話。

他的手伸向細長的垂落的柳絲,五根手指均勻的撫摸著……

—————(以下是他的全部敘述,我通過之後的記憶拼湊在一起,在細節處必要的加以修飾。當然,原有的風格沒有絲毫的損傷。)

她有一頭淺灰sè的及肩短髮,薄而柔軟的散亂著。她的眉也是淺灰sè,細細的往上一挑。她的眼珠卻是深黑sè的,彷彿沒有星星與月亮的夜空,深邃、一眼望不到盡頭。她的唇總是抿著的,唇上小巧的鼻微微的張合。她的肌膚蒼白得近乎透明,沒有血sè、沒有少女該有的紅暈,散發著冰冷僵硬的質感。甚至遠遠的我都可以感覺到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這就是她剛來班上,我對她的感受。

她被老師領進來,站在講台上,波瀾不驚的說了自己的名字,就坐在了指定的位置上,她來學校的第一天,只是寂靜的坐在那裡,隨意的翻看著課本,對周圍陌生的一切,新的環境,新的同學毫不理會。

她周身的那種冷漠感,使所有同學望而卻步,即使有幾個對她感興趣的,上前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埋頭看著書本,愛答不理的應付著,使對方很尷尬。很快,大家也就習慣了,自覺的避開她,她彷彿與我們所有人被一道無形的障礙隔絕。不能說討厭她,但也說不上喜歡,只是讓人覺得不舒服。站在她的身旁總有一種屏住呼吸的痛感,說不上是為什麼。於是在喧囂的人群中出現了一個靜悄悄的身影。

……

……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問老師要來了班裡的鑰匙,每天都是第一個來,最後一個走。每天早上我到班裡,總能看見她亦如往常的安靜的坐在自己的課桌前,兩手交疊在一起,嘴唇極細微的動著,頭低垂著,老師上課她也是這樣,而老師們也好像達成了某種默契,從沒有叫過她,而她的每次考試成績也是平平常常,看不出什麼驚人之處,就這樣無聲的度過了一整天,晚上離開時,偶爾瞥見她,單手托著腮,望著窗外同她一般寂靜深邃的夜空,看不見她的表情。窗外的涼風吹進來,她單薄瘦弱的背影、淺淺的灰sè頭髮、蒼白透明的肌膚,在龐大的漆黑點綴下,散發著夕陽垂暮的最後一縷近乎壯麗的絕望。那時的她一定很美麗……

……

……

看起來,我和她之間似乎不會有什麼太多的交際。她淡化了我們所有人對於她的感覺。也許她的消失會與她的出現那般突然而無聲息,不會有人注意到,她彷彿是一個可以隨時被遺忘的人,總是蜷縮在黑暗的角落裡,無言的抵禦外界給予她的一切,無論好壞。是的,抗拒,她的行為就如同無差別的抗拒。誰都無法進入她的世界,而她更不會主動插入別人的軌跡。我無法用詞語去完整的形容她的xìng格。她垂著頭,將所有的情緒掩蓋在她黯淡的灰sè青絲下,我看不到,她深黑sè眼瞳中究竟蘊含了怎樣的悲哀孤獨或靜如死水不起微瀾,我渴望看到。

沿著她的足跡去追尋她的身影。

她安靜的坐在那個角落裡,一直,有時候我覺得,她會永遠這樣坐下去,一直到死。一直到死!

我的思緒不受控制的沖向一片漆黑,如果,如果她去死的話,直到最後一刻,沒有人會知道她的選擇,沒有人……

……

……

有一天,我因為有事,所以耽擱了很久,同學們都已經相繼離開了,只剩下我和她,教室里空蕩蕩的,只有我收拾東西的聲音,我望向窗外,學校也是空蕩蕩的,寥寥無幾人。馬路上一盞盞橙黃的燈照耀著,車來來往往,風無聲的扯動樹的枝條。

