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猿卷·一

001

列車仍在前進著。

廣播里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播報的內容似乎並不稀鬆平常。

前方的車廂那叮叮噹噹的聲響中，混雜著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猶如匍匐般低矮的人類，像是怪物一樣，直盯著自己。

這一定是個噩夢——

一個不會醒來的噩夢。

002

人類是無法脫離科技設備而存活下去的。

「……」

原本想以這樣的主題展開。

「唔……」

其實，我想買個手機——

因為某些原因，突然產生了這樣的想法的我，正在店鋪里猶豫著。

或者說，是站在櫃檯前，十分誇張地「猶豫」著。

誇張到……可以說是櫃檯前的服務員看了都會湊上來問個沒完沒了的，這種程度。

實際上我有輕微的選擇困難症。

以及，我並不是很擅長面對服務員的這種話術。

除了殺人以外，我什麼都不會——

什麼都做不好——

「嗯……」

感覺哪一款都可以選，因為哪一款都各有優缺點，要想做到各方面都最棒的話，這樣的手機是不存在的。

否則的話，其他品牌的手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有什麼喜歡的品牌嗎？」

大概是看我在櫃檯前站了差不多有十分鐘吧，服務員小姐姐終於忍不住向我搭話了。

因為我個人的一些特殊緣故，一般正常的普通人都不會想靠近我……

但是她卻克服了這種不知來由的恐懼，向我搭話了……看來我的選擇困難症的確很過分。

「唔……抱歉，我不太清楚這方面的東西。」

我並不是某個品牌的死忠粉，也不知道不同品牌的特色，和它們之間的差別。

「那……一般都會使用哪些功能呢？」

「啊……打電話……吧？」

「……」

如果只是能打電話的手機，那當然每個手機都能做到。

不是因為要求太高，反而是因為要求太低，這樣是沒辦法篩選出合適的手機的。

我想服務員小姐她一定也十分頭疼……

「平時會用LINE嗎？或者Twit——」

「——阿冥。」

一個聲音打斷了服務員小姐的詢問。

聲音的主人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生，遠遠地站在店鋪的門口。

「優子姐？」

是我的熟人。

雖然我沒幾個熟人，而且和她也不算很熟。

我該怎麼介紹她呢？

根據她的某種「特性」，每個人眼中的她樣貌都不一樣，不過大部分情況下，都會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同樣的，她也不是普通的人類。

