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顆星(我也有不溫柔的時候)
他聲音很小,可是已經足夠姜初宜聽清楚。
她受到這番話的衝擊,始料未及地「啊」了一聲。
「怎麼了?」宗也停了停手中的動作,抬頭看她。
「不是,就是...」逼仄的空間里,在他認真的注視下,姜初宜心慌地想把手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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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找不到頭緒,猶豫糾結中,便胡亂應付:「就是覺得你....太溫柔了。」
宗也好笑地看著她,「我溫柔嗎。」
姜初宜耳朵發熱,頭昏腦漲,囁嚅嗯了聲,「我見過的人里,算是很溫柔的了。」
他繼續手上的動作,沒有第一時間出聲。用水把牙膏的痕迹搓開,宗也才要笑不笑地說,「我也有不溫柔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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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衣服下擺,宗也站起來,跟她說,「我去找個吹風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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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也走到床邊,單膝半蹲下,伸手拉開了床頭櫃。
姜初宜不敢亂看浴室里的東西,視線只能跟隨宗也的方向,忽然在他身後的床上發現了一個很眼熟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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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白的小兔毯子在漆黑的大床上顯得格外突兀,被揉成了一團,像化開的一灘牛奶,可憐巴巴地縮在枕頭邊上。
姜初宜立刻把頭偏回來,盯住腳下的地板。
宗也把找到的吹風機拿進來,插上插座。
她本想說自己來,宗也已經摁開了吹風機,對準她衣服濕掉的地方開始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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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拇指下滑,調低一檔風,問,「風太大了?」
她避開他的視線,局促道:「不是,我自己來吧,太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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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見姜初宜獨自從樓上下來,冀凱納悶:「宗也呢?」
「他說他要洗個澡,我就先下來了。」
冀凱按著遙控器,哦了一聲,繼續看相聲。
陳向良擺好碗筷,頭也不抬道:「不用管他,飯馬上就好了,我們先吃。」
王灘:「沒事兒叔叔,我們等等他,洗個澡又沒多久,宗也今天可是壽星呢。」
姜初宜想進廚房幫忙端菜,被陳向良攔下來,「你坐著吧,第一次來是客人。小姑娘還幹什麼活,別等會又把衣服弄髒了。」
姜初宜只好坐回餐桌上。
辛荷打了個電話進來,瞥一眼姜初宜,拉開她身邊的椅子,「洗個衣服,怎麼把臉都洗紅了。」
姜初宜反射性抬手摸自己臉,「有嗎?」
辛荷懶得多言,用一種嫌她不爭氣的神情道,「你自己照照吧。」
「估計是熱的。」姜初宜裝著鎮定的模樣,端起一杯水喝了口。
「熱的?」辛荷明顯不信,嗤了聲,涼涼道,「難不成宗也強吻你了。」
「噗。」
那口沒吞下的水差點嗆死姜初宜,她猛咳嗽兩聲,軟綿綿瞟了辛荷一眼,「你別、別亂說話。」
「我不就開個玩笑,你這麼激動做什麼。」
姜初宜反駁:「我沒激動,我就是被嗆到了。」
「唉。」辛荷撐住自己的額角,嘆息,「都奔三的人了,純情得像個小學生似的。」
......
