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叵測

其實，就在剛剛，就在三秒鐘前，高俊彥還是有點優越感在身上的。

他還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夢到張醫生的記憶片段，但他逐漸相信，自己夢到的場景，應該的確發生過，這裡心態就產生了實質上的變化。

盜夢空間！

這可是在夢境中進行記憶竊取啊！

而且還是自動提取關鍵信息的記憶竊取！

睡覺前，他在糾結什麼問題，夢境里就給他找到了能提供答案的一段記憶……多逆天的能力！

然而眼前的一切，打碎了他的優越感。

真是世事無常，大腸包小腸啊……

哪怕找到了問題的根源也沒用。

「反派」何醫生還沒正式登場，就被新的「反派」幹掉了……

這讓昨晚夢境里的「啟示」，也變得毫無意義。

「哦……對了，你們可能認不出他了，是吧？」

朱業強掐著何醫生的后脖頸，用力的往前一摁，齜著牙兇狠道：「來，給你的病人們，再介紹一下你自己……你是誰呀？」

何醫生現在完全看不出曾經的醫者氣質，他縮著脖子，害怕的直發抖，「我……我是何默……是這裡的……住院醫師……」

眾人嘩然。

長星島安康醫院，是個體量很小的精神病院醫院，住院樓一共就這幾層，何醫生和所有病人多多少少都有過接觸。

大多數病人對這位年輕溫和又有禮貌的男醫生，是很有好感的。

有個男病人忍不住呵斥道：「野豬強，你什麼意思！你在搞什麼飛機！何醫生人這麼好，你打他幹嘛！你幹嘛不打張醫生？！」

縮在人群後方的張醫生：「？？？」

朱業強看來也對某些病人的思路很無語，他都懶得回答這問題，而是一路推著何醫生來到眾人面前，來到白球前方的空地上。

何醫生踉蹌著站定，又被朱業強掰著肩膀轉過身來，讓他面朝病人們。

看起來有點像霸凌，但卻更像審判。

何醫生佝僂著腰，一副很局促的樣子，倒真像個罪人。

有些病人不忍看到這一幕，但走也走不了，扭捏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選擇看著。

他們也想看看，野豬強這傢伙到底想幹嘛。

在兩人身後，玻璃大門外，濃霧微微涌動著，可以看到遠處幾頭輪廓很像長頸鹿的細長怪物，正在優哉游哉地踱步經過。

這些怪物的脖子上長滿了腫瘤樣的奇特器官，隨著走動，這些腫塊也在不斷的收縮和膨脹，很像是在呼吸，如同一團團懸挂在體外的肺臟。

讓人看了頭皮發麻。

它們的存在，為此刻住院樓里發生的事，添上了一抹弔詭的背景色。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在場有不少人都聽說過我朱業強，知道我發病的時候就喜歡幹人，你們覺得，我又發病了，是吧？」

朱業強長得本就很醜，他笑的時候還喜歡用舌頭舔舐上牙，於是更顯猙獰。

以前兩隻眼珠不在一個軌道上的時候，還多少有點喜感，現在就真的只剩猙獰了。

他就這麼獰笑了幾下，然後突然從褲襠里掏出一把槍，高高舉起，展示給大廳里的病人們看，大喊了一聲：

「你們看這是什麼！」

大家都沒什麼反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這群病人里，只有高俊彥、張醫生、孫護士……還有不知道什麼時候混在裡面的老徐，神情有些變化。

有個病人突然喊道：「玩具槍！」

「哈哈哈哈！」不少人開始發笑，包括有兩個剛才被屍體嚇到失禁的精分患者。

「這是玩具槍嗎？何醫生，你告訴我，這是玩具槍嗎？」

朱業強拿著槍，走到畏畏縮縮的何醫生旁邊，一臉溫柔地看著他。

何醫生撇過頭去，似是想躲避。

高俊彥臉色凝重。

他當然知道這把槍不是假的，因為它和夢裡看到的那把一模一樣。

鍍金槍身上有著繁複華美的雕花，浮誇的像收藏品。

但在夢裡，何醫生已經開槍證實過，這是一把真槍。

看來，他是在拿槍威脅朱業強的時候，被這個暴躁的病人給繳械了。

「子彈還在你的口袋裡。」

醜人說話越溫柔，看起來就越可怕，朱業強此刻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

「來，裝上子彈，展示一下。」

他輕輕將這把鍍金手槍放在了何醫生的手裡，捏緊了他的手指，「別鬆開啊……不然……打死你。」

何醫生看起來很掙扎，他抽泣著拔下手槍彈夾，然後慢慢伸手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一枚子彈，塞入彈夾，重新上膛。

