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生死守護
她慌了神,不顧一切地奔向大殿。
她無視周遭一切,也聽不見身後阻止的叫喊聲。
「給我攔住她,快,給我攔住她!」
皇後娘娘的指令焦急與不安。
因玲瓏告訴她,蕭楚回來了,提劍上朝,要帶她走,要帶她回北疆。
路很遠,耳邊的風很大。
身後的禁軍侍衛、宮女、閹人一大群地追著她,卻被她拉出一段長長的距離。
他們不會容下他的,他們不會理解他的心境,他會死的,他會死的,他竟為了她連死都不顧了。
終於到了。
一個踉蹌,她跌趴於大殿門檻處。
緩緩抬頭望去,透過人逢瞧見的是,蕭楚用劍著地,強撐著身子,以至於不讓身子倒下,可他胸口卻插了把劍,鮮血不停的往下流。
她心口一緊,痛到無法呼吸。
他被他們圍困在其中,他僵直且又孤苦無依的處在中央,周身都是指向他的利劍。
他只是一個簡單的性情中人,沒有拐彎抹角的計量。
他只是一個要護住自己妹妹的兄長,沒有別的心思。
他才從九死一生的戰場返回,或許身上的戰傷都未能痊癒,可他們高傲得連一點點寬容都不肯施捨,他們的薄情與吝嗇顯得他竟是那般渺小與可憐。
如此浩大敞亮的大殿卻又狹小得連他的身子都容不下。
如此多朝官,他們標榜著公正民生江山社稷,可現在卻沒一人顧念他為江山社稷所付出功勞而站出來阻勸。
人性的惡是會蔓延的,像瘟疫,像毒物,有一個使壞的,必然會有第二個,第三個,這就是凡塵最污濁的人性。
「兄長。」她哭了,淚如泉湧。
這種感覺像是之前歷經過,壓抑心頭的痛,無法言語的痛。
蕭楚慢慢扭頭,同樣透過人群縫隙,瞧見了她,立即他臉上掛上一抹笑,是純粹而又陽光的笑。
「嫡妹,安好。」蕭楚眼角的淚水瞬間滴滴往下落,他聲音已顫抖,「快起來,別趴在地上,涼。」
她爬起來,衝上去,扶住蕭楚身子,終是痛哭出聲,「兄長,安好。」
蕭楚的身子靠在她肩膀,落坐於地,頓感松乏了些,可一抬起眼皮填滿他眼眶的,是她的淚水似同玉珠順著臉頰滴滴落在他胸口,混著他胸口的血濕了盔甲,滲入裡面的衣衫,嵌入心骨,也針痛每一寸肌膚與心神。
「嫡妹,不哭,兄長打勝仗了,殺了外族部頭,驅趕外族至戈壁外。」蕭楚胸口的血伴隨著他起伏的話語越來越多,他的聲音已然孱弱。
蕭楚回來,是提著外族部頭的腦袋來覲見,他說過,他要在戰場上搏殺,要建功立業,要為他嫡妹的鳳冠添上榮光。
可他卻意外得知,他們虐待他的嫡妹,將她關於偏殿,近於冷宮,嚴加看守。
他憤怒之下提劍指向皇權,「我為你們出生入死,你們卻欺辱我嫡妹。」
可朝堂之上,又怎能讓他提劍。
只不過,雯芯的名字同了她雯馨的音,她竟用計挑唆茹汐,將雯芯日日罰跪於烈日之下,活活中暑而亡。
她隻身入茹汐庭院,在斷了茹汐雙手時,她便招供了。
「她只是一個小小婢子,下賤的東西,一個名兒竟也敢同雯馨姐姐的音,竟也敢議論我的出身,以下犯上就得死。」
「她名字是入我北疆王府起便叫:雯芯,為本宮母妃所取。」她輕輕挑起茹汐下顎,「她議論你,又是在何時何地,可曾親見?」
茹汐答不上來,她沒有親聽,也沒有親見,只是聽雯馨的侍女們私下說話。
「你在你府上隨意弒殺婢子,苟同你姨娘陷害主母,欺辱嫡姐,那是你們府上的腌臢污濁之氣。可在這東宮,在本宮眼皮底下,敢動我的人,你必是生不如死,求死不得!」
接著,她又斷了茹汐雙腿。
茹汐的嚎叫引來雯馨。
雯馨一進屋,便見見癱軟於地的茹汐,以及清晰可見的皮下斷骨。
「太子妃饒命!」雯馨立即跪於地,柔柔地求道,當即一眾宮女太監回過神一同跪求。
「你可曾饒過我的雯芯。」她的語氣很冷,區別於當下的艷陽天。
「原本也只是一句玩笑話『太子妃身側雯芯姑娘竟是同我名字一個音兒』,可誰想茹汐妹妹會錯了意。」雯馨將頭深叩於地,「請太子妃恕罪!」
「你想試試本宮究竟是軟弱無能、膽小怕事,還是蠢笨無知,任你可擺布。」她從鼻尖發出一絲冷笑,「所以你用計,讓茹汐這善妒的蠢貨來動手,如若這次雯芯的死,我依舊不出殿宇,你便可行以下一步計策,陷害於我,將我逐出東宮,你得以正位。」
