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們的關係是時候更進一步了

劉歲安對張博珩的區別對待本就不忿，聽到這個要求的第一反應便是極度抵制。

出身富貴，便可以大道坦途，這個劉歲安認了。

自己沒投個好胎，但也從沒埋怨過自己的父母。

然而現在身為大學教授的張博珩，居然能不動聲色地提出這種要求，簡直出乎劉歲安的意料。

見劉歲安遲遲沒有回答，張博珩皺起眉頭，語氣卻依舊柔和：「有點為難嗎，歲安？」

事實上，劉歲安為難的樣子，已經引起他的不悅。

「是有點為難。」

劉歲安再次壓下情緒，撓撓後腦勺憨笑道：「因為我想把三作的位置留給張博，韓同學可能只能拿到四作的位置了。」

劉歲安在『只能』二字上加重了語氣，張博珩沒有注意到。

見劉歲安沒有異議，張博珩對『樸實能幹』的劉歲安愈發滿意，笑容愈發親近。

「這也可以，之後我和你學姐仔細談談吧。對了，CVPR論文格式要求很嚴格，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多問問你學姐，她寫論文很有經驗。」

「好嘞，我記住了。」

「行，那先這樣。接下來沒什麼事的話，我就不佔用你寫論文的時間了。」張博珩到底是教授，可以把『沒事別煩我』說得這麼清新脫俗。

劉歲安向張博珩道過謝，離開後者的辦公室。

……

304實驗室內。

劉歲安先是給自己點個外賣解決午飯，而後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消化起今天發生的事情。

對於張博珩的要求，冷靜下來的劉歲安並沒有多少抵制情緒，甚至有點欣然接受。

二作之後的位置，不會影響劉歲安什麼，加一些無關人員的名字進來，是學術圈常有的操作。

這方面大家一樣爛，而且很多實驗室的齷齪行為比這嚴重多了，劉歲安已經司空見慣。

劉歲安沒有精神潔癖，再加上這個課題本來就是在白澤的幫助下完成的，因此他其實沒有立場抵制。

相反，韓啟明的背景大到連張博珩都要討好，自己用一個無傷大雅的四作，換得韓啟明的人情，怎麼算都不虧。

不過，得想想怎麼暗示一下韓啟明，自己是很樂意被他『白嫖』的，不能讓張博珩把人情全搶了。

想通之後，劉歲安心情舒暢，光明的未來在向自己招手，這都要歸功於白澤。

想到白澤，劉歲安低聲道：「小白澤呀，你會寫論文嗎，CVPR標準格式，英文的。」

「不會。白澤不能在不到零點零零一立方米的金屬盒子里，存儲這麼多技能，但……」

白澤還沒說完，劉歲安忽然一拍腦門。

「不對，張博珩不是說可以找張莎莎幫忙嗎？」

劉歲安反應過來，自己同樣先在張博珩之前，把CVPR三作的事情通知她，然後順理成章讓她幫忙不就可以了嗎。

劉歲安行動力很高，立刻給張莎莎的微信發了句消息。

——23歲男高中生（劉歲安）：張博忙嗎？（憨笑表情包）

——莎人不眨眼（張莎莎）：有話直說。

「……」

劉歲安站起半個身子看了眼張莎莎，後者正在噼里啪啦地敲鍵盤，估計是在寫代碼。

她是怎麼做到邊寫代碼邊秒回的，這就是博士的能力嗎？

——23歲男高中生：教授讓我發CVPR，我想在三作的位置寫你的名字。

——23歲男高中生：四作寫韓啟明的名字，反正這篇文章的作者位置挺空的。

劉歲安想了想，又加了以上這句。

這樣說，主要是他怕張莎莎問，為什麼要在三作的位置上加她的名字，劉歲安還真不好回答。

——莎人不眨眼：不需要。

——23歲男高中生：……。

——23歲男高中生：那我能問些寫論文方面的問題嗎？

——莎人不眨眼：不能。

——23歲男高中生：……。

對話結束。

再次求助無果，行吧，只能自己寫代碼了。

劉歲安長嘆一口氣，頭疼。

他這麼排斥，是因為對他來說自己寫CVPR的論文太難了。

寫論文是所有研究者避不開的一項難題，何況劉歲安要用自己不怎麼樣的英文寫，需要把自己的演算法思想和實驗步驟完整地解釋一遍。

然而實驗中很多關鍵的部分是白澤想出來的，神經網路的東西缺乏可解釋性，劉歲安實在不知道怎麼寫才好。

既要有逼格，讓人知道這個演算法很厲害，又要讓人看懂。

好難。

整整三個小時過去，其他研究生在劉歲安身旁位置來來往往穿梭，而劉歲安建立的文檔中還是只有一個標題：UltraEfficientAttentionisallyouneed。

