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了斷紅塵
丘陵間的小路,傳來一陣『噠噠噠』的聲音,馬背上一白袍少年正打量著四周,正是韓軒。
自昨天和王虎分別後,韓軒找個山洞休息了一晚,今天一大早便出發,來到了牛頭村。
看著四周的有些陌生也有些印象的丘陵,周邊的樹木,遠處還有一條小溪,正是韓軒小時候經常玩耍的地方。
韓軒翻身下馬,腳下竟有些發軟。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面色有些凝重,慢慢邁開腳步向前走去。牛頭村,是他這輩子都不願意去的地方,也是他魂牽夢繞的地方,離開牛頭村的時候還小,不懂得死亡意味著什麼。
韓軒走在山間小路,右手邊的一棵柳樹印象深刻,正是他剛出生的時候他父母種下的,和韓軒同歲。
韓軒雙手輕撫柳樹,思親之情愈發濃厚。
幾聲犬吠聲,蟲鳴聲起伏,田間阡陌交通,梯田鱗次櫛比,不過很多都長滿了雜草,荒廢許久了。
村口大樹下,一身著樸素的老頭,坐在樹底石頭下,背靠大樹,其面龐清瘦。
韓軒眼眶發熱,盯著老頭,老頭看著身著白袍的小夥子:「你找誰?」
「錢爺爺!我是小軒啊,我爹是韓永昌,您還記得我嗎?」韓軒聲音哽咽。
老頭瞪大了眼睛,對來者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隨即臉上浮現出驚訝的面容,用手指了指韓軒。
少頃,老頭猛地回頭扯一嗓子:「小傑,快過來——!」
「來啦!來啦!爺爺,找我什麼事啊,咱家牛我已經餵過草了!」從老頭身後的院子里隨聲出來一個少年,黝黑粗壯。
「俊傑,是我,小軒啊!還記得我嗎?」韓軒面向少年,思緒萬千。
錢俊傑看著眼前人,打量了一下,然後上來緊緊抱住:「記得,當然記得!小軒,這些年你都去哪了,一直都不回來...」
韓軒鼻子一酸,家鄉有人惦記自己的感覺真好,這三年,從沒有人這麼關心過自己。
錢家人當年全家去城裡喝喜酒,倒是躲過了大劫,錢俊傑是韓軒小時候最好的玩伴,一起乾的渾事可不少。
拉過了家常,韓軒便問起村莊情況,三年前村子里還有幾十戶人家,如今只剩下幾戶人家不到三十人了。
韓軒說起自己,這幾年跟隨當年的救命恩人在門派打雜,宗門和睦,對他都很好,只是不能隨意下山。
這次也是長老開恩,讓自己回來祭拜父母。
「啊,爺爺,稍等。」韓軒去把馬兒牽了過來,順便拿出十幾斤牛肉,一壺酒。「錢爺爺,這是孝敬您老人家的,嘿嘿。」
「這可使不得,小軒,這得花不少錢吧。」錢爺爺擺手道。
「沒事,小軒現在本事可大了,這點東西花不了幾個錢。」韓軒開心道。
錢爺爺,錢俊傑還有韓軒聊起以前的事,甚是懷念。
「對了,錢爺爺,當年我還小,我爹娘的墳墓是拜託您處理的,我想去看看。」
「不急,下午再看吧,先吃午飯,小軒一起!」
錢大伯和大嬸知道韓軒回家了,也是高興不已。
一家子坐在大樹石桌旁吃著中飯。飯菜簡單,爺孫仨還有韓軒拿起酒杯,各自幹了。大嬸則在旁邊不停的給韓軒夾菜。
酒入喉腸,就著牛肉,韓軒吃的很香甜。
飯後,韓軒提出想去老房子看看,錢爺爺順便將他父母埋葬之地告知於他。
小村莊東邊,離錢爺爺家不遠處,正是韓軒的家!
下午的陽光正好,斜射到一處院牆之內,人影拉的老長,正是韓軒,他走向一間偏房,看著眼前自己這破敗的家,再也忍不住,雙眼淚目。
父母都不在了,也沒什麼可留戀的了,父母在哪裡,哪裡就是家,這裡只是寄託他回憶的地方罷了。
四處走動了一會,依稀還能看到當年父母用身體抵擋魔狼的痕迹,用這短暫的時間讓韓軒躲進了地窖,使韓軒得以存活下來。
韓軒走出家門,來到一處山腳,正是錢爺爺說的地點,眼前出現了一處墳冢,神色不由得凝重起來。
沒有墓碑,沒有祭祀品,只有墳頭上的一簇青草。
韓軒走到墳前,取出香燭、紙錢和一壺酒,灑下白酒,空氣中瞬間瀰漫著酒香。
「浮雲終日行,遊子久不歸,孩兒不孝,讓爹娘受苦了。」韓軒慢慢跪下,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起身從遠處找了塊大石頭,拿出寒鐵劍,注入真氣,橫豎劈砍,一塊墓碑成型。
刻好碑文,立在父母墳頭前,韓軒背靠著墓碑,黯然坐著。
「烏啼鵲噪昏喬木,清明寒食誰家哭。
風吹曠野紙錢飛,古墓壘壘春草綠。
棠梨花映白楊樹,儘是死生別離處。
冥冥重泉哭不聞,蕭蕭暮雨人歸去。」
韓軒低聲吟唱,隨著回憶,父母的印象逐漸清晰起來。
童年時期母親常抱著韓軒,哄他入睡,此時覺得異常溫柔,記憶中父親的責罵,想起來卻是格外心疼。
不知過了多久,韓軒收拾好心情,來到了錢爺爺家。從儲物袋掏出錢袋,說道:「錢爺爺,謝謝您當年幫我父母下葬...這些權當作我的感激之情。」
錢爺爺擺擺手,說道:「鄉里鄉親的,誰沒點難處,這是我該做的。」
「錢爺爺,小軒現在是修鍊者,用不上銀子啦,所以您還是收著吧!
往後清明節若是我沒空回來,還請小傑幫忙掃墓,您看可好?」韓軒再次把錢袋塞到錢爺爺手中。
「行,那這錢就當作掃墓時需要的貢品開銷,我就收下了。」錢爺爺想了想,道:「小軒,你那老房子不適合居住了,晚上住小傑一起吧。」
韓軒婉拒了,表示宗門還有任務,明天就會走,最後的時間想陪陪父母。
入夜,山村夜空星光點點,韓軒就這麼背靠墓碑,仰望星空,星光一閃一閃,似乎是父母注視著他呢。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與其日日為舊人放一雙筷子,哀痛的無法自拔,不如與逝者相忘於生活,若是父母泉下有知,或許也是這麼想的吧。
天際霞光入水中,水中天際一片紅。
迎著朝陽,韓軒來到村口,解開韁繩,牽著馬兒,沒有告別,一個人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