宗也洗了個澡從樓上下來。
幾人的說笑停止,都朝他看去。
他換了身藏青色的衛衣,很居家的灰色運動褲。高高瘦瘦,顯得皮膚更白了。
網上很多人用「釣系」、「禁慾」、「欲」之類的形容詞去評價宗也。然而此刻,姜初宜腦子裡冒出了一個新的詞。
清純。
走到餐桌前,宗也掃了一圈都在看自己的眾人,「你們怎麼不吃?」
「你不來,我們哪敢動筷?」冀凱無語至極,「你一個男的,洗個澡需要洗這麼久嗎?矯情!」
宗也坐下,道了個歉,「洗頭耽誤了。」
陳向良去拿了瓶白酒過來,問辛荷和姜初宜,「你們想喝什麼飲料?」
「喝水就行了。」辛荷笑,「要進行身材管理,我們一般不喝飲料。」
姜初宜也跟著點頭。
陳向良很理解,「你們當明星的也不容易。」
他指揮宗也,幫桌上的幾個男人都倒了一杯白酒,舉起手中杯子,「好不容易趁著宗也生日能聚一頓,今天叔叔高興,你們陪我喝點酒。」
姜初宜看冀凱豪邁地悶下第一口,不由擔憂。
那次跨年夜,她親眼見識過這幾個人的酒量。現在喝這麼猛,等會估計都得吐出來。
面對滿桌色香味俱全的碳水化合物,姜初宜默默地把節食計劃又往後推了兩天。
宗也沒有吹牛,他叔叔的廚藝確實很好。
姜初宜口味清淡,是屬於不太能吃辣的人,但是吃面前那盤辣椒炒肉吃得上癮。
一邊吃,一邊被辣的冒汗,不得不停下來喝口水,再繼續吃。
陳向良也發現了這一幕,不由笑道:「辣椒炒肉是不是很好吃?」
姜初宜不好意思點頭,又用手背抹了一把汗,「叔叔,你這廚藝,感覺跟專業廚師一樣的。」
「我就是專業的啊。」陳向良笑著,「宗也沒跟你說過啊?我們家裡開了個湘菜館。」
「湘菜?」
「對啊,我是湖南人。」
姜初宜恍然大悟。
他們說著話,宗也拿起盒紙巾,繞了半個桌子,默默放到她手邊。
她微愣,說了句謝謝。
酒過三巡,陳向良起了興緻,跟他們說起一些往事。
一桌人都默默聽著。
原來陳向良並不是宗也的親叔叔,十年前,他身無分文來上海,白天在街邊上擺攤唱歌,晚上就去公園長椅上睡覺。
有一天,他在公園遇到了個瘦巴巴的男孩。陳向良見他年紀小可憐,衣服也髒兮兮的。便主動過去問了幾句,才知道他父母都不在了。
後來宗也就跟著他過起了風餐露宿的流浪生活,好幾年都是靠街邊賣藝賺錢。
姜初宜心頭翻湧,不禁望向宗也。
他表情沒什麼太大的變化,甚至還微微笑著。
陳向良繼續說著,姜初宜想起什麼,忽然出聲,「你們說的這個地方,我還挺熟悉的。我高中也是在那附近。」
陳向良:「還挺巧啊。」
她越看陳向良,越覺得腦子中某些記憶逐漸清晰。
她和秦同的「黑料」大概就是高三爆出來的。那時候姜初宜剛剛遭遇人生第一個低谷,許多工作暫停,返回學校繼續念書。
那段時間她獨來獨往,經常放學了也不回家,一個人在路上漫無目的地徘徊,偶爾遇見流浪歌手彈吉他,便會駐足聽幾曲。
姜初宜把自己想起的事情說出來,猶豫道:「說不定,高中的時候我就見過你們了。」
冀凱哇了一聲,「真的假的啊?你們還有這種緣分?」
姜初宜慢慢搖頭,「我也不太確定...只是有可能。」
陳向良笑:「你一說我也覺得你有點眼熟,沒準當時真見過你。」
姜初宜:「啊?」
陳向良又喝了口酒,跟她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也有可能更早。」
...
...
姜初宜不解其意。
隔著幾個人,她和宗也對上目光。
她躺倒在床上,抱緊兔子玩偶,出神地想著自己這幾天翻高中照片,以及向身邊人求證的各種行為。
有幾個朋友給她發來新年快樂。姜初宜一個一個地回復,直到最後,才點開宗也的頭像。
一邊聽李監說,冀凱倒是來了點興趣:「聽起來還挺好玩的。」
看著看著,宗也忽然頓住。
她沒回表妹這句話,翻了個身,心想,是啊,喜歡宗也的人這麼多,已經屬於爛大街的範疇了。
【斃叉雞粉絲真是喜歡破防,我就磕宜見宗情怎麼了?你能殺了我?我就要說——宗也唯愛姜初宜[心]】
剛回完他的消息,就聽到單宛宛爆了句粗口。
宗也接過來。
由於《九月的雨》高中涉及的一些情節備案的時候出了問題,姜初宜延遲了一個多月才進組。
【初宜這條路透熱搜上了前三誒,小宗肯定能看到吧?是不是要心疼老婆了?】
最主要的是姜初宜摔得那幾下實在顯得太敬業,一點水分都沒有,是非粉都憐愛的程度。
由於宛宛類宗事件,讓乾涸了許久沒有新物料的某個超話重新活躍起來。
陳向良撥弄琴弦,試了試音,「小兔崽子,看不起叔叔啊?宗也最開始彈吉他,還是我教的。」
這些路透中,一組姜初宜跟任含郡的對手戲熱度最高。
一群人坐在沙發上。陳向良把餐廳的大燈關了,拉了張椅子過來,抱好吉他,給他們彈奏著幾首上個年代的老情歌,都是劉若英的歌。
兩人聊著天,姜初宜忽然聽到窗外煙花炸響的聲音。
她反應了幾秒,探身,拿起擱在茶几上的啤酒瓶,喝了一口,然後不確定地去看他。
兩個眼熟的老綜藝咖,一個贊助商塞進來的女演員逢妙彤,一個IM新簽的男藝人胥嘉玉,一個星城的歌手.....
