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愛說話的燁哥

「勿要瞎七搭八，吃飽了尋你老頭子開心是伐？我想要討老婆老早就討了，還會等在現在啊！」

老李被兒子說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筷子敲碗噹噹響，假意訓斥道：「你還是好好考慮考慮你自己的問題，早點討個老婆，也好讓我早點了結一樁心事。」

說著他頓了頓，神情正經道：「對了，我正好有事體跟你講。」

「什麼事？」

「你在上海的房子太小了，也太舊了，我準備幫你換一套大一點的新房子。」老李道。

李唐一聽，有點愣，滿臉不可思議道：「老爸，五原路上的老公寓，二室一廳，八十二個平方，不是建築面積，是實用面積咯！市中心、保護建築、蠟地鋼窗，上只角中的上只角！你還嫌不好啊？」

這套房子是唐女士的祖產，唐女士自知愧對兒子，把房子當作了補償。

李唐對這套房子非常滿意，說老實話如果在紐約，如此一套位於市中心富人區的公寓，打底要上百萬美元。

八十多個平方的實用面積，已經非常好了。要知道話劇中心的台柱子、骨幹演員何正軍如今還和老婆孩子擠在只有九平米的宿舍里。

當然，這也是當初李唐當初能夠迅速捕獲前女友芳心的一項重要指標。

老李卻皺著眉頭擺手示意打住道：「我想想還是太小了，現在有個樓盤，徐家匯花園，新開盤的。前兩天我去看過，差不多要封頂了，就在宛平南路上，離你們單位也不遠。四室二廳的房型，一百七十幾個平方，比你現在的房子大一倍，一個平方七千多一點，一次性付款還可以便宜一點，拿下來估計一百二十萬左右，正好給你以後結婚用。」

說著老李又不禁懊惱道：「其實房子應該早點買，或許彬彬也不至於跑到京城去。」

李唐對房子這件事就沒什麼概念，上一世他無論在洛杉磯還是紐約都是租房住的。

不是他買不起房子，實在是不值當。

千萬別說什麼在美國的房子永久產權之類的，要知道美國還有房產稅這個概念。

比如在紐約買一套價值一百萬美元的公寓，1%的稅率，每年要交一萬美元的房產稅。再加上物業管理費和房屋保險，一年的開銷可能超過兩萬美元。而同樣這些錢足夠單他在上東區租到一套不錯的公寓里的一間主卧。

穿越過來他發現自己居然擁有這樣一套公寓，還不用交房產稅，保險忽略不計，物業管理費一個月不超過兩百塊，這已經讓他很滿足了。

對於老李的提議他本來是想拒絕的，啃老不好意思。但話剛到嘴邊，突然意識到這是在國內不是在美國。

而且他清楚地記得04年左右，前世的父母曾經在京城買了一套別墅，打算將來退休后回國養老，葉落歸根。那時美元的匯率高，七百多萬的總價摺合不到一百萬美元。

結果人還未退休，房價卻在十幾年的時間裡一路上漲，後來據說那套別墅的價值早已超過一個億，漲了十倍都不止。

既然京城的房價如此瘋漲，沒有理由上海的房子不漲啊！

他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投資的絕佳途徑，忙改口道：「聽起來這房子挺好的，買下來合算。」

