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攙扶
其實薛姨媽過去也很苦。
薛老爺的身體不好,又不是這一兩年的事情,早幾年就不太能自己走路了,最開始還能勉強杵著拐杖行走,五年前開始,就只能卧床了。
丈夫身體不好,兒子又混賬懵懂,若非女兒能夠幫忙分擔一些,她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雖說家大業大,不需要她親自照顧薛老爺。
但維持偌大一個薛家可不容易,雖然薛寶釵很早就出來管事,家中的事情許多都是薛寶釵拿主意,但迎來送往,跟一些人打交道,卻不能讓個小孩子來,還是得她出面。
故而也是很不輕鬆的。
幸虧薛家的老二並不是什麼狼子野心的人,薛老爺這般,薛二爺不但沒有想著搶班奪權,反而為薛家盡心儘力。
只是薛家家業大,海外生意廣,總要有人主持海外事宜。
故而薛二爺在外跑的日子居多。
對於薛家內地的事情,沒有太多幫助,只能說薛姨媽不用擔心兄弟鬩牆,能夠專心對付外面的人罷了。
這般日子,本該持續到薛老爺病故。
那般情況,她是再也半點也維持不了,到時候是往賈家一躲也好,還是放棄偌大家業也罷,也終於能算是一種解脫。
但終究不免讓薛家幾十年的家業付之東流。
可沒有想到的是,在揚州見了賈蓉,借了筆銀子辦了鹽場的事,不僅讓薛家生意更上層樓,搭上了賈家的線后,薛家的產業頓時無人再起異心,固若金湯。
而且兒子還開悟了般,如今也上進了。
不管真箇如何,每日能夠帶著上千兵馬呼嘯來去,也是一種本領,如今薛蟠也樂得交往朋友,成為江南道上有名的「呼保義」。
兒子變好了,前途不用操心。
離開金陵到京中來,固然有些絕情,但確實不用再看到薛老爺,她心中壓抑了幾年的陰霾也終於是散去了不少。
並非是薛老爺待她不好,而是久病床前無孝子。
父子況且如此,何況夫妻?即便薛老爺再怎麼努力不給她添麻煩,那股壓力卻是實實在在的存在的,唯有離開后,才能感受到那股壓力的消失。
故而薛姨媽到京中的這幾日,其實是頗有些報復性享受的。
每日飲茶、閑聊、喝酒。
賈家內部有什麼矛盾,發生了什麼事,她一概不管,甚至於薛寶釵怎麼決定她自己的婚姻,她同樣沒管。
可這樣的日子,一兩日還好,十天半個月也有趣。
如今一個多月了,卻也陷入了空虛和惶恐,她不是不清楚,薛老爺病重這個樣子,她們離開金陵,恐怕再接到他的消息,已經是去世了。
而薛老爺去世后,薛家又該何去何從?
薛蟠是出息了,但那只是比以前而言,如今的一切,不過是基於賈蓉在江南的影響力,他跟著狐假虎威罷了。
薛家自己沒有撐門面的人,只能依靠賈家。
而賈家其他人呢?
見識過賈蓉,知道賈蓉怎麼從無到有的練就一支強軍,看著他一手打下江南的鹽場這份基業,薛姨媽不覺得賈家有其他任何人能夠與賈蓉媲美。
她自是很想讓賈蓉當自己女婿的。
可薛寶釵不肯,她又不會去勉強女兒,但每每思之,卻也無不後悔,況且,賈蓉是那麼英武,自己要是有這麼一個兒子,薛家的家業還用操心?
相比於親兒子的薛大腦袋,薛姨媽認為,如果兒子是賈蓉這般的,她一定將他寶貝得不得了。
恨不得日日將他摟在懷裡。
「姨媽。」
賈蓉見她越摟越緊,便再度喚了聲。
「恩恩?」
薛姨媽完全沒有起身的意思,賈蓉只好說道:「寶釵還在一旁看著呢,您這樣有失體統,畢竟我不是寶玉那般年齡了。」
「有什麼關係嘛,乖女兒過來……」
她半眯著眼睛,這會酒精上頭,已經有些想睡了,她朝薛寶釵揮手,薛寶釵嘆了口氣,只好走過去想要就母親扶走。
但剛要去扶母親,就被她一把拉過去,竟是整個人撲倒了賈蓉身上。
而薛姨媽攬著兩個人,歡喜無比的貼著他們的臉蛋。
寶釵一聲細小的驚呼。
隨後連忙捂住自己的嘴,然後瞪大了眼睛,獃獃的看著近在咫尺的賈蓉,兩人對視,他那平靜的眼神投在她的眼珠上,就好像映進了心臟里一般。
她只感覺自己心跳的聲音充斥著耳膜。
「小心引人注意,快些起來吧。」
賈蓉叮囑著寶釵說道,寶釵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拉開母親,羞紅著臉,低著頭不敢看他說道:「連累你了……」
「沒關係,薛姨媽有些喝多了,送她回去吧。」
「嗯……你,能幫幫我嗎?我扶不動她。」
不知道為何,薛寶釵鬼使神差的求他幫忙,明明這府里這麼多丫鬟,哪怕自己的丫鬟在一旁玩著沒注意主子,隨便招呼也可以讓人過來幫忙的。
「好。」
賈蓉也沒有推拒,上前與薛寶釵各扶著薛姨媽的一隻手,走出榮禧堂時惹了注意,回了句「薛姨媽喝高了,我們送她回去就來,今日大家高樂,在玩的就不用抽出身來忙活了,讓丫鬟們也放鬆放鬆吧。」
便也沒有人跟著。
就他們倆攙扶著往梨香院走去,可走了沒多久,薛姨媽耍賴不肯走了,她幾乎整個身子倚在賈蓉身上,囔囔著:「蓉兒抱抱,要蓉兒背,不然不走了。」
薛寶釵有些尷尬。
她知道母親一向有些孩子氣,但卻在外人面前表現得如此淋漓盡致,還是頗為尷尬,但賈蓉只是微微嘆了口氣,就將她背起,說道:「走吧。」
「嗯……」
不知道為何,明明是該扶母親的,卻也鬼使神差的挽住了他的手,薛寶釵說道:「母親她其實一直是孩童心性,在家裡的時候就不耐煩與人裝腔作勢打交道,每回都是我告訴她該怎麼說,她才強撐著去做的。」
「雖然她沒有做多少事,但我知道,過去幾年,她是最累的那個。」
「本來她一直被爹寵著,以為爹病了后,她會哭會無理取鬧來著,但她絲毫都沒有,反而不斷的安慰我們……」
「雖然她自己能做的有限,可這份心意是最難得的。」
「到京中來后,母親輕鬆了許多,她是真心想要你這樣的一個兒子可以依靠,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蓉哥兒能認母親為乾娘。」
「薛家未來的產業,哥哥和我都會答應,與蓉大哥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