這是部現代戲,不像古裝劇那樣,動不動就要吊著威亞,一會跳水一會跳樓,加上拍攝地點在廈門市區,姜初宜日子過得還算滋潤。
除去任含郡被宗也粉絲噴的狗血淋頭,關於姜初宜的評價大多都比較正面,誇姜初宜演技不愧是秦同帶出來的電影咖,全方位吊打接不住她戲的任含郡。
不知道是不是要來大姨媽的緣故,姜初宜覺得自己心情有些低沉。
【姐姐這個演技,還是繼續演電影吧...接這種校園劇給土荷作配屬實是大材小用,委屈你了....】
任含郡看了幾秒,抬手幫她擦掉眼淚。
彈到《後來》時,冀凱興緻大發,忍不住跟著嚎。
伏城問:「什麼時候開始?」
王沃云:「你天天操心這些有的沒的,什麼時候帶個男朋友回家給你爸媽看看。」
宗也低垂眼眸,無聲笑了笑。在晦暗的光里,他仰頭,喝下自己杯中剩餘的酒。
姜初宜哦了聲,掩飾住語氣里的小失落:「好吧。」
話音落,李監把手裡的綜藝的擬邀嘉賓名單發給他們。
見沒見過的又沒什麼差別...
「這些年來,有沒有人能讓你不寂寞...」
...
姜初宜忍不住笑出來,笑著笑著,發現有人看她。
在家庭群里搶了幾個紅包,姜初宜退出去。
【別說了,貼吧大神已經算過了,宗也已經要醋死了醋死了!】
「你都如何回憶我,帶著笑或是很沉默....」
休息室里,李監給他們說著接下來的工作計劃。
「大過年的,不放煙花哪來的年味啊。警察叔叔也要過年。」
三個贊助商聯合星城給他們出的綜藝已經定好名字,叫《群星閃耀》。
「靠,我在跟宗也粉絲撕逼。」單宛宛連罵了幾句,「我自己發條微博誇我愛豆是顏巔,她們都能來KY兩句,真是有病,top癌嚴重得要死,我想吐。」
這場戲需要平地摔,危險係數有點高。但姜初宜沒有用替身,拍了三次,每次都是結結實實摔在地上。
看時間,才發現已經到了十二點。
《九月的雨》原著粉絲多,路人盤大,所以關注度不錯,劇方為了保持熱度,拍攝期間也專門買了點營銷號,假裝是路人代拍,放出一些高清路透。
姜初宜一聽這個就頭大,連忙道:「我現在工作忙,不急。」
——姜初宜。
這些年內娛把明星捧的太高,已經激起很多人的逆反心理。尤其是和韓、泰幾國一對比,讓人不得不質問「你擔到底在高貴什麼」。
姜初宜莫名,「怎麼了?」
...