「需要白澤幫你寫論文嗎？」

白澤空靈悅耳的聲音響起，不知為何，多了分清冷的感覺。

劉歲安的腦袋伏在桌面上，雙手把原本利落的髮型抓成了雞窩，有氣無力道：「你不是說不會嗎？」

「剛才白澤的話沒說完。白澤不會，但白澤可以學。這種不必要的知識，白澤只需要在要用的時候學習一下，之後遺忘掉，就不會佔內存了。」

劉歲安垂死病中驚坐起，眼裡又綻出光彩。

「你的回答面試官很喜歡，但是以後請不要這麼說了。我不知道你們這種智能有沒有廢話這種概念，剛才你那種回答就屬於誤導性廢話，讓我精神內耗了足足三個小時，你知道這三個小時我是怎麼過的嗎？」

白澤沒有理會劉歲安的牢騷，繼續用清冷的語調說道：「白澤寫好了，已經發到你的郵箱，你昨天告訴我的那個。」

「……好快。」

劉歲安被白澤的速度驚到，不由咂舌。

其他學者要花好幾周完成的論文，白澤居然一小會兒就寫好了。

白澤沒有刪掉劉歲安的郵箱，說明劉歲安的郵箱在白澤的概念里，屬於必要的知識。

意識到這一點，劉歲安很開心。

同時他開始內疚，自己說話是不是過火了點，雖然自己剛浪費了三個小時，但究其原因，還是自己沒有聽白澤把話講完。

「我決定了！」

劉歲安一拍桌子，把實驗室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投來疑惑的目光。

他忙不迭低下頭來，壓低聲音道：「我決定了，我們的關係是時候進一步了。」

「嗯？」

「你是世界上第二個對我這個好的人，第一個是我媽。不如從今往後，我認你做乾媽吧。」

「不需要，朋友就好。」簡潔幹練，有張莎莎的感覺了。

「行，好，可以，這可太遺憾了。」

這時，劉歲安下載好並打開白澤發送到自己郵箱上的論文，先認真閱讀一遍。

在研究期間，他看過不少CVPR以及其他一區的論文。

把那些頂級會議的論文和白澤剛寫的一對比，不得不承認，白澤寫的很完美。

作為頂會論文最基本的是，遣詞造句無可指摘，內容布局詳略得當，這些最基本的還看不出什麼，到了核心演算法那裡，差距就體現出來了。

具體來講，比如某些所謂頂會論文提出一個貢獻點，會包裝成多個貢獻，然後用大量公式或可視化結果來湊內容。

反觀白澤寫的，沒有用很多晦澀的公式來講解，而是只畫了一個簡明的對比示意圖，深入淺出，非常直觀。

在實驗部分，白澤也清晰地闡述了每一個改動的作用和原理是什麼，不給其他人任何質疑的可能性，無懈可擊。

兩個字，嚴謹。

果然，你可以永遠相信白澤！

說實話，這份論文拿出去，劉歲安都不敢說是自己寫的。

起碼也得假裝通宵寫了幾個禮拜，在CVPR投稿截止前幾天再發。

看完論文之後關掉，劉歲安長吁一口氣，如釋重負。

要不是耳環和自己已經血肉相連，此刻的他真想把耳環取下來，狠狠地親上一口！

「根據白澤的觀察和猜測，剛才你對你的教授不滿，你是怎麼做到忍住情緒，然後表現得這麼溫良的？」

白澤的聲音一如剛才一樣清冷。

她每次開口，都是在劉歲安手頭在做的東西做完，正空閑的時候，這點很體貼。

劉歲安沉吟片刻，回答：「一是因為劉歲安是個謙卑的好同學，二是因為張教授手握劉歲安的生殺大權，也就是說，他一句話就可以決定劉歲安能不能畢業。」

「第一個原因就是你剛才說的誤導性廢話吧。」

「……」

劉歲安一時無語。

得，難怪白澤的態度和之前不一樣，原來是一直在生氣。

白澤一直在生氣劉歲安說她的話是廢話，生氣到忍不住問惹她生氣的劉歲安，是怎麼忍住情緒的。

劉歲安越想越覺得有趣，忍不住對白澤誇道：「你好可愛啊。」

「謝謝，你也很禮貌。」白澤刻意維持的高冷人設逐漸綳不住了。

劉歲安點點頭，接受了她的誇獎，接著問道：「你覺得你是人嗎？」

「不管你怎麼認為，白澤覺得是白澤是人，同時，白澤又超脫於人。」白澤的聲音恢復了之前的靈動，如同冰雪消融，再不見絲毫冷冽。

「既然如此，在獲得成為人的資格前，你得通過人類的測試，你現在查一下圖靈測試。」

「等白澤幾微秒……好了。恕白澤直言，這所謂的圖靈測試，對白澤來說，沒有任何難度。」

「那你反向圖靈測試一下，看看劉歲安是不是機器人。」

「你能不能不要學白澤說話？」

「這是你對劉歲安的第一個問題嗎？」

「看來你沒什麼事了，白澤即將開啟低能耗模式。」

「別，我不逗你了，再聊一度電唄。」

「白澤不靠電能運轉。」

「我去，這麼牛逼。」

……

不遠處的張莎莎看著劉歲安時而憨笑，時而自言自語，不禁搖了搖頭。

「看來真的精神失常了，不是因為壓力大，而是因為興奮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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