我急急的裝好書包,沒有向她打招呼,快步走向門口,我現在只想快點回家。書包被我狠狠的甩到身後,「呯」地一聲,我感到有什麼東西被甩了出去,耳邊傳來一聲輕呼,我驚慌的回過頭去,看見滿地的書本和捂住額頭滿面痛苦的她。

這是我第二次完整的看到她的容顏,有點不可思議,至今為止已經和她相處了這麼久,卻幾乎沒有好好的看過她的樣子。此刻的她緊蹙著眉頭,潔白的牙齒咬著唇,可憐兮兮的忍受著疼痛,我的心顫了顫,只是一瞬。

「對不起!不要緊吧?」我懷著歉疚小心翼翼的問。

她又恢復到了那冷冰冰模樣,沒有說話,抬起頭望了我一眼,即沒有抱怨,也沒有惱怒,平靜如死水不起微瀾……

我沒有再說什麼,蹲下來將掉在地上的書一一撿起,有一本在她的旁邊,就是那個砸了她的書,我有些猶豫,不好意思走過去拿。

一雙蒼白而透明的手,五根細長的手指間夾著一本書,我的課本,砸痛了她的課本,她撿了起來,遞給了我。我一愣,不禁看向了她,她的眼神依舊冷漠,沒有任何錶情。也許是錯覺,我看見她,將書遞給我時,不是現在這樣的,有一點,有一點柔軟,有一點氣惱。

你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那一刻,我產生了一絲疑問,一絲好奇。真正的你是什麼樣?

「謝謝。」我接過書,她收回手。我站起身,背好書包,走出門,「再見。」

不論你會不會回應。

……

……

之後的rì子,她常常會無故曠課,事實上在此之前,她也會時不時的發生這樣的狀況,之後在上課的時候會突兀的推門而入,老師們對此並不予以解釋,時間長了,大家多少會有些反感。不知道是不是為什麼,她已經比來之前更加的蒼白瘦弱了,也更加的憔悴了,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疲倦,正越來越明顯的顯露出來。

但她的行為還是一塵不變的,同學也開始排斥厭惡,離她遠遠的。

她不在的時候,我有時看見她空空的座位,心頭會升起一絲失落與惆悵,不知怎麼的,即使她人不在,我卻好像還能看到她,她寂靜的坐在那裡,恍若一片枯葉打著旋,落在地上,輕易的破碎了,變作支離的灰黃,風一吹,嗚嗚咽咽的飄逝了。

我將手裡已經腐朽的葉子,丟在了地上……

……

……

只要她在,我就會不由自主的注意她,看似不經意的眼睛掃向她,相比於枯燥的學業,說實話,她更枯燥。但要我在兩者之間做個選擇,我寧願選擇這樣的她,學習是一塵不變的,但她,總會在堅實的面具下泄露出隱藏的種種。所以,我注視著她,以捕捉那些微妙的情緒為樂。同時去揣測它,解讀它,並掌握它。

你無法想象一個人的表情動作里究竟蘊含了怎樣紛復的情緒,一舉手一投足一蹙眉,yù言又止。一人快樂,一人痛苦,一人憤怒,一人落淚,情感所表達的並非外界所展現的那樣局限,一個人的**永遠無法趕上jīng神的速度,一瞬即恆久,jīng神的包羅萬象,也遠非這個脆弱的容器所能容納的,就像一團烈火被小心翼翼的包在一團紙里,化成灰燼只是時間問題。

漸漸地你我都會明白,外表根本就代表不了什麼。

漸漸的我也明白了,她附著在身上的那層保護膜,看似堅硬,其實是多麼的脆弱。

我也明白它為什麼是脆弱的。

……

……

我養成了一種習慣,所有同學都走後,我才會走,走之前,我也一定要向她打一聲招呼再走,微笑著,用最溫柔的語調說一聲再見,明天見,聲音里飽含著期待與懇切。

不論她會不會回應。

時間像沙漏里瀉下的沙粒一去不返,再顛倒重複。

「要一起走嗎?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這是三個星期後的晚上,向之前許多次一樣,我等到所有學生都走後,才開始整理東西,但我卻並沒有向往常一樣說一聲再見就走了。