「太子妃饒命,妹妹絕無此意。」雯馨跪爬於地的身子明顯顫抖。
「若不是抖什麼。」她矮了矮身子,伸手抓起她下巴,「看清楚本宮,本宮本無意於太子妃的位置,但你不該動我的人!」
話畢,她挖了她雙眼。
立即哀嚎聲填滿整個院落。
亦羽帶著蘇林以及侍衛趕來時,落入眼睛的是一殘一瞎。
「我近來下職后都在國師府,未曾臨幸過她倆。」亦羽嘴角卻微微勾起。
「那是你的事,與我何干!」她的語氣依舊冰冷。
「你為何置氣?」亦羽疑惑。
「萬眾生靈一律平等,她們殺了人,行了惡就得受到責罰!」她拂袖而去。
眾人見她輕飄飄地離去,又瞧地上的兩人,不敢相信那般柔弱的女子能斷人骨頭,還敢挖人眼睛。
如此,她得罪了兩方勢力,兩方聯合,要將她置於死地。
皇後娘娘怕黑手加害於她,將她安置於她殿宇一側的小院嚴加看護,身邊只留紫兮跟一旁。而,玲瓏正如她的名字,偷偷出宮,找到蕭威要救人。
所以蕭楚一回京都便知曉他的嫡妹被看押,被關了冷宮,她得多害怕啊。
他心下焦急萬千,她那般膽小,她是他們捧在手心裡護著長大的,從沒人敢給一點點顏色,哪怕脾氣不好的阿父在她面前也得是和顏悅色,輕聲細語。
他要把她帶走,護在身邊,一輩子都護在身邊。
可眼下,他錯了,帝王沒有出一聲,而那些朝臣嘰嘰歪歪定他的罪,他一抬劍,胸口竟穿透一柄劍。
「嫡妹不怕,兄長生死都守護你。」蕭楚無力垂下的眼睛發現,她的裙擺已被血染紅,他想起母妃極其講究愛乾淨,嫡妹也是如此,於是吃力地伸手擦著她的裙擺,「兄長血把嫡妹衣裙弄髒了。」
「太醫,太醫。」她嚎叫,她搖頭,她不想他死,是真的不想他死。
「嫡妹,不哭。」他是不舍的,也是自責的,於是喃喃道,「怎麼跟母妃交代。」
她眼睜睜地看著半躺在懷裡的蕭楚,兩眼開始渙散,只留出氣,已沒有進氣,「兄長不要走,兄長不要走。」
蕭楚眼角的淚緩緩而下,已是不能再出聲。
「太醫,太醫。」她繼續叫著,可沒有,殿內所有人處在原地,終是局外人,終是看客。
「快傳太醫!」亦羽上前,正要伸手去扶蕭楚,被她拍打開。
蕭楚沒能等來太醫,身子沉下。
「他劍未出鞘!為何要殺他!他於戰場上的傷痕未痊癒,為何要殺他!他只是位兄長要護好自家妹妹,僅此而已,為何要殺他!」她眼淚鼻涕一把而下,怒向亦羽,「你即納了兩位良娣,卻又虛情假意玩弄情根深種,讓他們將怨氣使向我;我無意於你的富貴權利,只求安穩一世,而你卻把我往後宮爭鬥的漩渦推,若是你平日里待見一二,她們又何需殺我雯芯!這就是你說的體面,雯芯死了,我兄長也沒了!」
亦羽的手杵在半空,良久未能回神。
「兄長醒醒!」她伏在蕭楚身子上痛哭,「此間再無人喚我『嫡妹』,此間再無人縱我性情。」
「孩子。」皇後娘娘趕過來,頓時目瞪口呆。
她的哭聲填滿大殿。
「孩子。」
皇後娘娘矮身扶她,她對向她的眼神,「我沒有兄長了,沒人喚我『嫡妹』了,我沒有阿父,沒有阿母,現在連兄長也沒了。」
她拔出插於蕭楚胸口的劍,起身道,「這劍是誰的!」
一侍衛上前認道,「在下。」
頃刻,那劍貫穿那侍衛身子。
「拿下!」朝官中幾人大呵道,「大殿上敢行兇,將此妒女惡婦拿下。」
「誰敢!」一聲怒吼,皇後娘娘擋在她身前,也將她護在身後。
這時相國上前,立於中央,向依舊坐於尊位不動聲色的帝王跪拜,「朝堂大殿,不可攜兵器;除皇家侍衛,不可出兵器。自來的律例,不可違背;天家威嚴,不容褻瀆。」
而此,大殿慢慢復以平靜。
相國沉沉向帝王叩頭,而後起身,走向一侍衛身側,拔劍自刎,留下一句,「老夫替孫女受罰。」
「父親。」皇後娘娘驚叫。
他們的血染紅了大殿。
兄長為了她沒有,外祖父為她也沒了。
她的淚水撲撲而下,心口很疼,心神壓抑得很難受,一陣翻湧,一口鮮血噴出。
眼前一黑,在倒下時,心神卻豁然,元神竟歸體。
這場景,她經歷過,她憶起了,她是天玉七柃,也是風玉七柃,她是魔尊之女,也是九重天戰神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