說著又有些遲疑道：「那五原路的公寓怎麼辦，賣了？」

要是真賣了，補貼去買新房子，他還真有點捨不得。

老李哼了一聲，霸氣道：「那房子是你娘給你的，我管不著。新房子是你老頭子送給你結婚用的，一人給你一套房，公平伐？」

「不公平！」

李唐大喊一聲，緊接著翹起大拇指，一臉諂媚道：「老爸，還是你牛逼！」

「儂砸小居，來，干一杯！」

一口酒下肚，老李老懷寬慰。

在家難得休息了兩天，周日下午李唐就要回市區了。

之前徐光頭跟他說的事，他特意找了幾個上影廠的同學打聽了一圈，得到的消息挺振奮的，據說彭曉蓮導演這次挑選演員不拘一格，也不限於自家的一畝三分地，要廣納天下英才。

只是時間上很緊張，試戲就安排在明天周一。

「這裡羊肉，這是樓師母最愛吃的臘腸，還有兩隻草雞……」

臨行前，老李精心準備的各種吃食把摩托車的後備箱和兩側的行李箱塞的滿滿當當。每逢春節、端午、中秋前，李唐都要如此走上一遭。

樓伯伯和樓師母是老李當年下放到江西農場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時結識的忘年之交。

樓伯伯當時是話劇中心前身之一青藝的副團長，樓師母則是上戲的老師。

正所謂患難見真情，正是由於這層關係，使得後來李唐能夠順利地考進上戲，又考進了話劇中心。

星期天市區的道路比較通暢，李唐開著摩托車熟門熟路進樓家所在的小區，快到單元門口的時候，就看見一輛髒兮兮的桑塔納剛好停下來，一個穿著黑色羽絨服，手裡拎著攝影包的小個子男人從車上下來。

李唐眼睛一亮，忙喊道：「燁哥！」

小個子男人停下腳步，轉身，面露迷茫。

李唐趕緊轉了一下油門，開到近前停住，摘下遮得嚴嚴實實的頭盔。

「燁哥，是我！」

小個子男人看清楚后，才露出微笑：「李唐，好久不見。」

「得有兩年了吧，上次見面還是前年春節的時候。」

眼前這個男人正是樓伯伯和樓師母的兒子樓燁，是一位導演，同時也是李唐心目中的傳奇人物。

小時候李唐跟老爹第一次來到樓伯伯和樓師母家裡，得知自己最喜歡看的動畫片《天書奇談》和《金猴降妖》里好多動畫都是眼前這位沉默寡言的大哥哥畫的，震驚和崇拜之情在李唐年幼的臉上溢於言表。

燁哥畫畫非常好，可惜後來沒能成為一名中央美院的美術生，卻考進了北電導演系。畢業后燁哥被分到人人都羨慕的上海電視台，可人家壓根就沒去報到，而是跟著劇組當副導演拍電影去了。

然後作為獨立導演，給人拍廣告、紀錄片啥的，在圈內闖出了偌大的名頭。

更為牛逼的是五年前燁哥第一次獨立執導拍電影，就拿到了國外電影節的最佳導演獎。緊接著第二部電影又入圍了當年的金雞獎。

如今儼然是國內所謂第六代導演的代表性人物。

樓燁帶著禮貌的微笑點點頭，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李唐見怪不怪，打小他就知道燁哥嘴笨不愛說話，內心深處唯一不解的就是象他這樣沉默的導演，在現場到底是怎麼拍電影的？

「燁哥，正好幫忙搭把手。」

李唐停好車，打開後備箱，從裡面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大袋子。

「小心，有點沉。」

樓燁單手接過來，很沉，一不留神差點掉地上。臉上露出驚訝之色，但沒吭聲。

李唐幫忙扶了一把，又打開側面的兩個行李箱拿出幾個袋子，自說自話道：「這是羊肉，這是樓師母愛吃的臘腸，還有兩隻雞和一些土豬肉，要是沒碰到你，我恐怕得跑兩次……」

兩人拎著東西吭哧吭哧地上樓。

「樓伯伯，樓師母，我來了！」

送了年禮，又在樓家混了頓晚飯，李唐沒多待就告辭了，因為面對沉默的燁哥，氣氛總是很尷尬。

從頭到尾兩人的對話不超過十句，只知道燁哥回來一個星期了，沒事就拿著一部八毫米的攝影機去蘇州河那邊拍攝。

至於拍什麼，燁哥沒說，李唐認為可能是拍一部反映環境污染的紀錄片吧，不然實在想不出那條又黑又臭的蘇州河有什麼好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