眾人獃獃的看著。

「開槍。」朱業強冷漠地下令。

何醫生顯得很無措：「往哪裡開？」

朱業強笑了：「要不你往我身上開？哪裡都行！」

何醫生弱弱道：「如果打在硬物上會彈開，流彈也會傷人的……」

「那就往老樊的身上打！」他指著一旁地上的屍體。

何醫生手抖得厲害，他瞄準以後，甚至連看都不敢去看一眼那屍體，扭開了頭，始終不敢扣動扳機。

朱業強喝道：「打！」

砰！

子彈像是被嚇出來的！

地上的屍體腦袋歪了一下，臉上多了個洞。

由於血液早已凝固，所以這一槍下去，並沒有血從後腦勺下滲出。

聽到槍響，眾人同時縮了縮脖子，反應都遲鈍了一瞬。

兩秒后，才有人大喊：

「啊——！是真槍——！」

無論是不是神志清醒的病人，這下子都被嚇到了，人們本能地要逃離危險區域。

但剛一往回走，守在後面的徐海岩和桂慶兩人，就惡狠狠地將電棍打開，用滋滋電流聲將人們嚇了回來。

這時，朱業強將手槍從已經嚇壞的何醫生手中拿了回來，他一邊轉著槍，一邊大聲說道：

「看到了嗎，槍是真的！」

「你們都很喜歡的何醫生啊！他可不是什麼好人哪！」

「這把槍，據他自己說，是一位道上混的病人，以前偷偷帶進來的，但那個病人……罹患了老年痴呆症，何醫生把他的槍騙下來后，就一直藏著，不交給警察，也沒告訴任何人。」

「直到昨天，我聽到他在辦公室里，威脅孫護士，說了很多話……」

「我真是大開眼界啊！」

「有學問的人……真是陰險啊！有心機啊！」

他揮舞著槍，越說越激動：「他覺得外面已經是世界末日，人們都沒救了！這裡的五十個人，以後一輩子可能都要被關在一起！」

「所以！他怕我們造反，怕我們這些瘋子傷害到他這個正常人！所以他要先下手為強！」

朱業強接下來說的話，佐證了高俊彥的很多猜測，解答了他昨天所有的疑惑。

他情緒激動地喊道：「大家可能不知道，我們從異世界回來以後，可以在白球上選擇什麼……職業！對，就是職業！」

「何醫生是最先回來的，他選了一個職業，發現，嚯！不一樣了！厲害了！有超能力了！」

「他害怕我們都選擇了職業以後，我們都變得很厲害，都有超能力，以後，他管不了我們！」

「所以他就先威脅孫護士，讓她看在這，幫我們進行操作，如果我們忽略了選職業的事，那最好，如果沒有……嘿嘿……」

「他就要拿槍殺人了！」

「可惜，他把自己當成個狠人，其實是個慫貨！我聽到以後，就帶著倆兄弟去把他揍了！槍也給繳了！」

朱業強情緒激昂的，又花了不少時間，終於講清楚了所有的事。

甚至連何醫生選擇的職業和能力也說明一下。

他說何醫生選擇的職業是『醫生』，受了傷，可以靠精神來恢復，所以他和徐海岩、桂慶、還有樊錫田三人一起，揍了何醫生很久，揍到他精神力虧空，才終於維持住了現在的傷勢。

剛開始還好，的確是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可高俊彥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慢慢的，他的目光，再次重新鎖定到可憐兮兮的何醫生身上。

一貫奇准無比的第六感告訴他，事情絕沒有這麼簡單。

高俊彥開始跟著感覺去反推，尋找眼前這場「大戲」里的BUG，一下子就找到了很多怪異的、不和諧的地方。