看著微信聊天框,她不由想,要是被單宛宛知道,她正在跟宗也聊天,估計她能立馬殺到自己家裡來。
單宛宛語氣忿忿,「不知道斃叉雞粉絲在驕傲什麼,天天一副人上人的樣子,一點審美都沒有。宗也都爛大街了,喜歡他的人都俗!你說是吧,姐。」
姜初宜默默無語。
和大多數真人秀差不多,《群星閃耀》提前拍兩期包括先導片,後期邊錄邊播。
*
知道宗也曾經在自己高中附近擺攤唱歌的這段往事,姜初宜春節回家時,找出許久不用的電腦,扒拉著雲盤上面高中那幾年拍攝的照片,企圖翻出點東西來。
【怎麼都在罵,就我覺得...任含郡宛宛類宗很好磕嗎...這個片段我已經完全帶入宗也了.....】
聽起來,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的一件事。
李監:「沒意外的話下周三,先去北京錄個先導片。」
俊男美女的氛圍感太足,加上這個片段任含郡的側臉角度神似宗也,甚至還出現了#任含郡宗也#的類似詞條,誤打誤撞地在微博狠狠掀起了一陣討論度。
她也刷起自己的手機。
他伸手,把那頁紙拿到眼前,又確認了一遍。倒數第二排,白底黑字上,分明寫著三個字:
單宛宛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她的話,姜初宜聽到那邊噼里啪啦的打字聲,知道她在跟別人聊天。
【天啊,糊逼真是沒人權,換個咖位大的,粉絲已經哭天搶地要給劇組上墳了....】
姜初宜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里的小品,忽然問姜成林:「爸,你還記得你高中去我學校,有在附近看到過流浪歌手嗎?就是那種彈吉他唱歌,還帶著小孩兒的。」
攝錄帶里的她,跪坐在地上,又純又怯,眼裡全是潺湲欲墜的淚。
姜成林被她這個問題問得皺眉,「那麼久的事我哪還記得。」
可惜找了幾個小時,都沒找到什麼痕迹。
一頓飯吃完,陳向良讓宗也把擺在角落的吉他拿過來,說要給他們現場彈幾首。
所以就算自己以後,不小心喜歡上他,也只是不能免俗罷了。
還好表妹一通電話,疏解了她煩躁的心情。
有幾個混圈的資深粉嘲了幾句,這個片段清晰度真是高的可怕,明顯就是劇方故意炒作。
姜初宜沉默下來。
這個綜藝是室外的挑戰類真人秀節目。台本會設置一些遊戲情節,每期都有主題,包括分隊伍PK,大概要分五六次在全國各地錄製,預計會去長沙、西雙版納、廣州、鄭州等地方。
王灘笑。
【樓上的大姐你沒病吧??能不能放過宗也啊??這兩位也是絕配,都喜歡扒著我家崽吸血,這破劇趕緊給我糊穿地心!(吐)】
【某人估計一邊開著演唱會一邊坐立難安,只恨自己為什麼不是任含郡的替身!】
【宗也看到初宜哭,還被別的男人上手擦眼淚,內心os:老婆好可憐好可愛,晚上回家就摁在床上狠狠炒飯】
因為冀凱隨口一句「有緣分」,她就想證明自己高中確實有可能見過宗也。
五月底,西暴在澳門的最後一場巡演結束。
「哪有哪有,洗耳恭聽!」王灘鼓起掌。
【拜託任含郡能不能去練練演技?光整容有什麼用?!還沒到三十歲臉就垮了!】
*
她單手撐地,細瘦的手腕脆弱易折。姜初宜的表情似乎是忍著劇痛,將嘴唇咬出艷色。然後,她控制好表情,慢騰騰地偏過頭,讓自己秀氣的臉完全暴露在鏡頭之中。
他弓腰坐在王灘旁邊,朝她的方向,輕輕晃了晃手中的杯子。
【希望給這些有演技、敬業的演員多點好餅,我的眼睛已經受夠了那群流量小鮮肉的摧殘。】
經常下戲了去買點東西吃,跟辛荷和幾個助理去海邊散心。
王灘沒精打采,「好玩?錄這種真人秀好瘠薄累。」
姜初宜在電話里跟表妹吐槽:「我鄰居好大膽,上海禁煙花禁得這麼嚴重,他們也不怕被警察叔叔抓走。」
好像有點神經質了....
他興緻也不高,隨手放到桌上,一目十行地掃著上面常駐嘉賓的人名。
晚上一家人看春晚,王沃雲責備起姜初宜:「你一天到晚關在房間幹什麼呢,回來也不陪你爸說句話。」
等小品播完,姜初宜隨便找了個借口,回房間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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