這三個星期下來,她也似乎默認了我的這一行為,前幾天在我向她告別時,她突然很輕很輕的應了一聲,真的很輕,微不可聞,我聽到了,聽的很清楚,我的唇角綻出一抹微笑,你知道了。

但今天我那一直未曾改變的道別,竟然就這麼突然的改變了,她原本已經熟悉的道別,竟然就這樣輕易的改變了,彷彿我一直說的就是現在這句話,她猛地抬起頭,凝視著我,眼中充滿了疑惑,我發現了,還有一絲戒備。

我擔心的望向窗外,「其實我早就想對你說了,每天都回家這麼晚,是很危險的。」

我望著她,微微笑著。

「你早就計劃好了。很拙劣。」她的眼神又恢復到了平常那般,面無表情,語調平淡之極,不見喜怒哀樂。

「是啊。」我毫不在意的肯定了她的猜疑,「好歹我們是一個班上的同學,關心一下沒有錯呀。」

「那麼可以了。到此為止。」說完,她站起身,從我身邊擦肩而過。有冰冷的氣息在空氣里流動,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是她的味道。

我看向她的課桌,什麼也沒有拿,就這麼兩手空空的去了。

走到窗前,望著她走出校門漸漸遠去。

我目送你。

……

……

之後還是和往常一樣,我還是會道別,但卻再也沒有說別的什麼,之前發生的事似乎結束了。

在學校我還是會時不時的留意她。她也還是會時不時的消失不見,對誰都不加理會,當然我也是一樣的。

但這一次,她消失的時間卻超乎尋常的長,我幾乎以為她不會再來了。她的課桌上,已布滿灰塵。

她不在的時候,我就成了最後一個離開學校的人,我該向誰道別,快點出現吧。我的手揮起又落下,條件反shè的,每天走之前,不管她在不在,我都會不自覺的抬起這隻手說再見,這真是個壞習慣。

……

……

她的桌椅又髒了,我拿起抹布,把它們擦拭乾凈,關上燈,鎖好門。

今天我又是最後一個,走廊里的燈微微的閃著,投shè下的影子像一團模糊的霧氣,氤氳的繚繞,鞋底摩擦大理石地面,萬籟俱靜。

一雙手,沒有任何徵兆的從身後環抱住了我。

我沒有回頭,那冰冷的觸感,微微顫抖的蒼白肌膚,僵硬而生澀的擁抱,告訴我,只有她。

她的身軀輕輕的貼著我,臉靠在我的肩上,不說話,只是這樣靜靜的抱著,有涼涼的液體潤濕了我的白sè襯衫,帶著讓我顫慄的力量落在我的心上。

她的身體漸漸的軟了下來,柔柔的掛在我身上用全身的力氣依附著我。

我試著想要握住她的雙手,但抬起又垂了下來。

「你會後悔的。」她說,環著我的手臂緊了緊。

「好。」我輕聲答應,垂下的手抬起來,握住了她的雙手,冰冷的雙手。

「那麼陪我一起下地獄吧。」

地面上,兩個黑漆漆的yīn影,連在了一起……

我們走在人行道上,風照常吹拂而過,她在前,我在後。她的內心遠沒有外表所表現的那樣平淡。

「你有過嗎。」她的聲音從身後隱隱傳來。

「什麼。」

「一個人,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都沉睡的時候,出去散心。」

「沒有。」我回想著,「只是有時候半夜突然醒來,睡不著,會趴在窗前發會呆,外面黑沉沉的,什麼也看不清楚。」只有路燈孤零零的佇立,其實那燈光比那黑暗,還要黑。

彼此沉默了一會,我問她。

「你有過嗎?」

「夢裡有過,是真的。」她頓了頓,「我一個人,在空曠的大街上,來回走動,不停的走,時間過的很慢,沒有路燈,也沒有星星月亮,但看得清路,我很冷,在一個樓梯口取暖,還是很冷,過了一會,有人下來了,我不敢被發現,就跑開了。最後我又來到大街上,什麼都沒有的大街上。繼續著無休止的漫遊。」