如果讓我用英文來形容她的話……

『SheisDREAM.』

003

沒錯，就像是「睡魔」那樣的存在。

也被稱之為「夢神」。

畢竟我之前還被一個小姑娘稱作「死神」，這樣的話「無盡家族」就成立了。

嘛，當然還是有些不太一樣的，這裡的「職責」分得更開一些，而且嚴格意義上來說並沒有父母這樣的存在。

「你怎麼會在這？」

「來看看我親愛的小妹。」

「少來……」

她也是個經常謊話連篇的傢伙。

「前幾天你有個不錯的經歷嘛？」

「……」

她指的是如月駅的事情，那件事已經過去好幾天了。

沒有在如月駅迷失的人們，醒來之後會覺得自己只是在列車上睡了一覺，所以也算是一種夢境。

畢竟，在夢裡被殺是不會死的。

但是被夢殺掉就會「迷失」在夢裡。

既然優姐會出現在這，那一定是和夢有關係的事情。

「如月駅是想要死亡的願望」，因此才會把我和幸捲入進來。

那麼困擾著優子姐的就是——

「會死亡的夢境嗎……」

「咦？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

看來的確是這樣。

「阿冥變聰明了！」

「這種說法會顯得我之前很愚笨。」

「難道不是嗎？」

「……」

她那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令我啞口無言。

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親戚」，這大概只是開玩笑的程度——

我原本是這樣想的。

但比起「親戚」，我們之間的關係更像是「同類」。

「嘿。」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就這樣把人家小姐姐晾在一邊？」

她指的是那名服務員，但我回頭看過去的時候，服務員小姐卻已經坐在座位上睡著了。

「……」

現在是上班時間吧？

這樣的工作態度是要被扣薪水的哦？

甚至能從她那凝重的神情看出來，她做的還是某種噩夢。

「難道……你要找的就是她？」

「沒錯。」

「那我為什麼會——」

「巧合吧？」

我會出現在這裡只是巧合嗎？

這又會是誰的謊言呢……

「她做的是什麼樣的夢。」

「啊哈，就等你問這個了！」

優伸出手，打了個響指。

隨後，整棟商場大樓，都陷入一片黑暗。

004

「看不見了誒……嗚哇啊——」

被抱起來了。

這個月已經是第二次了。

看來本月運勢不順呢……

不過好在附近沒什麼人。

並不是太黑了看不見人，而是周圍的人都「消失」了。

「看來這傢伙的夢境里沒什麼人啊……」

「嗯……」

優能夠進入別人的夢境，不過更多的時候只是在窺探，畢竟是相當於「掌管夢境的神」一樣的存在……

「等、等等……為什麼又要抱我……」

「咦？又？」

「不……我是問原因。」

「因為我覺得，你會害怕那種東西。」

隨著優的話語響起的，是廣播播報的聲音。

『下一站，活切拼盤、活切拼盤(生き作り)。』

「……」

但那聲音時而尖銳又時而沙啞，像是因設備損壞而失真的電子音。

總之，播報員的聲音，聽著不像是人類所能發出的聲音。

而隨著播報聲「進站」的，是一輛列車。

「如果是列車的話，我才不怕那種東西……」

「不，我說的是在列車裡面的東西。」

那裡面存在著的，是矮小的「人類」。

如果看過那些膾炙人口的童話故事的話，一眼就能認出——

那是「矮人」。

是矮小的「人類」。

但是現實中不會存在這種叫做「矮人」的種族，所以它們其實並不算是人類。

所以——是怪物。

我原本就有些害怕爬行類的動物。

而他們那宛如匍匐在地面上的身姿，以及移動起來那飛快的速度，不禁令我將它們與之產生了聯想。

「唔……呃——」

再者，這玩意在我的認知中，是徹徹底底的怪物。

所以我的確會有些害怕這種東西。

單單是聽見那種聲音——它們移動的聲音——像是硬質骨骼碰撞發出的「嗒嗒嗒」的聲音，就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請……請、請救救我——」

坐在列車座位上的，是那位服務員小姐。

除了她以外當然還有其他人，不過我都不認識就對了。

「請把我從這裡救出去——」

她掙扎著大喊著，像是被什麼東西束縛在了座位上。

「請讓我——從這個噩夢中醒來——」

「……」

005

她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這一點令我感到奇怪。

但容不得我多想，從列車的後方傳來了一聲慘叫。

那些矮人手裡拿著像是鋸子或者刀片一樣的東西，正對著一名乘客進行著——

「咕嘔——」

令人作嘔的反胃感。

濃郁的腥味是如此刺鼻。

我並不想花費筆墨來描寫這樣的場面，即便是以講述的口吻——

就像是製作生魚片一樣，它們所要製作的，是以人為底料的「生人片」。

那是個活人——

至少在上一秒還是這樣。

或者這一秒也還算是。

被活生生切開的人類，生命僅會留存在身體里短短几秒。

但是我感覺不到他身體里存在著的生命，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他原本的打扮像是個普通的上班族，但很快就在反覆的切割之下變得不成人形。

這大概是我見過最血腥的場面……會讓我懷疑起童話故事所謂「美好」的程度。

——那裡面的小矮人至少不會像是這樣邪惡。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優也無動於衷。

不過令我慶幸的是，夢境就這樣結束了。

就只是進行到這一步就結束了。

回過神來，我仍站在商場里，那個玻璃櫃檯前，猶豫地挑著手機。

「呼……呼……」

服務員小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客、客人……」

「怎麼了？睡著了嗎？」

「啊……抱歉，是我的失職！」

「……」

她大概還在懷疑剛才發生的事情，趁著這個空隙，我快步離開了店鋪，並在門口重新邂逅了優子姐。

剛才的回答就是她指示的，優似乎並不想讓那個服務員小姐察覺到這件事——

「你剛才……沒辦法讓她醒過來嗎？」

「都市傳說有著都市傳說的規則，而且我也沒有那麼強硬的手段。」

剛才那個果然是都市傳說——

但我對這方面的東西並不了解。

我擅長的東西就只有撒謊，和殺人。

「所以，果然還沒有結束嗎？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當時在列車上可不止服務員小姐一個乘客，如果按照一次一個的順序，那要輪到她的話大概還有個兩三次吧。

「她先前已經經歷過一次了，這是第二次，如果解決不掉的話，到了第四次她就會死去。」

「這就是你找我的原因？」

那樣的話她的結局只有兩個，死在都市傳說里，或者……被我殺掉。

「我覺得你應該挺擅長這個的。」

「這個月我已經是第二次遇見和列車相關的東西了，如果你指得是這一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