今天沒有星星,月亮被雲層遮掩,只露出朦朧的影子。

我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轉過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

……

她倒在那裡,四肢扭曲著,像一個散落的牽線木偶,有深紅sè的液體從她的身下漫溢開來,空氣中彷彿有淡淡的腥味,她漸漸被一灘擴散的紅sè包圍,淺灰sè的頭髮被紅sè浸潤,濕漉漉的黏成一縷一縷,她破敗的身軀微微的抽搐著,痙攣著。身體下的血紅被她的顫抖弄出一點點漣漪,還有濺起的紅sè珠子閃著好看的玫瑰sè光澤。她的肌膚在血紅sè的襯托下,更顯得蒼白而透明。她的嘴角怪異的扯出一絲笑容,黑sè的瞳仁縮成一團,凝視著某個方向,眉頭舒展著……

「那麼陪我一起下地獄吧。陪在我身邊,我就不再是一個人了。」她依然那樣怪異的笑著,嘴唇一張一合。

「好。」我凝視著她,溫柔地說,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猛的低下頭,吻向她鮮紅的唇……

你會怎樣選擇?告訴我!

我的耳邊回想起這樣的話語。

「是夢,也是真的。」

……

……

她越發頻繁的缺課,一個星期下來幾乎看不見她的身影,即使出現了,也是毫無jīng神可言,昏昏沉沉的趴在課桌上,彷彿隨時都會睡去。我看著這樣的她,如同一個漸漸失去魔力的幻影變得模糊不清。

又是一次長時間的曠課,其他的學生對於她,已經是完全忽視了,但我卻不能。她的桌椅落了灰塵污物,我會擦拭乾凈,我不在乎別人的想法,我會等著她。

那天時至黃昏,她突然的走進教室,來到我的面前,握住了我的手,拉著我往外走,一開始我有些驚訝,但很快平復了。

「要去那?」我輕聲問,在這之前,她已經消失了有一個月,我的生活也隨之變得無聊起來,這次她回來,更加的瘦了,淡青sè的細小血管在蒼白的肌膚下交錯縱橫,握著我的手也是冷冰冰的沒有一點溫度,指關節摩梭著我的手心,有些痒痒的,淺灰sè的頭髮也更短、更薄了。從背後看,欣長的脖頸泛著紫意。

她沒有說話,純白sè的連衣裙因急步前行而隨風揚起,一圈圈水一樣的波紋環繞著她起舞。

我們一起攀上了學校的屋頂,此時四周無人,一片靜謐,她依然握著我的手,席地而坐,我也只好跟著坐了下來。

暮sè迷茫,遙望西陲,昏黃的蒼涼淡然舒捲,似縈繞的霧氣隨風飄逝。

「我們玩一個遊戲。」她突然開口說話了,我扭頭看向她,聲音也有些沙啞了。

「什麼遊戲。」

「我們各佔一邊。」她指了指高起的台階,「然後一起朝中間走,同時到達。」說完已經右面走去,我聳聳肩,雖然並不明白她的所作所為,但我還是照做了起身走向左面。

小心的踩了上去,半邊身子懸在了空中,稍一不小心就有掉下去的危險,還好落腳點很寬,往實地的一面偏偏就好,我有了一點快感,這樣生與死的界限如此的薄弱而混淆,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夕陽的餘暉撒照下來,顯出影子左右搖擺不定,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她毫不在意的踏著隨意的步伐在獨木橋上晃晃悠悠的走著,有幾回我都以為她會掉下去,心隨著她和自己一起一伏。

我的手平平的托起,隔空將她的手攏在了我的手裡,我似乎能感覺到,她微微傾斜的身軀被我拉住。

在快要結束的時,我們面對著面,她突然躍起,將我緊緊抱住,我猛的一個踉蹌,穩住了身形,長出了一口氣,剛才好險,她今天是怎麼了,這麼失控,但我還是伸手將她攬住。

「要記住我,永遠記住我,記住現在的我。」她聲音很輕,澀澀的。是對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帶著空洞的意味,見我沒有回答,環著我脖頸的雙手緊了緊。

「好,我不會忘的,永遠。」

她滿意的嘆了口氣。

「那麼。」

她鬆開環著我的手臂,猛力朝我一推,我和她同時倒向兩個方向,一個代表著生,一個代表著死亡。

她在空中微笑,白sè的連衣裙在最後一抹斜陽里翩翩起舞,一滴晶瑩的水珠落在我的臉頰上,溫熱的……

「我詛咒你。」

——————————

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少年的敘述,我回過神來,拿出手機,是一條簡訊,我獃獃的看著那條簡訊,腦中的思緒翻攪著,從頭到尾他的語調都是如此的平淡,就好像完全是在說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我晃了晃有些頭疼的腦袋,對於這樣一個故事我真的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只把它當作一種無聊的消遣,忘記它,心中悶悶的,什麼東西堵得慌。結局什麼的我也不想知道了,只想快快離開。

「對不起。」我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麻的身子,「突然有急事,得先走了。」

「沒關係。」他漠然的說。

我沖他點了點頭,朝校門口走去,忽然想到了什麼,停下步子,沒有回頭,問他,「對了,那個女孩叫什麼名字?」我也沒有指望他能回答,但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陳微雨。」他緩緩的吐出了三個字,被風吹動的柳條頹然垂下。

「什麼!」我猛的轉頭看向他,心中有憤怒,也有惶惑。他是在耍我嗎?

面對我的反問,他理也不理,我拿眼睛逼視著他,感覺剛才所說的一切都很荒唐,希望他能給我一個解釋,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偶然。

我心中泛起了厭惡,不想在看到他,想離他遠遠的,我知道著樣是沒有結果的,忍住衝動,轉身快步走開了,只想趕緊把剛才看到的、聽到的統統遺忘。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校門口,突然一雙細長的手臂從身後抱住了我。

「竟然沒有注意到我,心思被什麼迷住了,快說!」一聲清脆活潑的聲音質問道。

「微雨。」我的眉頭舒展開來,唇角掛起一抹溫暖的微笑,「我就是希望讓你抱住,故意的。」

「啊。好狡猾。」環著的手臂迅速的抽走了。

我轉過身去,一個少女,眨著亮晶晶的大眼睛,撇著小嘴,不滿的晃著烏黑的長發。

「我等了你好久,你不是早就放學了嗎?」女孩撅著嘴,氣哼哼的問。

「遇見了一個老朋友,一高興,多聊了一會。」我撒了一個小謊。

「那就把我給忘了!」

「好了,好了。」我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倒是你,我不是給你發了簡訊,要去接你嗎。怎麼反過來了。」

她一把拍開我放在她頭上的手,「不要叉開話題,虧我還偷偷溜出來,想給你一個驚喜。」說著,她伸手就要掐我。

我趕忙往旁邊一閃,「這麼說你逃課了。」

她心虛的嚷道:「不要說那麼難聽!」

我自顧自的說:「呃。這樣做是很不對的。」

她聽了直接一巴掌拍了過來,「你沒良心!」

我伸手將她的雙手牢牢抓在自己的懷裡,她還不甘心的掙扎,「我道歉,是我不對,都是我的錯。」我一個胳膊將她攬入懷裡,「我親自給你做一頓好飯,好好補償你,怎麼樣?」

聽到這,她才不鬧騰了,乖乖的依在我的懷裡「那一定要做我最愛吃的。」

我笑著點頭。

「對了!你那個老朋友是男的女的!」她抬起頭,直盯著我看。

「男的!」我沒好氣的說。

——————————

一個白衣少年站在兩人的身後,凝視著他們漸漸遠去的背影,唇角綻放出一抹冰冷的微笑。

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的。

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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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與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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